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辛家琪的冠禮
辛雲京站在正堂,右手邊一個仆人捧著一頂束發紫金冠。堂上供著辛氏烈祖烈宗牌位,堂屋裏聚了許多賓客,都是河東節度府的軍官。
辛家琪跪在堂屋正中間的地毯上,他的頭發給梳成了一個髻,不再像以前一樣披在肩上。
“吉時到了。”管家上前輕聲提醒,雲京點點頭,接過仆人手中的冠冕,神情莊重,走到兒子麵前。
家琪給父親俯身磕頭,雲京給他戴好發冠,係好冠纓,雙手拉著兒子站起來,鄭重地說:“家琪,你成人啦。”
客人們紛紛上前道賀,家琪恭謹答禮,雲京嘴角含笑,目光慈祥,充滿希望。
岑經和庭芳也聚在人群裏看熱鬧,庭芳低聲對岑經說:“辛大哥今天跟昨天好像不一樣了呢。”
岑經沒看出什麽區別來,隨口問:“有什麽不一樣?”
庭芳盯著辛家琪左看右看,終於下結論道:“像個大人了呀。”
“是嗎?”岑經笑了起來,說:“既然是加冠禮,那就算成年了,當然該像個大人了。”
“表哥,你以後是不是也要像辛大哥一樣舉行這個加冠禮?那時,你也會一天就變得像個大人了是不是?”庭芳咬著耳朵問。
岑經的笑容一下子收斂了,沉默起來。庭芳輕輕碰碰他的手肘,不安地問:“表哥,你怎麽了?”
岑經咬著唇,過了好一會才道:“我不會舉行這樣的禮儀。”
“為什麽?”庭芳睜大眼睛問。
“我沒有父親!”岑經說著,不由自主握緊挙頭。
“表哥,你怎麽能這樣說呢。我聽姑姑說過,你父親是嘉州刺史啊。”
岑經不做聲,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吐出一句話,“我根本就不算岑家人。”
“表哥,你是不是生我氣了?”庭芳推了推他,“我以後不再問你父親的事了。”
岑經勉強笑道:“這跟你沒關係。”
庭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想了想,又說:“我覺得你可以算張家人,我爹疼你疼得不得了。”
岑經望了望舅父張光晟魁梧的背影,低聲說:“我知道舅舅疼我,庭芳,我很感激上天給我這個舅舅。”
管家禮貌地請賓客們移步客廳,那裏宴席已經擺好,客人們你推我讓,陸續入席,跟岑經庭芳差不多大的少年居然有好幾桌。岑經帶著庭芳,正準備隨便找個位置坐下,他們忽然聽到一個熱情無比的聲音,“庭芳岑經,坐這裏,過來這裏,我給你們留了空位。”
岑經扭頭望過去,原來是那個專門打架鬧事的王保家。不知是不是性格不合,岑經非常不喜歡保家,他也挺不喜歡庭芳接近保家。
岑經裝作沒聽見對方的招呼,正準備拉庭芳坐下,庭芳已經大步朝保家走了過去,岑經愣了一愣,隻好也跟著過去。
保家衝著岑經得意地一笑,岑經懶得理他,沒精打彩坐了下來,庭芳對著保家甜甜一笑,說道:“多謝保家哥。”
席間雜有歌舞百戲表演,節度府的兩位軍官李思義李太清一時興起,他們也跳到台上去舞劍。眾人不斷叫好並把各種各樣的小巧玩意兒丟到台上去給這兩位軍官做彩頭。庭芳看得興致勃勃,她低聲對岑經說:“表哥,我也想去跳個舞,可不可以啊?”
岑經搖頭道:“這不好吧,你是千金小姐,怎麽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跳舞呢?”
保家立即反駁道:“誰說不可以了?今天是辛家琪的冠禮,庭芳擅長舞蹈,又是辛家琪的朋友,剛好可以用舞蹈祝賀辛家琪成人。”
庭芳望著保家興奮地問:“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保家肯定地回答,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
岑經氣得說不出話來,庭芳已經出席,往戲台上走去,她忽然回頭招呼岑經,“表哥,你給我彈琵琶,我要跳《春鶯囀》。”
岑經不由自主地跟著庭芳走過去。看到兩個簡直是金童玉女般的少年往台上走,客廳裏的賓客拚命鼓掌叫好。
光晟被掌聲吸引,往戲台上看去,岑經和庭芳正站在台上。他愣了一愣,有點無奈地笑,“這丫頭,就喜歡出風頭,真是手腳發癢。”
管家遵照庭芳的囑咐,給岑經送上琵琶,兩個少年低頭鞠了一躬,庭芳大聲道:“我和表哥要給辛大哥送上一個龜茲樂舞《春鶯囀》作為我們的賀禮,希望辛大哥喜歡。”
辛家琪吃驚地看著戲台上那個美麗熱情笑靨如花的少女,怎麽也沒想到她會給他送來這樣的賀禮,萬眾矚目之下的庭芳就像公主一樣優雅高貴。家琪目不轉睛興奮地追逐著台上神采飛揚的姑娘,一時目眩神迷起來。
岑經退到戲台邊上坐下,輕攏慢撚,庭芳隨著清麗明快的琵琶樂聲起舞,舞姿輕盈活潑,激情四溢。家琪似乎看到了前人筆下的江南之春:“江南三月,雜花生樹,群鶯亂飛”。家琪忘情地追逐著庭芳的身影,再也移不開眼睛。
當庭芳一曲跳完的時候,滿堂掌聲如雷,叫好聲不斷,彩頭像下雨一樣往台上飛去。家琪隻是呆呆注視庭芳,沒有鼓掌,也沒有叫好,甚至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喧囂之聲。庭芳站在台上,對著家琪微微一笑,家琪更加癡了。
保家順著庭芳的目光,很快發現了家琪的異樣,嫉妒的火焰立即燃燒起來,他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不假思索,抓起一個調羹朝家琪擲了過去。幾乎與此同時,一個酒杯飛了過來,調羹還沒飛到家琪麵前就撞著了酒杯,兩個瓷器發出清脆的破碎之聲,一起落到家琪前麵一桌酒席上的一個缽裏。
保家吃驚地順著剛剛酒杯飛來的方向望過去,光晟正生氣地瞪著他。保家一下子泄了氣,低下頭,不敢接觸他的目光。
岑經和庭芳回到自己的座位,保家不高興地問:“你幹嘛對辛家琪笑得那麽甜?”
庭芳睜大眼,不解地問:“今天的中心是辛大哥啊,我給辛大哥送賀禮,不對他笑,難道要對他哭嗎?”
保家悶悶地說:“我沒叫你對他哭,你要是喜歡,就哭給他看吧。”
庭芳對著保家左看右看,說道:“保家哥,你真奇怪。”
岑經看著保家鬱悶的神情,他不由自主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