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顆珍珠
見她如此。
魯凝反倒誤會了，又因為對上次花園裏發生的事心有餘悸，於是仍舊一副笑臉，卻比原來添了一絲恭敬，問道：“表妹幹什麽去？”
伸手不打笑臉人。
況且這群魯家小姐，雖然揮霍無度，但便如養在內宅的一群美人花，外麵的逼債之事，她們其實並不知曉。
而一損俱損。
等魯家倒台之日，這群小姐們被賤賣出去的價格，恐怕還不如她們一夜隨手輸出去的銀子多。
思及此處。
邵佑嫣頗有物傷其類之感，臉色緩和了許多，隨口說道：“這兩日叨擾貴府，特意去找舅公答謝，表姐又做什麽去？”
她不想多談自己的事。
最好的辦法就是反問回去，打斷話題。
出乎預料的是。
魯凝皺了皺眉，並沒有回答她，而是好心提醒道：“表妹，你若有心感謝，最好遲幾天再去，我祖父最近心情差極了。”
有齊承景和燕十在背後搗鬼。
不知多少個村子聽了他們的話，故意借下羊羔息，然後又全村聯合，想盡各種辦法，堅決不還錢。
被算計得這麽狠，心情能好嗎？
邵佑嫣知道內涵，心中冷笑，麵上卻做出一副不解的樣子，疑惑問道：“舅公心情不好，莫非是朝堂上出了什麽事情？”
聽她這麽問。
魯凝忍住翻白眼的欲望，耐心與這個時而聰明，時而又顯得蠢笨的表妹解釋：“我祖父隻是個四品諫議大夫，閑職一個，站隊都用不上他，哪兒會為朝堂上的事情煩擾？”
“那是為何？”
“你過來，我悄悄對你說。”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考量，魯凝雖然不甘願，卻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表妹，與京城那群繡花枕頭不同，是有幾分真才實學的。
作為能屈能伸的小女子。
她當即決定。
與表妹搞好關係！
萬一對方真如傳言所說，命格為鳳，未來入主後宮，母儀天下，自己現在，可是在和一個小皇後相處，說不定就有“從鳳之功”啊！
聲音極小的說道：“我祖父在外放的羊羔息太多，最近不知為何，收不回來債，氣得摔碟子砸碗，還棒殺了好幾個下人呢！”
雖然自己早就知道。
但這個消息，也的確算得上頗為重要，隻是奇怪，魯凝什麽時候心這麽好，居然實誠了一回。
“什麽？”
邵佑嫣心思百轉，麵上仍唱念俱佳，裝作惶恐的樣子說道：“我今天碰見魯三討債，三兩銀子，算上利息，居然成了三百兩，若都是這樣要，豈不是要逼死人，值得嗎？”
而且一連棒殺好幾個下人。
真是不知。
晚上竟也能夠睡得安穩？
“值得呀。”
魯凝眨眨眼，麵如傅粉，神采飛揚，仿佛不諳世事的天真孩童，莫名令她想起，衣裳好幾個補丁，同樣眼眸清澈如水的宋惜君。
還有妹妹，也有這樣一雙剪水雙眸。
她心中倏然溫柔。
然而。
對方接下來說的話，卻令邵佑嫣心中不寒而栗，下午的和煦暖陽，卻如寒冬湖水，冰封千裏，凍得讓人想打哆嗦。
大約這話在魯家不算什麽，所以魯凝並沒有故意壓低聲音，反而聲如黃鸝，字正腔圓。
“他們不家破人亡，我和諸位姐妹，怎麽有銀子耍，又怎麽置辦綾羅綢緞，珠寶首飾，我的幾個哥哥弟弟，又怎麽請來鴻儒為其開蒙？”
她語氣平穩，大概早已習慣，毫無愧疚。
就連一旁的春曉聞言，也不由驚訝的抬頭一望，然後迅速低下頭去，為對方的思維所震駭。
麵對這麽理所當然的態度。
邵佑嫣甚至有些語塞，她還一直以為，魯家的小姐不知家族做的孽，看來是自己天真了，頓了頓，沒繼續糾結這個話題，而是問道：“表姐還沒說，你要幹什麽去呢？”
“嘻嘻。”
魯凝一笑，露出兩顆虎牙，本來落落大方的氣質，此時也多了三分嬌憨，任誰見了，也不由心生歡喜。
哪怕明知對方“當麵一盆火，背後一把刀”，此時麵對這盆火時，也難以提起防備之心。
她將捧著的匣子打開，裏麵白潤耀眼，竟然是滿滿一匣子珍珠，少說也有數百顆，而且各個晶瑩凝重，不屬凡品。
興奮說道：“三哥上午幫忙討債，我纏著他，也跟著一塊去了，沒想到欠債的是個珠寶商人，你瞧瞧，收獲頗豐呢！”
“表妹要是喜歡，抓一把子玩去吧。”
聽到珍珠的來曆。
邵佑嫣心中有些不舒服，捏緊手帕，才沒有立刻後退，胸中憋著一口氣，語氣也悶悶的，勉強維持禮儀道：“多謝表姐好意，不過——”
這哪兒是珍珠？
分明是一條條被魯家逼到走投無路的人命！
她怕晚上做噩夢！
正待拒絕時。
魯凝臉上笑容不變，尖尖如筍的手指往珍珠堆裏一攪，翻出個小首飾盒，裏麵也放置著一顆珍珠，不過個頭最小，成色也普普通通。
然後不由分說，塞到邵佑嫣手裏就跑，離開之前，語氣歡快的說道：“我母親懷孕，這是我用攢的月銀，從珍寶閣裏買來，準備送給她的。表妹看不上匣子裏的珍珠，這顆總看得上了吧？”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
對方已經跑遠。
邵佑嫣看了看小巧精致的首飾盒，果然是珍寶閣出品，而非主人被債務逼死，流落到魯家的東西。
她眉頭一皺，自語道：“魯凝愛其母，所以寧願辛辛苦苦攢下月錢，再買禮物相送，也不願意拿欠債之人的奇珍異寶送給她母親。”
說明魯凝自己也清楚，那些奇珍異寶沾著人血，損陰德，可偏偏她說起別人家破人亡的時候，態度又坦蕩無比。
甚至敢主動隨著哥哥去要債。
其性格，真是頗為古怪。
半路發生的事，並沒有被放在心上，邵佑嫣收好那顆平平無奇的珍珠，便繼續朝著舅公魯熙的書房走去。
到了門口。
小廝進去通稟一聲，然後出來開門。
春曉留在外麵。
邵佑嫣進去後，忽然發現，書房裏除了坐在木桌前的魯熙外，魯三也立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