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半夜來客
好吵啊,庭芳從夢中驚醒,翻了一個身,街上隱隱約約喧嘩聲不斷。她睜開眼來,忽然發現慘淡的月光下,房間裏有一團朦朦朧朧的黑影,像是一隻怪獸蹲在那裏。
那怪獸聽到床上的動靜,縱身一撲,甚至庭芳還沒來得及眨眼它就到了床榻上,庭芳不由自主尖聲驚叫,一隻溫熱的肉掌已緊緊撫住她的嘴唇,緊接著她的頭被壓著陷到了枕頭裏,她的叫聲聽來悶悶的,完全沒有呼救的那種效果。
驚慌之中,庭芳已覺察到對方是個人,不是什麽怪獸,心裏一鬆,反倒沒那麽害怕了。她聽到一個低沉清冷的男聲,“別喊,我不會傷害你。”
庭芳終於安靜下來,不再撲騰了。於是她又聽到那個聲音,“你不要亂叫我就鬆開你。你要是亂喊亂叫,讓別人發現你半夜三更在房裏藏男人,你的名聲就臭了。”
庭芳想說“我的名聲本來就臭了”,但她忍著沒有說出來,輕聲道:“我不亂喊”。由於口鼻都被緊緊壓著,她的聲音含含糊糊的。
對方居然聽懂了她的話,鬆開手。他對著庭芳作了一個揖道:“很抱歉半夜驚擾姑娘了,我沒有什麽歹心,隻是借貴寶地避一避,還請姑娘見諒。”
喧嘩聲越來越近,庭芳聽見有人在使勁拍她家的大門,她忽然明白過來,外麵那些人半夜喧鬧,大概就是衝著這人來的了。外麵的人氣焰那麽囂張,十有八九是官府的,那眼前這是個什麽人呢?看他的言行舉止也不大像賊。
聽到喧鬧的光晟爬了起來,披上衣,摸著火石打燃了,點亮一支紗燈,張夫人也給吵醒了,揉著惺忪的睡眼,光晟回頭道:“我出去看看,你不用起來。”他走到床後,取下掛在牆上的寶劍,佩到腰上,然後提起燈走出臥室,家裏幾個仆人也都起來了,大門被人拍著發出“砰砰”的巨響,管家匆匆忙忙去開門。
門剛剛打開,一個金吾衛軍官帶著六七個全副武將的金吾衛軍士一陣風般卷進屋裏,他們看到光晟,愣了一愣。為首的那位軍官對他抱拳行禮,開口道:“不好意思打擾張將軍了,今夜又有一位飛賊作案,據說是在這晉昌裏消失了,可能是藏起來了,請張將軍配合我們搜一搜,免得那飛賊傷了無辜。”
光晟點了點頭,淡淡道:“那你們就搜吧,不過我沒聽到什麽動靜,飛賊應該是逃到別處去了。”
幾個軍士到處轉了一下,最後指著一間很明顯是女子閨房的房間,有點猶豫地問光晟道:“要不要請裏麵的女眷避一避?”
光晟不高興地說:“那是我女兒的房間,我進去查看一下就好了。”
光晟說著就去敲門。庭芳還沒有動,就感覺脖子上一寒,一把劍架到了她頸上。庭芳先是吃了一驚,很快又鎮定下來,知道這人是要她幫忙圓謊。她裝模作樣打了個哈欠,慢騰騰道:“好困啊。爹,我聽到你們說話了,我這裏沒有什麽飛賊。我懶得起床,我屋裏就不要搜了吧?”
光晟微笑著回頭對那個軍官道:“我看算了吧。”他又伸手指指另一間房,“那是我和我夫人的臥室,也請你們不要半夜驚擾我夫人。”
“很抱歉驚擾了將軍的美夢。”那位金吾衛軍官抱拳行了一禮,帶著幾個軍士告辭走了。
管家緊跟在幾位軍人的後麵去栓大門,光晟對著其餘的幾個仆人揮手道:“都回去休息吧。”
仆人們很快各自回房,在大家都回房歇息的時候,光晟卻沒有回臥室,他丟下紗燈,繞到花園裏,借著月光看去,女兒房間的窗戶果然是開著的。光晟拔劍出鞘,縱身躍起,如鷹隼一樣迅疾,直撲進她的房間裏,身子還未完全落地,他已經淩空一劍向那個飛賊逼了過去。
出乎意料的是,那個飛賊卻沒有拿庭芳當擋箭牌,他迅速一掌將庭芳推到床上,身子後躍閃開那一劍,光晟沒有了顧忌,出招更加淩厲狠辣了,兩人就在小小的臥室裏短兵相接。
庭芳驚懼地滾到床上,飛賊那一掌並不重,力道也恰到好處,她不但沒有感到疼痛,甚至連床都沒撞到。她看著屋裏兩團黑影和冷森森的劍光,忽然叫了起來,“別打了,別打了。”
庭芳雖然受了不少驚嚇,她卻對那個飛賊頗有點好感,他雖然拿劍威脅過她,但是她的父親真的闖進來的時候,他反倒一掌把她送到床上去,分明是怕動手過招的時候會誤傷到她。庭芳心思細膩的人,一發現那飛賊的好意,她就立即出聲製止。她不願父親傷到那個飛賊,更怕那個飛賊傷了父親。
光晟揮劍格開那個飛賊刺過來的劍,虛晃一招,躍到窗邊,鼓掌道:“好身手。”
庭芳摸起一個火石,打著火,點起燈。
燈光下,一個穿著黑色夜行衣的青年站在房間正中央,年齡約莫在二十三四歲左右,五官俊朗輪廓分明,似乎不是漢人。他嘴唇緊閉著,臉色有點蒼白,雙目炯炯注視著光晟。庭芳貼著妝台挪到光晟身邊,那個青年看到庭芳,忽然驚訝地張大嘴,卻是什麽話也沒有說,臉上神色驚疑不定。
庭芳看到他這個樣子,心中也暗暗驚奇。那個青年朝著庭芳作了個揖,開口道:“多謝姑娘相救。”
庭芳低頭還禮,不料瞥到地上斑斑點點的似乎是血跡,她驚叫起來,“爹,你沒受傷吧?”
光晟搖頭,指了指那個青年道:“受傷的是他。”他說著轉頭看向那個青年,“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吧?你這樣撐下去,甚至不必金吾衛的人來抓你,不用多久你就玩完了。”
青年沉默著點了點頭,光晟放下劍,走上前,把他推到一張椅子裏,動手去解他的夜行衣,庭芳趕緊低下頭,轉過身去。光晟這才意識到:在女兒麵前脫一個年輕男子的衣,實在不成體統。
他回頭對庭芳道:“庭芳,去給我打一盆清水,拿幾條幹淨的巾帕來,放到門口就行了,我的房間裏有金創藥,你去叫你母親拿給你,一並給我送到門口。”庭芳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庭芳拿了巾帕,打了清水,送到自己閨房門口,然後去父母臥室裏找母親要金創藥。光晟久去不回,張夫人也沒睡著,庭芳才一過去她就知道了,立即爬了起來,聽到女兒找她要金創藥,張夫人驚懼不已。庭芳安慰道:“爹爹沒事,是爹爹的一個朋友負了傷。”張夫人的心放下一半,走下床榻,從櫃裏翻出一個藥瓶來,交給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