第088章 紅顏淚
突然，一陣暈眩襲來，雲穆雪踉蹌著身子，好在墨尋眼疾手快扶住了。
“穆雪，穆雪你怎麽了？快……快去請太醫。”墨尋見雲穆雪麵色蒼白，神情痛苦，不免心慌意亂，他打橫抱起雲穆雪，將其輕放在床上，溫柔的替她拭去額頭上的汗珠。
雲穆雪閉著眼，渾身無力，許是方才受了驚嚇，讓原本就虛弱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慢慢地，她睡了過去。
迷糊中，她依稀聽到墨尋急切的呼喚聲。
此時，遠在宮牆外。
一男子一襲黑衣，頭戴鬥笠，穿梭於人群之中。他步伐穩健，匆匆前行，他的目標很明確——皇宮。
“站住站住，所有進城的人一律嚴查……”守門侍衛大聲嚷嚷，認真檢查著每個進城的百姓。
男子在後麵排隊，為避免人認出來，他將鬥笠壓得更低了，眼見越來越近，他的心也越發忐忑。
忽地，一雙有力的手將他拉出，拽到了巷子裏。
“放開我，蘇寧遠，我警告你，別擋我的路。”
蘇寧遠看著麵前籠罩在黑暗中的男人，無奈歎息，“如果不是受了穆雪所托來照顧你，就你這霸道專製的性子，你以為我受得了你啊？但既然我答應了穆雪，就不能不管你，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送死……”
自從墨然醒來後，就一直不願接受雲穆雪成為皇後的事實，他想方設法要進宮去帶回雲穆雪，奈何身子虛弱，加上蘇寧遠，玄夜等人的強力阻撓，他才一直拖到了今天，好不容易恢複了身子，他怎還能坐以待斃？
“蘇寧遠，你明明知道她不愛墨尋……她是被逼無奈，你能夠體會她被困於深宮的酸楚嗎……你能體會我此時此刻的憤怒嗎……她明明是我的妻……卻為了救我嫁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蘇寧遠，你告訴我……我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墨然一拳打在牆上，眼裏的怒火足以將人燃燒。
當他得知雲穆雪為了救他，不惜以自己作為條件時，他恨不得殺進皇宮，找墨尋問個清楚。
為什麽？為什麽他的二哥變成了這樣？
“本王要你魅惑安王，取代芷盈。”
回想起當初的點滴，墨然自嘲一笑，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不是嗎？是他讓雲穆雪接近墨尋……是他讓雲穆雪取代芷盈……他成功了，可這樣的結果卻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若是能重來一次，他必定不會讓他們相見了……
然而這一切，都太晚了……
“墨然，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可你冒然進宮又能如何？你想從嚴防死守的宮中帶出穆雪嗎，我告訴你，這絕不可能！等待你的隻有死路一條！墨尋現在已是皇上……你也不再是當初的辰王殿下了……你鬥不過他的，若你強行帶走穆雪，他必定會殺了你，以絕後患……”
“那我就跟他同歸於盡！”墨然滿腔怒火，透著無限殺意。
“別傻了，你覺得這真的是穆雪想看到的嗎？如果你真為穆雪著想，就跟我回去，別再輕舉妄動了……”蘇寧遠擋在墨然麵前，阻止了他的去路。
“那你告訴我，我要等到什麽時候？他已經奪走了我的一切，連我身邊的人他都不放過，若換作是你，你又會怎麽做？”墨然忽地彎下了身子，低垂著頭，蕭條落寞的背影再難看出昔日孤傲的模樣。
蘇寧遠哀歎，俯下了身拍了拍他的肩，“你要相信，有緣終將會重逢……”
……
孩子……孩子……她的孩子……
待雲穆雪醒來，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她的孩子，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匆忙坐了起來，這才發現墨尋坐在離她不遠處的椅上，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皇上，你怎麽還在這兒？這麽晚了該回去歇息了……”雲穆雪不知道墨尋在這兒坐了多久，也不清楚自己昏睡了多久，她依稀記得，在她昏迷之前，墨尋喚來了太醫，那是否意味著她懷有身孕的消息……
她不敢再往下想，被對麵灼熱的目光盯得不自然，她隻好率先打破僵局。
“為何不告訴朕你有身孕了？”
墨尋聲音淡淡，聽不出喜與悲，卻聽得雲穆雪心中狠狠一顫，果然，紙是包不住火的，“皇上，我……我隻是……”
“把桌上的藥喝了吧，朕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不等她說完，墨尋先行開口，將目光轉向了藥汁。
雲穆雪這才注意到桌上冒著熱氣的湯藥，散發著苦澀的味道，她最在乎的是，那究竟是什麽藥？
見她盯著藥出了神，墨尋站了起來，順手端起藥碗，步步靠近，心中說不出是何種意味兒。
“皇上，我……我已經沒事了，不用……不用喝什麽藥……”雲穆雪心慌意亂，節節後退，直到縮到床角無路可退。
她隻知道一點，無論是什麽藥，她都不能喝！
“你難道還想留著這個孩子不成？”墨尋利眼一縮，凝視著她平坦的小腹，感慨萬千。
那裏孕育了一個小小的生命，可惜，那不是屬於他的……
雲穆雪臉色煞白，望著鬼魅般靠近的男人，聲音微微顫抖，“皇上，我已經失去了兩個孩子，我不能再失去了，原以為我再也懷不上了，誰知上蒼憐憫，讓我又有了這個孩子，我是萬萬不能再失去了……”
“可那不是朕的孩子！”墨尋猛地怒吼。
雲穆雪心底微涼，渾身都冒著森森寒意，她一下撲上去，抬手打翻了墨尋手中的藥，“咣當”一聲，碗碎了，藥汁灑了一地。
“你當真要留下這個孩子，當真這般決絕狠心嗎？”墨尋忽地靠近她，望著她的美眸冷冷問道。
雲穆雪拚命晃著腦袋，不知不覺，淚已爬滿了麵容，“狠心的人不是我，是你！不管怎麽樣，這個孩子也都是皇家的血脈，是你的侄子，你怎麽能如此殘忍？”
“朕不想殺他，可有了他，你隻會更加思念那人，你會從他的身上看到那人的影子，那朕呢？朕又算什麽？為了你，朕每天麵對眾大臣的嘮叨催促，他們用各種方法讓朕納妾，朕卻想盡辦法去敷衍，朕還給你一個安靜，隻屬於你一人的後宮，可你呢？你連一個微笑都吝嗇給予朕，你到底把朕當什麽了？”
墨尋寒意逼人，心中流過潺潺的暗流，他不明白，為什麽他所做的一切，雲穆雪都可以視而不見呢？他到底哪裏不如那人？他不甘心……他好不甘心……
“皇上，我一直把你當成哥哥，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時，你溫柔，儒雅，風度翩翩……有著截然不同的貴氣，我欣賞你，可那僅僅是欣賞，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我很感動，可是皇上，你有沒有想過，你給予的這一切，真的是我想要的嗎？”雲穆雪抬眼，望向他冰冷如霜的麵容，淚流滿麵。
他給的愛，她承受不起……
愛情，也分先來後到……
墨尋看著她梨花帶雨的小臉，心中不忍，“那你想要什麽，留下這個孩子嗎？”
“沒錯，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雲穆雪雙手覆上小腹，眼底閃過濃濃的母愛。
“如果朕不答應呢，你又當如何？”
“如果皇上不答應，那我……”雲穆雪愣了愣，下一秒就抽出了袖中的匕首，直直地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如果皇上不答應，那我隻好和我的孩子一起死，反正我大仇已報，心願已了，與其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來得解脫……”
“你……你竟然威脅朕？”墨尋見她這般決絕，心中一慌，忙上前準備抽走她的匕首。
“別過來……你真的要我死嗎……那我就死給你看……”說著，緊握的匕首稍稍一用力，瞬間沒入肌膚，血頓時流了出來，順著脖子浸濕了衣衫。
“不……不要……不要，你冷靜點……冷靜點……朕答應你……不會傷害這個孩子了，你把匕首放下好不好？”墨尋怕了，深怕雲穆雪會一刀了解了自己的生命，他做這麽多，不就是為了把雲穆雪留在身處嗎，怎能因為一個孩子而失去她？
“你真的不會傷害他嗎？君無戲言……若是我的孩子沒了，那我就跟他一起死……”雲穆雪還是不願放下匕首，任由鮮血流淌，在她心中，這點血又算得了什麽，脖子上的疼痛又怎比得上她心痛的十分之一？
墨尋不敢再靠近，而是步步後退，他的怒意與恐慌交加，卻不得不點頭應允，“君無戲言，朕答應的自然不會反悔，好了……你快把匕首放下……”
“請皇上先行離開吧，隻有皇上走了，我才會放心……”雲穆雪冷冷地笑著，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你……好……你贏了，朕走……朕走……”說完，墨尋冷著臉，撫袖離開。
雲穆雪望著墨尋離去的背影，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直到再也看不到，她才收回視線，她一下鬆開匕首，趴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好險！這一仗，卻是她贏了！
她笑了，笑得異常妖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