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老李論道
在朝堂上走神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不管老李在不在意,他都必須要裝作在意的樣子。
這最起碼代表著一種對皇帝陛下的不尊重,即便老李不在意,其他人會不在意嗎?給你隨便找機會扣個帽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當然,對於皇帝陛下來說,借這個機會震懾一下其他人,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不過張濟安這家夥,李世民對他十分看重,所以倒也不在乎,也沒有說什麽過重的話,隻是和他開個玩笑而已,假如換了其他人,說不定就要倒黴了。
人家老嶽丈和女婿之間的事情,其他人也管不了太多。不可能說這當女婿的對嶽父有什麽怨念不成?沒看到皇宮裏邊每天晚上值班的,都是皇帝的女婿來輪流值班嗎?
這說明什麽?說明女婿在這個時代是嶽父最信任的人。如果不信任,能讓這些在皇宮裏麵值班?
都說女婿是半子,但是在老李皇帝看來,這半子可能比親兒子還要值得信任,畢竟駙馬們不會奪皇帝的大權,而自己的那些兒子們,卻是會著自己的大權的。
老李自己不就當了這樣一個兒子嗎?不但奪了他老爹的權,而且連他老爹都敢囚禁了起來,當了八九年的囚犯。
最後,愣是整的大唐的開國皇帝整天無所事事,最後隻好在皇宮裏邊瞎胡鬧,給老李生了一大堆弟弟。
下麵其他的大臣們,自然也不會借著機會做什麽文章,即便是有些看著張濟安不爽,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
當然,如果魏征在的話,可能還會說幾句。不過他說幾句,隻是借這個機會維護一下皇帝陛下的尊嚴,給其他的大臣們上上政治課,緊一下頭腦螺絲。
然而魏老頭這段時間也沒有來上朝,據說老頭生病了,李世民親自去看了兩次,老魏躺在床上,起來倒是可以起來的,但是也沒有力氣了,最多也就在院子裏轉幾圈,看樣子也熬不了多長的時間了。
老魏已經六十九了,快七十歲的人,大概也到該走的時候了。李世民看望老魏回來之後,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整整關了一個下午。
張濟安也知道,老李問自己也就是隨口一問,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啟稟陛下,臣在想上課的事情。”
“哦,最近有幾天沒有去國子監講課了吧?”
張濟安多少也有點不好意思,給國子監的這些家夥講哲學,可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這些家夥的哲學居然都非常感興趣,不僅國子監的學生會聽,有些大臣偶爾也經常會過來聽一下,有時候還會討論一陣,大有和自己論道的架勢。
別這樣,我壓力大的很,我就是一個高中的水平。
而國子監的這些家夥,大多都有比較深厚的學養,他們從春秋戰國時期各家各派的哲學觀點裏邊,提出了屬於自己的東西。中國傳統哲學,經過這上千年的發展,都有了屬於自己的理論體係。
而張濟安覺得,自己隻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了,然後表麵上看起來比這些人站得更加高一點,但是他知道如果真正地討論起來,自己可能不是這些家夥的對手。
所以說,到國子監上課是一件很有壓力的事情。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古人的水平就那樣,可是現在看來還真的是有點小覷了這些家夥,這些家夥的腦子靈活的很。
或許,中國人的思維,可能比較擅長這種理論的思考,他們對於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都有一套屬於自己的理論,辯論起來邏輯嚴謹,思維清晰,滴水不漏,一不小心就會落入他們的圈套。
張濟安本來也不是特別擅長於辯論的人,愣是讓這些家夥們感覺鍛煉出來了。
甚至逼得他不得不學習一下其他各家各派的理論,尤其是對他冒充的墨家的思想,他更是認真的鑽研過,將一本《墨子》給仔細的讀了好多遍。
順帶著將自己的文言文閱讀水平也提高了好多,他覺得,現在如果讓他回去參加高考,別的不敢說,這語文課他絕對能夠拿全班第一。
但是在國子監上課依舊是一件壓力山大的事情,所以偶爾也會拖延推諉。
三五天不去上課,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反正國子監又沒有正規的教學計劃,也沒有排什麽課程表。
不過今天,被李世民當麵提出來了,他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
“臣打算今天就去授課。”
“哦,今天還是去講哲學嗎?”
聽到張濟安說要去上課,李世民也是來了興趣。
“是的,今天還是哲學,陛下給臣的任務是講哲學課。”
“那你今天準備講什麽?”
李世民對這哲學課還是非常感興趣的,國子監之所以會開這門課,主要還是皇帝陛下本人的推動。
這門課的起因便是當初李世民看到了李麗蘊抄寫的哲學課本,然後才想起這件事情的。說實話,當初老李皇帝看到哲學課本的時候,內心也是十分震驚,雖然說這是一家之言,其中有些話甚至有點大逆不道,但是也勾起了他的興趣。
“臣今天打算講一下萬物運行之規律。”
“哦,那不妨先給我們說一下你這規律是什麽意思?”
這不,在朝堂上都開始討論哲學問題了,由此也可以看出老李皇帝對於哲學的興趣。
不過要給大唐的這些人講一下,尤其是在兩儀殿內的這些家夥,有相當一部分都是大老粗給他們講哲學,似乎有點對牛彈琴的意思。
然而,皇帝陛下已經下令了,他也隻好遵命完成。
“臣以為,所謂規律來是萬物運行之道,荀子曾經說過: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所謂的規律,便是這有常之天道。”
房玄齡笑道,“荀子不是你墨家的吧?”
很顯然,這並不是找茬的意思,而是為了引導張濟安更好的將這些內容講下去,一方麵也有捧一下他的意思,另一方麵也是給老李皇帝暖一下場。
張濟安答道,“是,荀子雖然不是我墨家的,然而關於道的解釋卻也並不隻是墨家所有,也不隻是儒家所有。道乃是天道,不是某一家所有。儒家有儒家的道,墨家有墨家的道,法家有法家的道,但是最終大道歸一。”
老李皇帝一聽倒是深以為然,“這倒是說的沒錯,各家的道雖然各不相同,但最終還是一致的。《禮記》雲: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可見這天下所有的道也都是一樣的。”
這話聽的張濟安直滴冷汗,臥槽,這句話居然還能這麽解釋。
他記得自己上高中的時候,語文老師和曆史老師都講過這句話,意思是大道施行的時候,天下是所有人共有的,這既可以看作一種民主思想的濫觴,也可以看作是人們對上古時期道德水準極高的社會形態的向往。
古人認為,在堯舜禹的時代,天下就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家之天下,那時候王位都是可以禪讓的,所以才有了“天下為公”的說法。
然而到了這位的嘴裏邊,就成了道是天下共有的,而不是天下是天下共有的。
很顯然,如果說天下是天下人共有的,那就完了,老李皇帝最忌諱的就是這件事情。
我老李家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你居然說天下人共有的?那好,你作為天下人的一份子,到這裏來坐一下試試看,老李不把你打死。
但問題是這句話寫進了《禮記》,這可是聖人之書,是沒辦法否認的,既然沒辦法否認,那就做一個有利於自己的解讀,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於是老李這個歪嘴和尚把這經就給念錯了。
但問題是,在這個時候,你還沒辦法和他辯駁,除非你在大唐不想混了。
張濟安隻好硬著頭皮猛拍馬屁,沒辦法,這位現在成為他在大唐最大的大腿了,總不能拆自家大腿的台吧?
“陛下聖明,陛下說的是,這所謂的道對天下人來說都是一樣的,比如同一輪月亮,不可能跑到大唐就圓了,跑到外邦就不圓了。月亮的盈虧不管在哪兒都是一樣的,它都是一個月亮,都是按照同一個軌跡運行的。”
老李接著道,“這倒說的也是,就像我大唐的百姓,不管走到哪兒,他都是我大唐的百姓。還有,那好人走到哪兒都是好人,壞人走到哪兒他都是壞人的,這也應該是道吧?”
張濟安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得了,和這位講哲學實在是太難了。主要是因為這位的理解能力太強,而且思維的跳躍性太大了,簡直是天馬行空,他真的跟不上。
合著你大唐的百姓也都得道了,也都變成規律了不成?
還有好人永遠是好人,壞人永遠是壞人,你這是不給人改正錯誤的機會嗎?
照你這麽說,什麽都是不變的,那橘生淮南為橘,生淮北為枳,該怎麽解釋?
想了想,他愣是把這些話沒敢問出來,這位這兩年疑心病特重,可是得罪不起的。
他隻能在下麵一次又一次的拍龍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