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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重的便是那負字

  “她說的什麽話?”,“她不是瘋了吧?”,“我剛剛可是聽見晚妝說了,這可是蒼山負雪啊!”,“蒼山負雪?是那一首琴譜千金難求求來了你也不一定能夠看懂都蒼山負雪麽?”,“這個哀酒,是不是有點太過囂張了?”,“雖然我平日裏不喜歡這個阿聽,但是這個哀酒說話實在是太過分了!”,“是啊,阿聽才疏學淺?那麽整個帝都都是聾子不成?我們亓國無人懂音樂了?”,“就是就是,我看那什麽東夏國也不過蠻子之地,根本懂得不了著蒼山負雪中的曲高和寡之意”……。


  聽著一旁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哀酒的心裏真的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果然啊,想要團結一幫子姑娘,她們隻需要有一個共同的懟人對象就好了。


  哀酒似乎在不經意間,促進了她們的塑料姐妹情。


  而哀酒是什麽人?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要在氣勢上壓倒這個阿聽,好讓她們心裏都有一個底兒,知道她哀酒不是什麽普通人。


  “蒼山負雪,乃是悲喜交加的離人曲,你的琴藝似乎不錯,基本功足夠紮實”哀酒像是一個老師一般的點評了一番之後,接著又說道“但是,你終究沒有明白蒼山負雪是什麽意思”。


  原本從一開始哀酒說她自謙的話懟她的時候,阿聽就已經可以說是掩飾不住的麵紅耳赤了,因為這八個字對於阿聽來說,根本就是打臉一般的羞辱。


  她阿聽雖然不是什麽眾星捧月一般的人,但是她在九歸茶樓可是掌音,有多少人砸了多少銀子,隻是想聽她彈奏一曲,而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哀酒,竟然如此評論她?

  這一首蒼山負雪,是阿聽苦苦尋來的,隻是因為類別太過生僻,所以平日裏從不在人前彈奏,畢竟音樂這種東西,有些人要的是喜慶,而有些恰恰相反的人,要的卻是悲傷,為的是從一曲音樂中,找尋安慰,或者是靜心之曲,讓人用來品茗而聽,以供欣賞。


  但是這蒼山負雪卻是一首悲喜交加的曲子,沒有一個人願意在人逢喜事的時候來聽這樣的一首曲子,而有些要聽悲傷之音的人,便是想要抒情,也不像突然聽到喜悅的東西,所以說,蒼山負雪,實際上是一首知音之曲。


  一般情況下,茶樓的客人們,都是沒有辦法理解其中深意的,所以阿聽平日裏根本不彈,但是這一首幾乎可以說是曠世的曲子了,阿聽不忍心讓它隱沒凡塵。


  而實際上,這個時候彈奏蒼山負雪,實際上也是足夠讓它大放異彩了,因為所有人都震驚了,懂的人為曲子震驚,不懂得人為阿聽驚歎。


  而就在這個不懂琴藝的人都聽出來了情感的時候,哀酒忽然像是一個批判眾生一般的審判者一般,否決了阿聽的蒼山負雪,著實是讓人義憤難平。


  包括就是鵺灼,他對琴藝也算是有一定的造詣和了解的,這一首蒼山負雪鵺灼也是知道,但是昔日聽聞,不過是一琴閣弟子在叫賣琴譜罷了,也隻是聽聞一二,而這個時候聽完了整首蒼山負雪,就連鵺灼也要忍不住讚歎阿聽一番了。


  可能是沒有聽過更好的蒼山負雪,而阿聽又正如哀酒所說,是一位基本功紮實的掌音,所以這一首蒼山負雪,鵺灼也是忍不住的認為,阿聽演繹的已經很不錯了。


  隻是哀酒的話,到底是故弄玄虛,還是另有深意?


  就連鵺灼,都看不出來一二。


  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


  甚至於,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辦法理解哀酒,隻當她哀酒不過是垂死掙紮的囂張罷了。


  可是,哀酒那渾身上下透露出來的自信,可是非常引人深思一般的存在啊。


  而哀酒自己呢?她隻是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後看著臉色從剛剛一曲結束的暗自驕傲得意,變成了現在如今努力掩飾憤怒故作端莊的阿聽,接著像是傷口上撒鹽一般的說道“你道行太淺,有些東西,哪怕就是說給了你聽,你也沒有辦法明白其中深意的”。


  “還望,不吝賜教”阿聽真的是努力保持自己的端莊了,但是在說這一句話的時候,阿聽唇齒間那幾乎是咬牙切齒一般的不服氣,還是很明顯聽出來的,隻是現在沒有人在意阿聽到底是什麽語氣,大家都在看哀酒。


  被如此眾目睽睽用幾乎能夠殺人的目光鎖定著,哀酒沒有絲毫的害怕,更是有自己的一番怡然自得,她就這樣端坐在一旁,手指有意無意的撫摸著帝珀的琴弦,然後緩緩說道“蒼山負雪,重的,便是一個負字”。


  “蒼山負雪的故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哀酒姑娘重在一個負字,我又何嚐不知?”阿聽原本以為這哀酒是要說出來什麽了不得的大道理,但是聽完了之後,卻發現哀酒說的是一個人盡皆知的道理之後,阿聽忍不住便輕聲一笑,隨即如此說道。


  一旁的晚妝也是露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她微微的皺著眉頭,也是好奇非常,因為昔日伽藍也說過同樣的話。


  “蒼山負雪,重的,便是一個負子”。


  那一日芳菲謝盡,一地落紅,伽藍一身藍紫色的廣袖長裙坐在古樹之下,仿佛被花朵掩埋,她一首蒼山負雪彈奏完畢之後,便有些奇怪的說了這樣的一句話,話音剛落,恰好是風停的時候。


  就在那一瞬間,晚妝和一眾慕名而來的琴閣弟子們,在花謝花飛花滿天之後,全部哭了。


  她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是風太大了,還是花瓣觸碰到了眼睛?沒有人能夠說出來一個所以然,他們也不見得是因為一首蒼山負雪想起來了什麽傷心事,隻是突然感覺自己悵然若失,突然就難過的不可自製的起來。


  這是一種綿長的痛苦,似喜似悲,讓人心裏所有的情緒慢慢被耗盡,獨留一片空洞。


  沒有人明白伽藍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也沒有去問伽藍這一句話,到底是想要告訴她們什麽,伽藍自己也沒有說什麽。


  事後,大家回憶起來這件事情,都沒有辦法回想起來,自己再聽聞這一首蒼山負雪的時候,到底是在想什麽,隨後大家便驚奇的發現,她們當時的腦袋和心裏,都是空空如也,沒有任何東西。


  現在,再一次聽到這樣的一句話,晚妝真的是疑惑非常,並且也很好奇,這個哀酒,到底是什麽人。


  “負字為情,世人皆知,這一首蒼山負雪的故事,也是世人皆知,哪怕就是沒有人聽過蒼山負雪,但是這其中的故事,卻是流傳的廣泛異常,阿聽還是愚鈍,不明其禮”阿聽真的是不能夠明白,所以她便語氣堅定的反問了一番哀酒。


  因為阿聽自認為自己對蒼山負雪理解頗多了,自己背地裏也算是鑽研了很久,想要弄懂一首曲子,你得知道曲子的故事,能夠體會到,這一首曲子傳達出來的那種感情,這樣的話,你才能夠去駕馭去演繹這一首曲子。


  但是,哀酒的一番話,似乎是將阿聽給貶低到了最底層的感覺,一個琴師,不懂自己所彈奏之曲的故事裏要傳達的意思情感,這就仿佛是一種諷刺。


  一種一個花匠不明白桃李的區別一般的諷刺。


  阿聽忍不了。


  而哀酒卻隻是微微一笑,然後沒有看阿聽,隻是看著這忽然微風乍起四處芳菲的落紅,慢慢的說道“他們負的,從來都不是自己,也不是對方,而是天下人,負了他們”。


  話音剛落,琴聲乍起。


  隻見哀酒的眼神還停留在滿天紛飛的落花之上,而修長的十指卻已經開始翻飛了起來,一起一落,一撥一按,恍若是行雲流水的書法一般,一氣嗬成。


  而這手法下源源不斷傳出來的琴聲,也是讓人如癡如醉。


  帝珀固然是一把好琴,但是正如同晚妝所說,一個人能不能夠有這個實力駕馭心一把帝珀,才是關鍵。


  現在看起來,事實已經很明顯了。


  “是蒼山負雪!”在哀酒剛剛起手的一瞬間,阿聽便聽出來了這是蒼山負雪,畢竟阿聽研究了很久,這一招一式,她都可以在心裏倒背如流。


  隻是,不知為何,哀酒演繹的蒼山負雪,和阿聽所演繹的蒼山負雪,似乎又有一些不一樣。


  是琴的原因麽?


  每一把琴都因為製作和材料的不同,有自己的獨特之處,但是細細聽來,似乎帝珀自身的音色作用,並不是最大的。


  曲子本身給人的感覺,才是差別最大的地方。


  哀酒的蒼山負雪,對比起來阿聽的蒼山負雪,似乎是完全不同,卻又相同的曲子。


  一音一律之中,雖然和阿聽的曲境差不多,但是哀酒的曲子中,似乎能夠聽出來更多的跌宕起伏,同樣的孤身一人困於世間,同樣的良辰美景好時盛年,一切的一切,似乎都相似,但是不同的是,這一首蒼山負雪,給人感觸更深。


  這不是曲子的音律在影響人的心情了,而是人的心,已經和曲子本身,產生了難得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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