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決斷別人的生死
人死前會看到什麽?
關於這個問題,前不久殊野也有過。
而現在,此時此刻,發生在了哀酒的身上。
在此之前,哀酒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情,因為她從來沒有讓自己幾乎消耗到極限過。
對於這一點,哀酒一開始是有一個心理準備的,但是事實上,心裏準備這種事情根本是不存在的,因為哪怕就是你有這樣的心裏準備,事實上等到了那個時候,你根本不可能接受這個事情的,因為你根本來不及。
就比方說哀酒吧,此時此刻的哀酒就是這樣的一種感覺,當身體內所有的反噬突然開始如同潮水一般湧上來的時候,你根本是不可能有一個反應的機會的。
因為哀酒是一個很能夠承受住疼痛的人,越是強烈的疼痛,哀酒越是能夠承受,而這樣並不是代表哀酒不會痛,隻是疼痛在哀酒的身上,已經不是一個具象化的存在了,而是已經可以被哀忍耐到不表現出來,而疼痛這種事情,實際上還是存在的。
並且,哀酒對疼痛的忍耐,實際上也是有一個限度的,不是說疼痛這種事情,越疼,哀酒就能夠表現的越如同平時一般,因為隻要是人,就一定會有一個極限的。
這種極限,哀酒達到了。
沒錯,雖然一開始的時候,哀酒就有這樣的感覺,但是事實上,哀酒根本不知道,這種反噬可以來的這麽快,並且發生完全可以說起隻在一瞬間。
對於這一點,哀酒隻有一個感覺,那就是,天崩地裂。
沒錯,真的是,天崩地裂。
那一刻,仿佛有人生生的揭開了哀酒的天靈蓋,然後在哀酒的天靈蓋裏麵澆灌進了一鍋滾燙的熔漿,在此同時,仿佛又有人用生鏽了鈍刀猛的一下從哀酒的喉嚨處,直接一路劃開到了哀酒的腹部,然後在哀酒還有感知的時候,生生的將哀酒的心髒捏碎,將哀酒的腸子拽出來打一個扣結。
這一切,仿佛是上下同時進行的一般,那種血肉破開的生物疼痛,還有那種細菌疼痛,包括那一種難以形容的各種撕裂的感覺,這種感覺雖然曾經都是哀酒擁有過的,可是事實上,這種感覺哀酒從來沒有擁有的如此嚴重過。
沒錯,這就和超綱的概念是一樣的。
原本一杯水,本來正好是滿的,但是忽然又倒入了另外一杯水,這一杯水自然是會滿出來,然後淹沒其他。
那一刹那,哀酒仿佛在地獄中經曆過了一場生死遊曆。
而最後的結局,是哀酒死了。
在一瞬間,哀酒經曆了十八層地獄的折磨和疼痛,然後從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在哀酒暈倒前的最後一個瞬間,哀酒因為劇烈的疼痛聚焦又渙散的瞳孔之中,她眼睛之中有的,隻有恐懼和解脫。
她甚至在想,自己終於暈了,如果自己不暈的話,哀酒感覺自己會因為忍受不住這種疼痛而自殺的。
而關於疼痛的這一切,都沒有落在任何人的眼睛之中,所有人都沒有看到,這一切對於哀酒來說,仿佛經曆了之前一生的痛苦。
鵺灼沒有看到哀酒那種類似於“臨死之前”的神色,他看到的,隻是哀酒暈倒最後的眼神。
是絕望,和解脫。
鵺灼不知道,為什麽哀酒會流露出來這樣的眼神,甚至也不知道為什麽哀酒會這麽果斷的暈倒。
理論上來說,一個人因為疲憊而暈倒的話,這其中會是有一個過程的,就比方說,你之前會是有一個反應的存在,可是在鵺灼的眼裏,哀酒根本忽然就是一個暈倒,在此之前,絲毫沒有任何的一個反應,仿佛就是突然病發一般……。
不過,不管此時此刻哀酒到底因為什麽“突然暈倒”,隻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那便是哪怕哀酒真的是忽然有什麽病發了,此時此刻的情況之下,鵺灼和殊野兩個人,也根本沒有可能來有時間來過問哀酒的身體到底如何了,他們隻有突破了這十二樓的重圍,才有可能會有生機。
就這樣攔腰抱著哀酒,鵺灼才感覺到,鵺灼的真的是仿佛輕若一朵雲一般,隻有將哀酒真真切切的抱在手上,鵺灼才感覺的到,實際上哀酒的身上,根本就沒有幾塊肉,
甚至於,隔著一層衣服,鵺灼似乎都感覺的到哀酒後背嶙峋的蝴蝶骨。
哀酒的頭發已經散落了下來,隨著鵺灼抱著哀酒的弧度而垂著,她的身上全部都是傷口,完全可以說是衣衫襤褸,可是理論上應該是血肉模糊的哀酒身上,衣服是已經有很多地方破碎成條,可是那一層鮮血之下,卻似乎沒有任何的傷口。
那些,都是新生的皮膚。
她的身上,臉上,手上,指甲裏,頭發上,到處都是斑駁陸離的血跡,這些血跡在哀酒慘敗的幾乎可以說是月白青灰的皮膚上,被凸現的更加顯眼,仿佛是經過大師筆下精心描繪過一般的模樣,對比的太過鮮豔,透露著似有若無的妖氣。
而實際上,鵺灼自己,才是真正的透露著妖氣的那一個人。
因為到了這個時候,鵺灼的身上,穿的依舊是哀酒一開始穿的豆綠色的宮袍,雖然這宮袍穿在鵺黑色的裏衣之外,似乎僅僅隻是外套,可是卻掩蓋不了這是一件女式宮袍的事實,不僅僅如此,再加上鵺灼的頭發也散亂一部分,而頭頂上雖然有發釵束發,可是這頭發束的,卻給鵺灼平添了一種更妖孽的神秘氣息。
之前哀酒的鮮血曾濺落到鵺灼的臉上,而那個時候的鵺灼,眼睛上麵還有一個紗布,所以眼睛處的鮮血實際上是類似於血霧一般的覆蓋在鵺灼的眼睛上的,此時此刻看起來,鵺灼的眼睛,似乎有一種殺紅了眼的感覺。
但是事實上,鵺灼的眼神很是平靜,這種平靜,讓鵺灼顯得更加的詭異。
畢竟此時此刻來說,這周圍的景象還是非常的具有視覺衝擊力的,他們的身後,真的是屍橫遍野,滿目的全部都是屍體的碎塊,包括各種各樣的血流成河,似乎這裏的空氣仿佛都被鮮血染過一般,讓人仿佛置身於一個修羅場之中。
這種樹木花草生機勃勃的綠色,對比起這種或者鮮豔或者漿果色的鮮血,可以說是有一種生與死的對比,這種對比讓鵺灼這種淡漠的模樣在這裏,仿佛顯得更加的貼合。
他的身上,雖然是一副遺世孤立的模樣,但是卻絲毫不顯得和這個皇家獵場格格不入,甚至還有一絲無聲的契合,這種契合讓鵺灼仿佛神生自帶一種死亡氣息的模樣。
如果說,之前一路狂殺的哀酒一個儈子手的話,那麽此時此刻的鵺灼,就仿佛是一個來收拾後續的審判者。
他決定別人的生死,並非是哀酒那般的熱烈明顯,而是一種淡淡的,讓人一看,就感覺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冷。
這種冷,仿佛局就是鵺灼身上自帶的感覺。
他和哀酒雖然是兩種人,一個明快,一個沉默,一個帶著駭人的殺戮,一個帶著恐懼的漠然,雖然他們兩個嚴格意義上麵來說,根本不是一種人,但是他們身上給人傳達的感覺,卻是一種感覺。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死亡。
明確的死亡。
他們兩個人的身上,都帶著一種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死亡的氣息。
一般意義上來說,應該是一旁的殊野帶著這種濃烈的死亡氣息才對,可是事實上,殊野的身上,帶著的,更多的是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
此時此刻的殊野,雖然是一身的鮮血和傷痕,換恍若一副從千軍萬馬裏麵殺出來的恩陽,手裏提著一把血跡斑斑的長劍,提在自己的手中,一路隨著殊野的腳步,在他的身邊拖拽著,看似有著殺氣,實則殊野身上,更多的,更是一種桀驁不馴的無所畏懼。
這就仿佛是好像,一個少年,經曆了再殘忍困難的事情,他都永遠是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他仿佛就是那酒街花巷裏麵的打馬而過的少年,永遠都是年少輕狂的模樣。
哪怕他衣衫破落,發絲淩亂,麵容斑駁,可是他骨子裏的桀驁,和那眉眼一種的不羈,是這鮮血和風塵蓋不住的。
但是同樣的,殊野這種人,也會讓人高手到恐懼。
因為你沒有辦法殺掉他。
如果說,一個人的死亡有兩種,一個是生物死亡,就是器官的衰竭,一個是精神死亡,是他放棄了生的希望,那麽殊野在某種意義上,是在第二種可能裏仿佛永遠不死的人。
問題是,此時此刻的十二樓的人,還殺不掉殊野,或者嚴格意義上來說,是單獨殺不掉殊野,哪怕殊野的身上已經可以說是傷痕累累,甚至到現在為止,還有很多的傷口在流血,但是卻沒有致命傷。
而殊野呢,他看起來仿佛絲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口,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不羈笑容,走在鵺灼的身邊,像是一笑一喪的鬼神一般,奪人性命,讓人畏懼。
殊野是不死的,因為他的心,他的意念,永遠是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