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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隻有殺人和複仇

  那一句“救我”,似乎是哀酒說的。


  可是事實上,哀酒根本就沒有開口,或者說,哀酒根本就沒有醒來,哀酒一直都是在昏迷之中,並且鵺灼也一直在看著哀酒,如果哀酒說話了,無論如何鵺灼都是能夠第一時間看到哀酒的嘴巴會動的。


  這一句“救我”,到底是誰說的,抑或者是鵺灼幻聽了,實際上也未可知。


  隻是,鵺灼卻不覺得是自己幻聽了,因為此時此刻的哀酒,真的是徘徊在生死的邊緣。


  看著渾身上下隻有慘白的哀酒,鵺灼心裏也是五味雜陳,也許一開始如果哀酒不為自己如此拚命的話,他鵺灼心裏也許可能會好受一些,可是偏偏,哀酒就是為了救下他鵺灼,幾乎把自己的命都給賠了進去。


  這一點雖然鵺灼至今為止,還是有些不能夠理解,但是事實上,不得不說的是,鵺灼對哀酒,可能真的不止是欠了一條命這麽簡單的關係了,他鵺灼這一輩子,怕是都沒有被人這樣的保護過。


  薄姬去世的時候,鵺灼還是一個小孩子,他在亓國那看似金碧輝煌實際上烏煙瘴氣的深宮之中,一點一點的摸爬滾打,從什麽都不懂,慢慢的明白人心險惡,哪怕有些人看起來是在笑嘻嘻遞給你蜜糖,可是等你吃下去之後,你猜意識到那是砒霜。


  這樣的日子,鵺灼很快就適應了,雖然在這之中,鵺灼吃了不少的苦,但是好在這樣的時光已經過去了。


  接著,自己一路長大,形形色色的人,各種各樣的事,讓鵺灼傷痕累累之下,卻越來越能夠經曆的起大風大浪,對於這一點,恐怕是鵺灼輕易不想回頭去看的過往。


  因為這一段過往,可以說是太黑暗了,並且這其中夾雜著太多的絕望和殺戮,本來正當鵺灼這個好年紀,怎麽說都不可能會經曆那樣的事情的,可是鵺灼不同,他仿佛是一個被特定選擇的人,在他小小的年紀,一瞬間經曆了諸多奇形怪狀的人生。


  從這種人生中走出來,鵺灼其實已經以為自己快要百毒不侵了,哪怕就是滾燙的熱水澆在他的心頭,估計也是起不了任何的波瀾,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鵺灼忽然覺得,自己活了十幾年,似乎在今天,他找到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最後的光亮。


  “我這一生中,隻有殺人和複仇,你是第一個,我無論如何,都下不去殺手的人”鵺灼握著哀酒冰涼的手,忽然有些悵然的如此說道。


  隻是鵺灼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這一點聲音夾雜著殊野快趕馬車的顛簸聲,就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


  隻是鵺灼自己心裏明白罷了,他想著,自己可以為了自己的目的殺了任何人,可是唯獨哀酒,他不知道該如何痛下殺手。


  可能是因為,哀酒是第一個為了保護自己不要命的人吧?

  要害鵺灼的人很多,套殺鵺灼的人也很多,唯獨哀酒一個,忽然闖入鵺灼的視線之中,然後在鵺灼和十二樓的這一場戰役一種,不顧一切的豁出去,就是為了保他一方平安。


  將近快要二十年的時光之中,也就隻有哀酒能夠為了鵺灼做到如此地步了。


  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同的想法,但是無法反駁的是,對於每個人來說,自己的生命都是最重要的,或者說是最重要的之一,而哀酒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鵺灼不知道,但是哀酒的生命之餘哀酒,一定是最重要的之一,她可以為了鵺灼這樣一個“萍水相逢”的人,如此拚命,似乎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護鵺灼,這種付出,讓鵺灼一時之間有點接受無能。


  因為從來沒有一個人,對鵺灼這樣過。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鵺灼有想過,是不是哀酒因為自己的斷魂丹,所以執意要救下自己,因為自己死了,那麽斷魂丹沒有解藥的話,她哀酒也是性命垂危,但是後來鵺灼便不這麽認為了。


  試問,像哀酒這樣的妖孽,區區一枚斷魂丹,又怎麽可能奈何的了她?

  “我貪圖你的美色”。


  忽然間,鵺灼的耳畔忽然又響起了這一句話,不知道為什麽,鵺灼想到這句話之後,忽然苦笑,自從他在亓國帝都名揚之後,便有很多人貪圖他的美色,甚至完全可以說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高居皇位之人,也有草芥黎民之輩,那麽多人,嘴裏嚷嚷著非他不嫁,嚷嚷著此生有他鵺灼足矣,嚷嚷著為了鵺灼他們可以傾家蕩產豁出去性命……。


  可是事實上呢?這也隻是嚷嚷罷了,這麽多年過去,鵺灼卻從來沒有看到過一個為了自己散盡家財或者是為他殉情的人,唯獨一個為了自己違抗的皇命的,怕是也隻有灱玉公主一人了。


  她也算是烈情之人,說為了鵺灼不嫁,便真的是和璟國皇帝撕破了臉,從此孤身一人,不再去看其他公子哥一眼。


  而剩下的人,也不過是背地裏要死要活一番,末了,她們該過什麽樣的日子,終歸是要過什麽樣的日子。


  他鵺灼,似乎就是她們內心裏明知不可觸摸卻一定要掛在嘴上的一個人,對於這一點,鵺灼有時候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當他鵺灼經曆非人的事情時,那些嚷嚷著為了他要死要活的人,一個都不見了,哪怕就是鵺灼正在他們麵前,他們似乎也忽然變成了聾啞人一般,對他不聞不問,仿佛之前對鵺灼示好僅僅隻是黃粱一夢一般。


  這種人鵺灼見的太多太多了,他們都是因為鵺灼的一張臉。


  而哀酒不同。


  她雖然也嘴裏嚷嚷著是貪圖鵺灼的這一張臉,但是一開始的時候,哀酒從未說破過,隻是在最後為了鵺灼幾乎快要丟了半條命的時候,他鵺灼質問之下,哀酒才恍若敷衍一般的回答了這樣的一句話。


  這一句話,在當時的情況下,似乎顯得沒有太大的可信度,可是,鵺灼也實在是想不到什麽其他的理由來說服自己了,哀酒如此拚命救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

  沒有其他合適的理由,那就姑且相信哀酒的話吧。


  實際上,此時此刻,哀酒就算是有什麽其他的目的,鵺灼也已經不在乎了,因為哀酒為鵺灼做的事情,已經是足夠讓鵺灼原諒哀酒有任何目的的程度了。


  哪怕哀酒是來殺自己的,鵺灼實際上都能夠坦然接受,甚至鵺灼還會認真的考慮一下,死在哀酒的手裏,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當然了,這一切的前提,是哀酒能夠醒來。


  哀酒這種人,估摸著一般庸醫,是不能夠救治她的,可是,又有什麽人能夠救的了她呢?

  這個問題讓鵺灼頭疼,他實在是想不到什麽人能夠救了的哀酒了,但是他必須要救哀酒。


  將哀酒冰涼的手放置在這小被子之中,鵺灼便掀開了馬車門簾,來到了殊野的身邊坐了下來,然後遞給了殊野一個藥箱,裏麵是一些尋常的藥品和紗布,殊野的身上雖然沒有什麽致命傷,可是這刀可見骨的地方,也是有幾處的。


  看到了鵺灼遞給自己的箱子,殊野便默契的將馬繩遞給了鵺灼,然後打開箱子笑了笑,一邊熟練的拿起這藥品就往自己身上倒,一邊嘴巴還閑不住的說道“你與其給我這個,倒不如給我一瓶酒,這個時候,要是有一瓶酒的話,那真的是……,誒你幹嘛啊你!這馬繩不能亂丟的!”。


  隻見殊野一邊暢想的說著,一邊正在給自己上藥,可是這上著上著,忽然殊野就看到了鵺灼將自己手中的馬繩隨手一扔,就扭頭轉身掀開了門簾,看到了鵺灼的這個動作,殊野嚇的手中的藥瓶子直接就丟了,這一片可是山路,這馬繩眼皮丟了,對麵要是有馬車或者是設麽東西嚇到了馬,他們翻車也是很有可能的。


  正當殊野準備說鵺灼這個身嬌肉貴的皇子連趕那車都不會的時候,鵺灼便忽然一掀開門簾有扭頭出來了,並且手上還拿著了兩個小瓶子。


  這兩個小瓶子通體線條圓潤,脖頸修長,用的是青瓷上釉的材質,那瓶身上有燒胚就寫下的行書,行書的內容殊野已經不用看了,因為殊野這個少年酒鬼已經認出來了,隻見殊野二話不說也丟了手中的馬繩,然後一把奪過一瓶感慨的說道“這可是楚白酒啊!這酒五年才出一批,你小子哪裏弄的?”。


  而鵺灼卻完全不管殊野如何感歎,隻是自己默默的撿起了馬繩,然後打開了酒瓶的封口,隨手從馬車的一旁扯出來了一個盒子,盒子裏有三個茶杯,鵺灼看也不看,便輕車熟路的拿起茶杯放置在了茶豎之中,穩穩當當的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然後兀自喝了起來。


  哪怕鵺灼一身女裝頭發散亂,哪怕這一路馬車顛簸風塵仆仆,他鵺灼還是恍若一股清流一般,不顧及這因為顛簸而灑出去的酒水,兀自的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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