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雲夕山非雲
雲祈風回到月影殿書房中,召來暗夜道:“我們即刻進宮,許多年了,倒也該去見見他了。另外也可看看柳家的動靜,瞧瞧他們還有何招數。”說到此處,他語氣沉了下來,輕哼一聲:“我還為沒開始動手,他們倒先挖了我們在京城的一個暗莊。這筆帳,我會連同他們對我娘所做的一切,連本帶利討回來。”
暗夜應了聲“是”,轉身正要走,雲祈風聲音再次傳來:“紅衛已回來,等磬兒出來,讓她就帶磬兒進城。”聲音不同之前的沉重,多了抹溫柔。
進到宮中,雲祈風徑直走到禦書房。
宣武帝一身明黃坐在暗紅檀木桌案後,批閱奏折。眉宇微皺,多了抹疲憊。見到雲祈風,眼睛驟然一亮,神情掩飾不住的激動,過了半響,才回過神,說:“煜兒,你終於肯來見為父了!”聲音微微顫抖,平日威嚴的眼裏隱隱泛起一層薄霧。他終於肯來見他了。許多年了,自從嬈兒……他便很少回宮。即便回宮,也不會來見他這個父親。他不知道,他是多麽疼他,多愛他的母親。他何曾不想與嬈兒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做皇上的向來有許多無奈。他知道,他負了嬈兒,負了他的母親,他恨他怨他,是應該的。
雲祈風對宣武帝的表情視若不見,隻淡淡說道:“我此次來,一為感謝皇上為我慶生,二來,我隻想問皇上,你就打算放任柳家如此坐大下去?”
聽雲祈風所言,宣武帝眼神瞬間黯淡下去,眉宇間仍殘留著疲憊:“煜兒,咱們父子,你定要與我這麽見外麽?”
雲祈風不語。宣武帝歎了口氣:“在我心裏,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是我與你娘愛的延續……”
雲祈風打斷:“不要提我娘,你沒資格提她!”神情驟然變得陰沉,強力壓抑,才壓下那份憤怒。他有何資格提娘親,提與娘親的愛。若不是他,娘怎麽會受那等冤屈?
宣武帝雙目沉沉,哀傷四溢:“我知道你恨為父,恨柳家。可是,你也該知,朝堂之中,牽一發,便動全身。柳家曆經三朝,勢力如日中天,沒有足夠的證據,想要扳倒他,談何容易。柳石鬆籠絡人的手段高明,做事不留半點痕跡。這些年,為父也隻能盡力剪掉他的枝葉,但要除掉柳家,還得從長計議。”
雲祈風嘲諷一笑,若有所指:“是這樣麽?還是怕柳妃娘娘傷心?”
“煜兒”宣武帝大喝一聲:“你可以侮辱我,卻不可以懷疑我對你娘的愛。從頭至尾,柳妃傷不傷心,我從不在意。我愛的,隻有你娘。你娘向來堅強,我與她曆經風風雨雨,最後坐擁天下。我要與柳家周旋,不得不委屈她。我的所作所為,我以為她也是理解的。卻不曾想還她撒手西歸,你也因此恨我,不肯回宮!”語調漸漸帶著傷感,語氣也顯得蒼白無力。
雲祈風不語,麵色緊繃。藏在雪白袖子下的雙手,緊緊握成拳。要他理解他,他要如何理解他?他可以一麵說著隻愛娘親的話,一麵又在那女人宮中溫香軟玉,輕聲細語。許久,雲祈風才淡淡說道:“我先告退。”
宣武帝慌忙叫住他:“煜兒,你又要走了?”
雲祈風頭也不回,沉聲說道:“放心,我會過了晚宴再走。”
出了禦書房,雲祈風重重舒了口氣,向昭陽宮——前皇後寢宮——走去。
“哥?”青澀的一個男聲,帶著些許激動與不可置信。一個錦袍少年快速走到雲祈風麵前。
雲祈風轉過身,看向鳳司聆。沒想到,幾年未見,這個跟屁蟲已長成英俊少年。若是他的同胞弟弟,他肯定也會疼他的。從小,這名義上的弟弟,就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隻可惜,他是柳妃的兒子!所以,他也不待見他。
見雲祈風不說話,鳳司聆麵色有些尷尬:“哥,你回來了?”
雲祈風淡淡地點點頭。說完,繼續往前走。
鳳司聆也不敢繼續跟去,隻呆呆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他心裏知道,他們隔著恩怨情仇,心存指望,簡直癡心妄想。他是那麽完美,完美到他幾乎都不敢仰視。想要天天見到他,隻有.……他不由得緊握了下雙拳,目光驟然變得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