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便是那謫仙臨世
掠過竹林的晚風吹動著鵺灼鬥笠上的紗布,原本隱在紗布之後的麵容,在這晚風掇弄中若隱若現。
原本青雉的目光便有些落在鵺灼的身上,之前小胡子的話說的引她注意,這世間的癡情人,青雉知道不少傳說,這麽些年裏,青雉也算是親眼見過三兩個,有皇家貴胄,有平民百姓,也有江湖浪客,她見得多了,所以聽聞又是這般不知真假的說法之後,便下意識的往一旁鵺灼的身上看了兩眼。
沒成想,這一看,恰好鵺灼也儒雅風度的摘了自己原本蒙麵的鬥笠,薄紗和青絲相互交錯,幾縷頭發不安分的掠過了他的眉眼,鵺灼順手直接用修長白皙的手指勾回了頭發,隨即邊抬頭定眸,隨即便微微一笑,極聚三千風雅之姿色。
她青雉也算是見過不少的人和妖了,人的容貌尚且猶可斟酌,而妖的容貌從來都是隨心所欲的幻化,所以身處這北邙,混跡於這眾多山魅精怪之中,她青雉也算是見過了不少的美人,這各色的美人,妖豔或者清冷,青雉見過了太多太多,她唯獨沒有見過,極具美色之中,還帶這孑孓風骨。
一個人最難的,是你初見他時,便能看到他百年後的模樣。
在青雉的眼裏,鵺灼是那種一直到到他死時,都將是這般擁有引人入勝的眉眼,這一聲碎塵踏月的風骨的模樣,這是最難得的。
可是,青雉看錯了。
她這一輩子,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她第一次看走眼一個人,便是鵺灼。
她沒有看到鵺灼身上所有的虛假繁榮,她看到的,僅僅隻是鵺灼的本身,或者說,是鵺灼想要她看到的自己。
“在下冒犯了,隻是實屬內室病入膏肓,我不得不四處尋醫問藥,哪怕就是搭上我十年壽命,我也是心甘情願,還往青雉姑娘能夠海涵,高抬貴手,給我們這等隻有幾十年陽壽的人,一點活路”鵺灼說著說著,還非常講究禮儀的拱手一拜,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而青雉聽完了鵺灼的話,卻是久久未能回神,並非是因為鵺灼的話說的有多好聽,嚴格意義上來說,鵺灼說的話,和其他伉儷情深的人說的話沒有什麽區別,讓她沒能回神的,是鵺灼這個人。
同樣的,一旁的小胡子和棕色衣服也是半天沒能回神,原因很簡單,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這自己要坑的儒商,竟然是如此天人之姿。
一開始他們兄弟二人,隻是覺得這儒商聲音好聽,並且談吐間也是有一定的文采底蘊,看的出來是一個儒風子弟,隻是未曾想,這儒商的容貌,倒也是天下難尋的嬌美。
或者說,不應該用嬌妹,他美則美矣,卻並非是男生女相,真正的美人,是不看男女的,他是美的,便足夠囊括這世間風華三千,讓人癡迷。
“敢問公子名姓?”青雉答非所問,沉默了片刻之後,便如此徑直的說道。
一聽到青雉這麽說,一旁的殊野真的是忍不住了,隨即在心裏嘀咕,果然啊,這鵺灼果真是一個曠古的奇人,這閱盡美色的山魅都看上他了,這讓從來都以為自己是難得一見的翩翩少年郎的殊野,忍不住感慨,果真啊,這美色當前,哪怕就是山魅,也抵擋不住。
“鵺灼”鵺灼也不拖泥帶水,也沒有用什麽亂七八糟的替名,隻是果斷的回了這兩個字,仿佛就是回了一句“見過姑娘”一般的普通。
可是,當鵺灼此話一出,一旁的小胡子和棕色衣服的誇張表情,忽然又上升了一個檔次,原因很簡單,混跡邊鎮的人,因為隉國帝都和亓國帝都距離太近,夥子這兩國大事,他們兄弟二人在客棧茶館可是沒少聽見議論,這“鵺灼”二字,已經可以說是一個經久不衰的話題了。
如果說,隉國的公主玄都是花神轉生,那麽亓國的公子鵺灼,便是那謫仙臨世。
隉國玄都公主,據說出生時,整個帝都的桃花忽然綻放,鋪天蓋地的桃花化作二月春風,吹落皇宮滿地,不管是廊橋屋簷,還是屋外舍內,整個帝都仿佛都被桃花籠罩,那一陣花雨,惹的隉國帝都半月未歇,畢竟花瓣太多,這清理起來,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並且,據說玄都生來體有異香,因為桃花無香,所以眾人隻能以為是花香,具體是什麽花,卻是無人知曉。
隻是後人總是傳聞,玄都的體香和這桃花是一個香氣,便也就傳著玩了。
因為這天有異像,玄都又是隉國皇後的女兒,所以便被隉國皇帝賜名玄都,以配桃花之意,因為宮廷貴族,從來不可以花草為名,花草固然堅韌,可是說到底花草並非高貴之物,所以皇室取名字,從來不沾染這等豔俗的字眼,哪怕就是有花草,也是那傳說中的仙草奇葩。
可是這世人都傳,玄都是花神轉生來到了人間,並且這花貌似也已經很明顯了,所以自然而然的,隉國皇帝便給了前人作詩可比的玄都,用來給她當名字。
這也算是一個家喻戶曉的奇人了。
而這第二個,便是亓國的公子鵺灼,公子鵺灼,雖然名稱公子,實際上並非公子,而是皇子,隻是這鵺灼命運多舛,一生從未有過好日子,並且因為容貌太過美豔,曾招惹不少奇事,這首當其衝,便是那傳說中的灱玉公主非他不嫁的事情。
而這小胡子兄弟二人,自然是在邊鎮摸爬滾打慣了的,所以自然而然,便也對鵺灼的故事耳熟能詳,所以當鵺灼說出自己名字叫“鵺灼”的時候,他們才是如此震驚。
原本一開始見到這一張見的時候,他們隻當是某地的俊俏郎君,畢竟這天底下美人何其多,每個地方的美人都有好幾打,所以誰會將鵺灼往公子鵺灼的身上去想?自然而然的,他們也就隻是在心裏感歎一二,這容貌真真是人間難得,而當小胡子和棕色衣服聽到了他便是鵺灼的時候,他們兩個人不得不說,真的是震驚了。
原因很簡單,這天底下,美人是多,撞名諧音的也很多,但是這兩相聯合在一起的巧合,可就不是那麽多了。
並且,小胡子的腦袋極其快速的轉動了一下,開始了一場電光火石的分析,鵺灼地位飄忽,但是鵺灼成年以後,便是自由之身,據說長年修身遊山,這出門,最常用的,便是商人的身份,而且,這鵺灼長年在外,難辦沒看上一兩個山野的奇女子,可是因為身份原因,這姑娘自然是入不了皇室族譜的,再說了,如果鵺灼娶的是一個山野村夫的女兒,那麽你讓公主灱玉的顏麵何存?
所以說,這姑娘怕是他鵺灼偷偷去的,平日裏陪同他一起遊山玩水,隻是這突然生病,鵺灼便開始不計代價的為她看病,這也就是解釋了為什麽小胡子一開始聽著儒商的聲音年紀輕輕的原因,畢竟這麽年輕的年紀,除非是祖輩繼承的家業,不然的話年紀輕輕如何有如此的家財萬貫並且揮金如土?現在看起來,不難解釋了,人家好歹也是皇子,雖然名分上不是,但是這幾年其他皇子有的東西,亓國皇帝也是一樣沒少的給了鵺灼,所以說,他如此大手大腳的花錢,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現在看起來,一切都解釋的非常完美了,所有的跡象都在表明,這鵺灼可是真的鵺灼,他們真的是打錯注意了。
他們兄弟二人最多最多就是坑蒙拐騙一些東西,或者是劫殺一些弱旅,實際上也並非是劫殺,最多也就是劫,而殺的話,要看情況。
可是他們下手的人,都是孤苦無依的無名小卒,這皇親國戚的,他們了真的是一點點歹念都沒有了,有的,隻有慶幸,還好知道的早,不然的話,他們兩個估摸著就是淩遲的罪名了。
鵺灼再不受寵,他也是亓國皇帝的兒子啊,亓國的皇帝殺伐果斷,最好麵子,假設自己的兒子不明不白的死了,他絕對不可能如此善罷甘休,哪怕就是他真的不喜歡這個兒子,但是這已經上升到麵子問題了,所以自然而然的,亓國皇帝一定徹查到底,他們兩個估摸著回頭馬車裏的錢財還沒捂熱,便已經要上刑場了。
幸好幸好,這獵殺的念頭打消的早,現在看起來,哪怕就是後來的想要多坑點錢財的想法,也該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的好,幸好之前二人表現的還不錯,現在圓還圓的過來。
“草民,見過公子鵺灼”小胡子和棕色衣服的忽然又對視一眼,隨即便立馬毫不猶豫的雙雙跪下,然後畢恭畢敬的說道。
這一陣仗,倒是惹的青雉疑惑異常,她是山魅,並且是一個長年在此的山魅,並不通外界春秋,平日裏這裏又不見多少人,來這裏的人,多帶有目的,哪裏會有閑情逸致和她說話,有的嚇跑了,有的想要和她一較高下,有的想要糊弄過去,就是沒有人和她說現在北邙山下,到底已經變成了設麽模樣。
所以,她青雉對這天下格局不是很懂,更不明白,這公子,何時已經成為了一個,可以尊貴到讓人下跪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