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兩邊的談話
八王爺坐在平常盧君笙坐的位置上，其他的人則站在兩側，隻有盧君笙一個人站在了正中間，看起來就好像所有人在向盧君笙一個人興師問罪一樣。
盧君笙也不敢亂說話，靜靜地等著八王爺一頁一頁翻閱著自己平常整理的一些圖冊和賬簿，這些都是記載了盧君笙所部將士出擊，傷亡，盈虧等狀況的總台賬清單。
盧君笙咽了咽口水，緊張地看著八王爺，又環視了一下周圍的人，大部分人要麽就是在閉目養神，要麽就是抬頭看天，低頭看地，作事不關己狀。
“也不知道沈醉和吳老頭兒去哪兒了，最關鍵的時候他們竟然放我的鴿子。”盧君笙憤憤地想道，“要是他們還在的話，多少也能替我說上兩句話呀。”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盧君笙心裏卻一點也不慌張，開什麽玩笑，自己在後世的單位工作裏的時候，每年應付內審外審不下十幾次，查財務報表，查企業流程的那些外審員個個都如狼似虎的，但全都被盧君笙一一擊破了，其他本事盧君笙不敢誇海口，但論起這個做報表糊弄人的本事，這滿滿一房間的人裏麵都未必有自己的對手。
“好啊，真是好啊，君笙真是國家棟梁，我之股肱啊。”八王爺合上了賬簿，和善地笑著。
“王爺謬讚了。”盧君笙厚著臉皮說道，其實他心裏麵想的是，“怎麽樣？氣的沒話說吧，明明知道賬全是假的，但卻一點紕漏都查不出來，是不是很窩火啊？哈哈哈。”
但就在這時，八王爺卻突然問了一句話，讓盧君笙險些嚇死。
八王爺問道，“你可知道是誰殺了蠻族的王子？”
盧君笙心下大駭，倒不是因為他跟這個蠻族的王子有多麽熟，他甚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八王爺說得是誰，反應過來了也還是一臉茫然，那個家夥已經死了？！
但是盧君笙明白得很，上麵的領導都這麽直接了當地問了，說明肯定是已經懷疑自己了，雖然說自己完全沒有謀殺這個人的犯罪動機，但既然領導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了，自己就必須想辦法自我澄清，否則今天可能真的就得死在這裏了。
“回王爺，臣下不知道蠻族王子喪命一事，不知是因為疾病還是其他意外，請王爺示下。”盧君笙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王爺或許應該垂詢一下看管蠻族王子的守衛以及負責這件事的兵官，肯定能夠了解事情因果。”
“他們都已經死了。”孫敏突然站了出來冷冷地說道。
盧君笙看著這個突然站出來的孫敏，看他的軍銜已經升到了參將，比盧君笙隻略低了半級，要知道他可是原漠北大營總兵孫大奎的親侄子，竟然還能升遷到如此位置，卻未曾聽說過他立下過何等功勞。
“那臣下就不知道了。”盧君笙緊張地思考了片刻還是不知道怎樣回答這個問題才算完美，隻好很光棍地說自己不知道。
現場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盧君笙看著四周人的眼神，覺得似乎他們在來這裏之前就已經想好了怎麽來對付自己，雖然盧君笙也不知道這些人的目的何在，但既然人家已經衝著自己來了，那就自然不必畏懼，讓他們盡管放馬過來就是了。
“既然如此，君笙你可有退敵的良策啊？”八王爺接著問道，但絲毫沒有表明自己是否相信了盧君笙的話。
盧君笙的心裏麵緊張地思考著，他心想既然蠻族的王子死在了漠北的大營裏，照常理來說蠻族人應該會十分憤怒，集結大軍來掃蕩複仇才對。
但盧君笙所部除了在半個月之前遭受過一次蠻族襲擊營地的小規模進攻以外，並沒有遭受過什麽大規模的進攻，那次更像是一次尋常的試探性攻擊，攻擊方一受挫對方就另尋防線的其他突破口去了，完全沒有複仇的那種不死不休的氣勢。
“屬下雖然不知道蠻族王子被殺一事，但聽探子報告說北蠻的國家正陷入內亂，似乎是在爭奪王儲的位置，說不定這兩件事情有什麽相關，請王爺明鑒。”盧君笙說道。
眼見王爺沒什麽反應，盧君笙又接著說道，“屬下愚見，等到北蠻的王儲之爭塵埃落定以後，勢必要集結大部隊，以複仇的名義侵犯我國疆域，還請王爺乾坤獨斷，趁他們還在自相殘殺之際，出其不意，直搗黃龍。”
盧君笙這番話雖然說得他自己熱血沸騰，但旁邊的人都聽得“嗤嗤”直笑。
他們笑主要有兩點原因，一是笑盧君笙不知天高地厚，北蠻的統治中樞“王庭”距離此地何止千裏，事實上，沒有任何一個中原人到達過蠻族首領們所居住的王庭，即便是外交使節也隻是到雁蕩山交接文書罷了。
第二，北蠻是一個橫跨高山河流，雪域沙漠的大帝國，漠北不過是他們統治的一小片區域，隻是這塊區域與中原的京畿地區接壤，所以雙方會互有摩擦而已。
所以無論是漠北大營，還是京畿衛戍部隊，其存在的目的從來不是消滅北蠻，而是防止自己的政權被北蠻消滅。
這就是曆代中原王朝的可悲之處，在他們的臥榻之側，始終酣睡著一個恐怖的龐然大物，這個龐然大物一年可能要蘇醒好幾次，每次醒來都要縱容它的鐵騎掠奪中原的物資和人口，如同水旱災害一般不可避免。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八王爺也覺得盧君笙有點愣頭青了，用了一句唱詞來諷刺盧君笙。
所謂“元嘉”，是前朝遜帝的年號，這個皇帝就整天妄想著消滅北蠻，在狼居胥山上勒石祭天，結果卻被北蠻打了個落花流水，帶領著殘部倉皇地向南方逃去。
盧君笙卻絲毫不以為恥，因為他還沒那麽高的文化程度，八王爺說的話那麽深奧，卻被他因為聽不懂，自動地屏蔽了。
“王爺，相書上有雲，必有猛師出艮方，乾坤震兌一掃光。”盧君笙回答道。
八王爺的笑容僵硬了，盧君笙的話已經是非常地尖銳了，所謂“艮”，就是八卦中的東北方向，而漠北正是在京城的東北方向，而“乾坤震兌一掃光”自然不必要解釋，盧君笙這是在諷刺八王爺，“沒有天大的功勞，就不要妄想貪天大的好處！”
這種彎彎繞的車軲轆話自然不是盧君笙自己想出來的，他暫時還沒有那個心術水平，打打架，殺殺人他是可以的，這種政治的東西確實暫時不是他的強項。
而這句話的發明人，盧君笙的幕僚李先生，正在自己的帳篷裏和自己的師兄歡快地喝著黃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