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月色，美酒，劍舞
黃昏已過，陸羽無奈地看著沾安縣緊閉的城門，不由得拍了拍腦門。
沾安縣是他此行路過的第一個大型郡縣，常住人口十萬有餘，也是他此行中相當重要，需要要在其中逗留良久的一座城池，此行若是順利，百鬼圖中將會少去五幅人像。
不過此時城門已關，想要進城隻得等到明日開啟城門之後，無奈之下隻得離開此地朝周邊走去，看看有沒有城外人家可供他借宿一宿，不然今晚又得露宿荒郊野外了。
葉情早就被他趕回了陰陽玉中，強行燃燒本源精氣對她鬼體的傷害相當大，雖然依靠參須強行穩固了鬼體，但失去的本源精氣卻隻得慢慢去恢複，待在陰陽玉中對她好處甚多。
好在沒走多久，便看到了一處正亮著燈火的小院，陸羽趕緊走上前去。
小院占地約有半畝，整個院子被約兩米高的青磚尖頂圍牆圍繞，院門處的朱紅門板嚴絲合縫，院外地麵鋪滿著青石地板，西邊一片翠綠竹林，一條石板小路穿過竹林，通向荷花池邊。
穿過石板小路則可見一座雕欄木橋直達池塘中央。
而此時的荷花池中央涼亭內，正有一白衣男子盤膝而坐。
“小道長駕臨寒舍，當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不知可否賞臉與在下月下對飲一番？”
陸羽抬頭望向夜空，不知何時一輪明月已懸在了半空，遂微微一笑，朝著涼亭拱了拱手。
“那在下便打擾了。”
說完便走進竹林中的石板小路，穿過雕欄木橋，站在了池塘中央的涼亭內。
白衣男子並未起身，隻是對陸宇做了個請的手勢。
陸羽微微頷首，盤坐在了身下蒲團上。
白衣男子將兩隻羊獸浮雕玉杯整整齊齊地放於身前，一手攏袖，一手持著酒壺，瓶口微斜，壺中清亮的酒水緩緩流入杯中，入盞之後卻緩緩變成了乳白色，發出絲絲溫潤的白芒，一時間杯中酒水竟宛若瓊漿玉液。
“在下柳北，敢問小道長高姓大名？”
柳北將斟滿的玉杯緩緩推到了陸羽身前。
“貧道陸羽，自桃花山玄心觀而來。”
“小道長來到寒舍所為何事？”
“城門已關，無處安身，隻為借宿一宿。”
柳北略顯詫異地看了看他，隨即兩人相視一笑。
柳北端起身前酒杯朝陸羽虛敬了一下，“小道長且嚐嚐我這夜光美酒的滋味如何。”
陸羽點了點頭，同樣端起酒杯朝著柳北虛敬一下，隨即將酒杯放到唇邊，淺嚐輒止。
卻微微皺起了眉頭，這酒看著不錯，但味道極其辛辣，還帶有一絲苦味，頓時心中疑惑。
這酒的味道卻不如它的模樣一般誘人。
柳北見此卻搖了搖頭，“小道長，這酒可不是這樣喝的。”
陸羽看向柳北，卻見柳北端起酒杯，一口便將杯中酒水倒入口中，初時眉頭輕皺，接著便麵色舒緩，一臉回味。
“小道長何不試試？”，柳北放下酒杯，蠱惑道。
陸羽看了看杯中美酒，雖然不多，但也有一兩左右，自己酒量又不好，這一杯下去不會直接喝醉了吧？
不過還是架不住心中好奇，在柳北期待的眼神中將杯中酒水盡數倒入了口中。
酒一入口，立馬便有一個濃鬱到極致的辛辣傳來，在口腔之中左衝右突，直達腦門，陸羽麵色頓時就皺成了一團。
就在這股辛辣刺激感達到姐姐之時，一股甘甜芳香猛然充斥在了口腔之中，更有一股暖流直達四肢百骸，如同在寒冬臘月的一輪暖陽，渾身上下無一不舒坦。
頓時大喊一聲：“好酒！”，臉上卻已是遍布紅暈。
柳北見此也是心情大悅，端起酒壺就要為陸羽再滿上一杯，誰知陸羽卻是提前將手覆於了杯口之上。
“多謝柳兄盛情，美酒雖好，一杯足矣，況且在下酒量實在不怎麽好。”
柳北見此也不堅持，自顧將身前酒杯斟滿，方才說道：“既然如此，在下不便強求，不知陸兄來到這沾安縣所為何事？”
杯酒下肚，一句柳兄，一句陸兄，初次見麵的兩人卻已如老友一般。
陸羽略一思?，回道：“送人而已。”，接著繼續問道:“柳兄對這沾安縣可曾熟悉？”
柳北點了點頭：“當然，在下自小便在此居住。”
“那可否請柳兄為在下介紹一番，小弟初來乍到，應該會在這城中盤亙不少時日，總得先了解一番。”
柳北笑了笑：“當然，隻是不知陸兄想要了解哪個方麵？”
陸羽想了想，“那便說說這沾安縣的勢力吧。”，超脫五隻怨鬼，必然需要不少的時間，還有可能與城中勢力扯上關係，若是不事先了解一下，進城就得罪了地頭蛇的話，那日子就不太好過了，雖然不至於害怕，但總有蒼蠅在身邊叫也是煩人的。
柳北點了點頭道：
“沾安縣中常住人口並不算多，僅十萬有餘，但因其處於北部的交通要道，因此流動人口極大，約有十五萬人，北部尚武，城中也多有帶槍配刀的江湖人士，當然也不乏某些武學大家，不過隻要不主動惹事，一般也招惹不到這些江湖中人。”
“至於勢力，如今縣城中能算得上勢力的也就三個，一個是縣令的縣衙勢力，畢竟背靠大奉朝廷，屬於官方勢力，普通人也不敢捋其虎須。
另一個便是新近崛起的杜家，杜家原本僅是一普通的商賈之家，行事低調，但這一代家主卻生了一個如今貴為皇妃的好女兒，因此也跟著飛上了枝頭變鳳凰，行起事來愈發飛揚跋扈，就連縣令也得笑臉相迎，不敢多加約束，儼然成了這沾安縣的土皇帝。”
“至於最後一個勢力便是城外南山上的白鹿道觀了，不過這些道士大多數時候都居於道觀之中，極少現身理會這世間俗世，平常也難得一見。”
“其餘的便是一些不成氣候的江湖幫派，不提也罷。”
陸羽朝著柳北拱了拱手，“多謝柳兄。”
“舉手之勞而已，陸兄不必客氣。”
也就是說在這沾安縣中隻要不招惹到杜家之人，便不會有什麽麻煩，縣衙代表著大奉朝廷，行事必然不會太過出格，而那白鹿道觀，就算起了衝突，同為修道之人想必也會好說話一點，不至於糾纏不休。
最需要注意的便是這杜家了，不過此行他隻為度百鬼圖中怨鬼而來，想來也不會產生太多交集。
“柳郎，可是有客人前來，你怎麽都不喚我？”，一個宛若黃鸝般悅耳的聲音自陸羽背後響起。
話音一落，便有一股香風撲麵而來，一個身穿大紅長袍的美麗女子已站在了兩人身旁。
陸宇看了看女子，眼中似有疑惑。
柳北略帶責怪地看了紅衣女子一眼，對陸羽歉意道：“在下夫人曆來便性子跳脫，若有得罪之處，還望陸兄見諒。”
陸羽搖了搖頭，“尊夫人是性情中人，哪裏來的得罪。”
紅衣女子對著柳北吐了吐舌頭，然後彎腰對著陸羽盈盈一拜，“奴家薑氏，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公子勿怪。”
陸羽趕忙起身回了一禮，“不敢，不敢，在下陸羽，冒昧前來貴府，若有叨擾之處，還望夫人見諒。”
陸羽話音剛落，便見薑氏已然坐到柳北身邊噓寒問暖了起來，頓時啞然一笑，這位柳夫人性子還真的是跳脫。
柳北也隻得對著陸羽歉意一笑，趕緊邀他再次落座。
荷塘月色，才子佳人，此時俱有。
當然兩人身前還有一個頭頂冒光，亮如天上明月的小道士。
陸羽身前的酒杯不知何時又被柳北斟滿了，而薑氏自從到來之後便一直膩在柳北身邊，郎情妾意，狂撒狗糧。
看得陸宇差點就要將陰陽玉中的葉情拉出來撐一撐場子了。
好在柳北看出了陸羽的尷尬，便對著身旁紅衣女子柔聲道：“嫣兒，今晚月色正好，又恰逢陸兄在此，你我不若撫琴舞劍一曲？”
“尊夫人還會舞劍？”，陸羽詫異道。
柳北自豪地點了點頭，“當然，嫣兒當初可是個女俠呢。”，說著麵帶柔情地看了薑氏一眼。
“柳郎，你又來笑話我！”，薑氏輕輕錘了錘柳北肩頭，頓時不依道。
“好好好，為夫錯了，再也不提這些陳年往事了。”
隨即取出身後七弦琴放於案桌之上，又自琴底抽出一紅綢長劍，遞到了薑氏手中。
薑氏接過長劍，起身來到了亭外雕欄木橋之上。
“陸兄，獻醜了。”
話畢。
琴聲忽起，紅裙飄飛。
一人十指舞動，撩撥琴弦，一人手持寶劍，翩然起舞，身若無骨。
一曲高山流水覓知音，道不盡那滿腔的似水柔情。
夫婦兩人似乎已經配合了無數次，每一個節拍，每一個動作都分毫不差。
隻是在那婉轉流淌的曲聲之中，或許還帶著一絲苦澀？
陸羽不知，因為他早已沉醉其中。
似真，又假。
……
明月懸掛夜空，涼亭中的幾人早已離去。
薑氏站在窗前，看著窗外夜色，木然不語。
柳北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後，伸手將她輕輕攬在懷中，臉龐蹭了蹭她那滿頭秀發，微閉的眼中滿是眷戀。
口中自言自語道：
“嫣兒，他沒有發現吧……嗯，應該是沒有發現的……”
“放心吧，我不會讓人把你搶走的.……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