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放心
“……”馮一楠不知道發生在宋朗和江雨微身上的事情，擺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那晚師兄向我提出最後一個要求，我當時以為是那晚的最後一個要求，沒想到……”江雨微吸了吸鼻子，繼續說道，“他問我能不能以擁抱作為告別，我以為是那晚的告別，沒想到……”
“那個時候，師兄就已經做好要離開的準備了吧。”馮一楠緩緩地說道。
“我想是吧……我當時同意了，他抱住我過了很久，我都沒有反抱回去，他說：謝謝你，江雨微。他突然放開我，沒有抬頭看我，跟我說路上小心，再見。原來是再也不見……”
“一楠姐，我現在真的好後悔，如果我知道如今這樣的結果，我當時不會那麽決絕地拒絕師兄了。師兄還說以後繼續做朋友，他是這麽說的！”江雨微的情緒有些激動，然後突然抓住了馮一楠的胳膊說道：“一楠姐，你說，師兄是不是還會回來，是不是！”
“雨微，你冷靜一點，師兄離開並不是你的錯。我認為，他是覺得內疚，覺得愧對於你，才離開的，你不要想太多。”馮一楠安撫地拍著江雨微的背。
“真的嗎？”江雨微淚流滿麵地問著。
“真的。”馮一楠篤定地回答讓江雨微安了心，兩人沉默地喝著各自的飲料，抬頭看著夜空裏璀璨的星，今晚的夜空，真美，但並沒有美到心裏去。
他們想念的宋師兄，在千裏之外的新疆，也正在抬頭仰望星空。
宋朗如今正坐在新疆烏魯木齊的單位給自己安排的公寓書房中，正在電腦上寫電子郵件，收件人是jiangyuwei＠163．com，這個拚音對應的漢字，不知道是江雨微，還是蔣雨微。
宋朗抬頭就能夠看到窗外燦爛的星空，心想：這裏的夜色比D市更美，這或許能成為我留下來的理由。
我現在在新疆的烏魯木齊，單位給了我不錯的待遇，在這裏一切都好，放心。
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原諒我沒有告訴你們所有的事情就這樣離開了。
一楠猜的沒錯，蔣雨微是我的女朋友，或者應該說是未婚妻。她是那麽溫柔，又那麽可愛。如果上天能夠多留她一年，我想我們就已經結婚了。但是她還是走了，先天性心髒病。她曾經因為這個病而拒絕我的表白，她說她沒多少時間留在這個世界上，她不要成為任何人的累贅，也不要在這個世上留下任何的羈絆。我對她說，如果你不答應，我就隨你而去。她當時就嚇哭了，然後就哭著答應了。嗬嗬，這確實是一個好方法是不是。
然而她並沒有等到我博士畢業，我曾經為了跟她結婚想要放棄讀博的機會，但是她不同意，她說將來跟別人說自己的丈夫是博士，很有麵子。嗬嗬，真是愛慕虛榮的女人呢！我又何嚐不知道，她是不想讓我因為她而改變人生軌跡，她覺得她不能為我帶來什麽，隻求不拖累我。但是她沒有等到我讀完博士，她沒看到我拿著博士證書帶她去領結婚證。
我曾經因為她的離開而一蹶不振，我甚至想要放棄繼續讀書的機會，但是導師讓我休學一年來調整自己的心態。那一年我哪裏都沒去，而是每天坐在她的墓前跟她說話。後來，有一次做夢，夢到了她跟我說，想看我拿著博士證書的樣子。我才決定重返學校，認真讀書，也就是那個時候，遇到了剛讀研究生的馮一楠。
很喜歡這個活潑開朗的小妹妹，因為有時候她跟她很像，但是接觸時間長了，才發現一楠跟她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性格，一楠敢愛敢恨，而她更多的是會委曲求全。但是就是因為某些地方相似，我就很照顧這個小師妹，以至於現在跟她的關係最好。
一楠曾經說很喜歡我臉上總是帶著笑的樣子，我笑了笑，並沒有說話。其實，是因為蔣雨微說她喜歡看著我笑，喜歡我溫暖的笑容，讓人感覺像清朗的天空，如同我的名字。所以，自從她走後，我一直都帶著這樣的笑，隻是她再也看不到了。我經常笑，因為這樣能夠掩飾內心的苦澀。時間長了，臉上的笑仿佛成了一種習慣，反而不是因為真的快樂，我想這就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吧。
我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導師和學校都很器重我，希望我能夠留校任教，說實話待遇還是不錯的，但是我執意要去政府部門工作，原因嘛，還是因為她曾經說過：看著自己的丈夫從政府大門走出來，很自豪！我拿著博士畢業證來到她的墓碑前，又跟她說了一天的話，告訴她以後不能常來了，因為工作很忙。
工作上一路都是順風順水，我也漸漸適應了她不在身邊的日子，把馮一楠弄在自己的手下工作，隻是希望一直充當開心果的她能夠讓自己更快樂，讓自己的笑更真實。就這麽平淡地過去幾年，工作單位來了一個新人，我看到名字的時候，就愣住了，她叫江雨微。跟你隻差一個字，而且讀音還很相似。
不知為何，我竟然有些期待能夠盡快見到她，我甚至都有些緊張，我在想，會不會是她根本就沒有走，如今換了一個名字再次出現在我麵前，她隻是跟我開了一個玩笑。看到江雨微真人之後，我既失望，又驚喜。江雨微跟她長的不一樣，但是笑起來的樣子卻很像，一笑起來眼睛就眯成了一條縫。我知道江雨微不是她，而是一個獨立的存在，但是我總會在江雨微身上找到她的影子，我覺得，這就是上天派來安撫我的天使。我開始留意這個叫江雨微的女孩子，發現她跟馮一楠很談得來，兩個人很快就成為了好朋友，對於這一點，我更加認定了江雨微跟她之間的聯係。
我開始通過馮一楠的關係接近江雨微，可能是因為職位的關係，她在我麵前總是不如在馮一楠麵前放得開。我也沒有太在意，心想過一段時間就好了。我從馮一楠那裏了解到江雨微的一些日常習慣，果然被聰明的一楠發現了我的企圖，我也不避諱地承認了對江雨微的興趣。一楠說會幫我的忙，我很感激。就這樣在一楠一次又一次的幫忙撮合下，我跟江雨微的接觸機會越來越多，接觸的多了之後我對江雨微的了解更深了。我逐漸發現了很多江雨微跟她不同的地方，更令我自己感到驚訝的是，對於這些不同的地方我並不感到沮喪，反而又一種新鮮感和好奇心，沒錯，我對江雨微越來越好奇。
受份好奇心的驅使，我想要更多地跟江雨微接觸，想要更加了解她。直到有一天，我竟然一時頭腦發熱地跟她表明心跡，說出去那些表白的話之後我才發現自己有多衝動，自己竟然也有不理智的時候。
我發現我現在滿腦子都是江雨微的影子，都是江雨微的笑容，都是江雨微說過的話。我有些害怕，我害怕我會忘記她，忘記那個叫蔣雨微的女孩子。於是，我向單位請了假，再次來到她的墓前，把她的墓地打掃幹淨。我覺得有些愧對她，跪在她的墓前一整天都沒有說話。
第二天我又去了，開始跟她講我自從見到江雨微之後的所有事情，說了一整天，連飯都忘記吃。我跟她說她會永遠在我心裏，位置永遠都不會變，但是，我的心裏還會住進一個人。說到這裏我就哭了，自從她離開，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哭過了，這次卻有些難以自製。我覺得對不起她，我也覺得對不起江雨微。
在跟江雨微的接觸中，我或多或少能夠感覺到她有喜歡的人，那個人應該就是我見過的叫做夏憶博的男人，是個很優秀的人。雖然冷冷的樣子，但是從男人的角度，我能夠看出他對江雨微的關心。我想，他們兩個才是命中注定的吧。這麽想著，我覺得有些沮喪，我在她的墓前跟她說，這幾天就會離開這個地方，有一個調任新疆的機會，我這幾天一直在考慮，看來是做決定的時候了。這兩天在這裏算是跟她的告別吧。
令我沒想到的是，我剛一上班，一楠就來找我了，一楠說她看到了蔣雨微的墓地，看到了她的照片。一楠問我是不是把江雨微當成了她的影子，我沒有回答。我該怎麽說，我當時並不知道自己心裏的想法，隻是覺得江雨微在我心目中的位置越來越重要。
一楠很生氣，她認定了我是把江雨微當做她的影子來看待，我也無從否認，我隻能跟一楠說：相信我。一楠摔門而去，我知道她是在為江雨微抱不平，因為把別人當影子這種事情，是對別人莫大的不公平。
那天領導對於我調任新疆的申請已經批準了，正如我所料，中間一點障礙都沒有，因為很少有博士學位的優秀幹部主動申請去新疆工作。我接到通知之後就決定當晚約江雨微一起吃飯，想要得到她的答案，對於我跟她表白的答案，更多的是，是一種告別。
那天她很直白地拒絕了我，很符合她率真的性格，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心裏還是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我依舊微笑著跟她說沒關係，還答應她以後一直是朋友，這顯然是一張空頭支票。我們這頓飯吃的很愉快，最起碼她第一次在我麵前完全放開，這讓我很欣慰，在我離開之前，能夠與她心貼心地吃一次飯，很滿足。她沒有讓我送她回家，或許還是有些在意拒絕我的事情，我也沒有勉強，隻是在快要分開的時候，心裏突然多了意思不舍，我對江雨微說答應我最後一個要求，以擁抱告別，雨微想了想就答應了，我走上前去抱住她，我很想緊緊地擁抱，但是卻又害怕她會覺得不舒服。她並沒有反手擁住我，我不在意，畢竟我並不是她喜歡的人。我就這麽抱著，把頭放在她的肩上，在她的耳邊說：謝謝你，江雨微。然後我就放開了她，我低著頭，沒讓她看到我已經紅了的眼眶，對她說：路上小心，再見。其實再見的意思是再也不見。我轉身快步離開，因為我擔心自己狼狽的樣子會被她看到，我還想維持她心目中那個溫文爾雅的形象。
我知道那句“謝謝你，江雨微”她並沒有聽懂，其實我想說，謝謝你，進入我的生命，為我帶來雨露，滋潤我幹涸的心。我知道那句再見她理解錯了，其實我想說，以後怕是沒有機會見麵了，我們再也不要見了。
直到那時抱住江雨微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對她的感情竟然是那麽深沉、那麽濃烈。那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對江雨微早已不是對待影子那樣，早已把她當成了一個獨立的、獨特的女孩子來對待，其實，江雨微跟蔣雨微，一點都不像。其實，自己早已經愛上了這個叫江雨微的女孩子。
我離開來新疆的消息沒有跟任何人說，我換了電話卡，但是卻留下了手機通訊錄裏的所有聯係方式。原諒我的自私，等我哪天認為自己有能力再重新麵對你們的時候，我會向你們為我的不辭而別道歉。
終於來到了新疆，雖然是新疆，但是我生活在烏魯木齊，並不是大漠，但是開車兩個小時路程之外的近郊，有一片胡楊林。我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就去那裏呆了一天，我抬頭望著東邊的方向，心裏對蔣雨微說：我終於看到了你最愛的胡楊樹，我終於來到了新疆，但是你早已經不在了。
來到這裏的生活很簡單，這裏的人也很樸實，跟他們交流很輕鬆。自己在閑著的時候經常回去那片胡楊林，戴著蔣雨微送我的那本書，已經看了無數遍的書。來到這裏才發現，自己心裏這輩子最愛的人依舊是那個叫蔣雨微的女孩子，但是那隻是“最”，而不是“始終”。現在心裏還放著一個女孩子，我在這裏每天都會祝她幸福，那個我對不起的女孩子，那個叫江雨微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