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登裏可汗之死
過了兩天,王夫人才派人去朱欣實住的小院打探情況。
主仆都已失蹤,院中一片狼藉,所有輕巧的細軟財物都被搬了個精光,王夫人聽到管家的回報,忍不住在心底咒罵回紇人貪得無厭。
晚上,王保家回到家,王夫人像閑話家常一樣道:“你弄來的那個什麽,是叫朱欣實吧?她耐不住寂寞,跟別人跑了。”
王保家吃了一驚,半點也不相信母親的話,“怎麽可能呢?我每次過去,她都高興得要命,變著法子侍候我討好我,弄得我都不好意思,總覺得虧欠於她。她那麽溫柔的人,怎麽會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個,說走就走呢!”
王夫人搖著頭道:“你這個傻子,被人騙了還在幫人數錢,真是不可救藥了。娼家出來的人,哪能靠得住,她不過是逢場作戲慣了,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還以為她真喜歡你啊!她不但跟別的男人跑了,屋裏能搬的東西都讓她給搬走了,像被強盜搶劫過一樣,虧你還說她溫柔!”
王保家匆匆拿起剛解下的披風轉身就走,王夫人喊住他,“你這是要去哪裏?晚飯也不吃了嗎?”
王保家一邊係披風一邊回頭道:“我不信!我要過去看看。”
王夫人叫道:“那邊不知什麽時候早就空了,我叫管家把大門鎖了,省得又招來小偷小摸的,你拿了鑰匙再過去。”
王保家趕到小院,掏出鑰匙開了鎖,他雙手推開門,屋裏靜悄悄的,果然像母親所說的一樣,早已被洗劫一空,還真像是有強盜來過。
王保家雖然並不怎麽喜歡欣實,但被她這樣背叛,他心裏還是很不舒服,一時有氣沒地方發,他在牆上連捶了幾拳。
天漸漸黑了,院裏光線昏暗,晚風輕拂,涼沁沁的,楊柳絲絲搖擺,在水麵敲起點點漣漪,王保家也漸漸消了氣,回想這幾年來,自己似乎平均一個月來這小院還不到兩次,也確實太冷落她了,她要跟別的男人跑,也無可厚非。
王保家歎了口氣,喃喃道:“原本就是我對不起你,擾亂了你的生活,又沒有好好的照顧你。但是我也曾幫你贖過身,給你買了個良家子的身份,你如今劫了我的財產出走,咱倆就算扯平了。你既已找到了別的男人,我就祝你跟著他幸福吧。”
王保家走出小院,鎖上門,頹然回家,總感覺空落落的,好像心裏有什麽東西突然丟了。
他苦笑了一下,自己一個大男人,居然也是小肚雞腸,剛剛還安慰自己說扯平了,一轉過頭又耿耿於懷。
王保家回到家,吩咐管家說:“那所小宅院沒人住了,咱們留著也沒用,你叫人清理一下,把那房子賣了吧。”
張光晟出任振武節度使已快兩年了,振武日漸強盛,終於成為一個真正的軍事重鎮。
光晟剛來的時候,振武兵弱民窮盜賊橫行。吐蕃回紇以及其它羌渾同羅各族胡人時不時就來搶劫一次,不管是地裏的農作物,還是老百姓廚房裏的鍋碗瓢盆以及曬在院裏的衣服被子,反正在那些胡人眼裏都是寶貝,除了房子搬不動,幾乎沒有什麽不令他們眼紅的,灶上的鍋都能給你撬走,還有什麽是他們不能拿的呢。
胡人搶劫也跟老百姓耕作一樣守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為被光顧得最多的總是靠近各城門附近的軍民,胡人就把這種搶劫行為叫作“刮城門”,時不時來搜刮一次,振武軍幾乎形成虛設,小股強盜來了他們抓不住,大股的來了他們幹脆逃跑,等強盜搶夠了心滿意足跑了再向上報功,美其名曰:“破賊。”
光晟來到振武,因為前節度使軍政不休,節度使院像菜園門一樣隨便,振武軍從上至下都懶散怠惰,種種現象無一不令他難以忍受。
光晟像當年的王思禮辛雲京一樣,先是頒下嚴格的軍令約束這些懶散不振的軍人。剛開始幾天,當然有人抱怨有人反抗,光晟揪出一兩個情節特別嚴重的,當眾杖責八十,打得違紀者鮮血淋漓,觀者無不心驚。
光晟冷冷地說:“你們都是軍人,就要有軍人的樣子,這是初犯,我隻杖責。大家最好不要挑戰我的耐心,如果還有再犯者,一律杖斃!軍令如山,有受不了的,趁早給我退出軍隊,我好另外招兵。想留在軍中,就別占著芧坑不拉屎。”
光晟到任第七天,就有回紇強盜來刮城門了。
光晟剛到振武就微服在民間察訪過,不知聽老百姓訴了多少苦,眼看著振武的麥子成熟,吐蕃回紇強盜往年都來割麥子,今年必然也不會例外。
光晟嚴密監視著,強盜們果然不負重望,幾百個回紇大盜騎著馬一陣風般地卷過來,他們驅散西城軍民,大搖大擺下地割麥。回紇人一邊勞作一邊嬉笑自若,大方無比。
光晟帶著一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一直虎視眈眈等待捉賊的三百人的小分隊旋風般殺來,回紇強盜見有軍人追殺而來,竟有來勢洶洶的氣勢,與往日拖拖拉拉裝樣子的捉賊大不相同,大夥兒都吃了一驚。
雖然來的軍士人數似乎還沒有強盜們多,回紇人畢竟做賊心虛,見勢不對,他們也不敢硬碰,強盜們發一聲喊,丟下麥子拚命逃跑。
光晟帶著人窮追猛打,追得這支盜匪隊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盜匪們逃到西城門口,城門早已被光晟命人關住,盜匪們一見無路可退,立即凶悍地抄起武器回頭迎戰。
正奮勇追擊的光晟勒住馬,張弓搭箭,隻聽得刺耳的鳴鏑破空之聲,箭似流星,三支箭幾乎同時飛出。
最前麵三個凶狠的亡命之徒連照麵都沒打就中了箭,直挺挺從馬上翻了下去,仰麵朝天,每個落馬者咽喉上都插著一支箭。
其餘的盜匪大驚失色,不敢再戰,紛紛下馬投降。光晟命人將這些盜匪綁了,用繩子串成一串,一字長蛇般的,將這些人拖拖扯扯押回節度府。
光晟帶著這批盜犯來到練兵場,振武軍人都圍起來看熱鬧,盜犯們一掃平日囂張氣焰,跪在地上拚命磕頭求饒。光晟冷笑著搖頭,說:“本來偷割一次麥子也不是什麽大罪,但你們那麽囂張,顯然是慣犯,我若是輕易饒了你們,他日你們還會好了傷疤忘了疼!”
盜犯們紛紛磕頭道:“我們真的是初次做賊,以後再也不敢來割麥了。”
光晟冷笑道:“你們說是初次,也沒有證人。不管你們是無數次還是第一次,既然被我抓了,我若不懲罰你們,別的強盜會更囂張。當年在河南,回紇登裏可汗故意找岔子杖責我們朝廷官員。現在,你們在我境內犯了罪,我大發慈悲,也不用懲罰得太厲害了,就照登裏可汗當年杖責我們大唐官員的數量打吧,真是便宜你們了。”
光晟說到這裏,回頭喝道:“給我把這些家夥都放倒了,每人杖責一百。”
盜犯們聽到杖責一百,一個個叫苦連天,告饒之聲四起。
振武軍人得了將令,兩個伺候一個,上前將盜犯們放倒行刑。振武軍痛恨這些強盜,杖杖賣力,呼嘯生風,一時杖聲慘叫聲哭爹喊娘聲哄笑聲四起,練兵場上熱鬧無比。
打到後來,杖杖見血,盜犯們的叫喊聲反倒小了下去。光晟雖說是杖責一百,振武軍人卻因為打心底痛恨這些家夥,有不少盜匪挨了絕不止一百杖,反正有那麽多人同時挨打,多打兩下少打兩下也沒誰能算得清,起碼有十幾個被當場杖斃,等到所有人挨完刑杖,練兵場上到處都是殷紅的血跡。
光晟下令將這些盜賊不論是已經杖死的還是那些半死不活鮮血淋漓留著一口氣的都用牛車裝了丟出城去。
將這批盜犯處理過後,光晟又重重賞賜跟隨他追擊盜賊的軍士,看得其餘的軍人眼紅得要命。
光晟笑道:“我就是小兵出身的,一步一步努力,才做到了今天的節度使,我一向賞罰分明。你們誰也不用眼紅,跟著我好好訓練好好守護家園,練出真本事來殺敵立功,升官發財的機會就在眼前。”
此後,光晟令出必行,一呼百諾,他修葺城牆,在盜賊出沒處密置寨柵,每次都身先士卒捉賊,不到一年時間,以前總來振武刮城門的強盜就銷聲匿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