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少兒不識愁滋味
孩子放學回家,念奴發現兒子額頭上腫起個大包,她心疼地問:“怎麽弄成這樣子了?”岑經不做聲,念奴疑惑地問:“是不是在學院打架了?”岑經還是不做聲,念奴又驚又怒,抄起一根竹鞭就打他屁股,邊打邊恨恨地說:“我叫你打架,你好的不學就學壞的。”
庭芳見岑經挨打,她慌慌張張過去擋在岑經前麵,“姑姑,你別打了,表哥沒有錯。”
念奴打了兩下,看兒子還是哼也不哼,她又心疼得不得了,丟下竹鞭黯然垂淚。
岑經見母親哭,他也慌了神,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默默走過去抱住母親雙腿,頭埋到她腰上。
庭芳在一邊解釋道:“姑姑,你別怪表哥打架,管英傑罵表哥是私生子,沒人要。”念奴聽了那眼淚越發如斷線珍珠般滾滾而下,一時止也止不住。
光晟沒有回家吃晚飯,他忙到很晚才回到家,張夫人告訴他岑經和庭芳在學院被人欺負之事,光晟煩躁地說:“庭芳是個女孩子,混在男孩子堆裏,不被人欺負才怪,倒是保家這小子不錯,這麽小就知道護花,不愧是我未來的女婿。至於經兒……”光晟皺著眉,猶豫了好久才道:“姐姐又不願意嫁人,經兒沒有爹,難免有人說閑話,叫岑參來接他們母子回家吧,又怕姐姐被岑家人欺負……幹脆我寫封書信試探一下吧。我不告訴他經兒之事,隻說姐姐在河東,先看看岑參對姐姐還有沒有舊情再作打算。”
張夫人打來溫水給丈夫洗漱,關心地問:“今天回來這麽晚,是節度使院裏有事嗎?”
“是河北戰場有事。宦官魚朝恩作為觀軍容使,他在戰機不成熟的情況下,居然妄自啟奏聖上說:河北賊子不堪一擊,可立即誅滅。三軍統帥李光弼的副將仆固懷恩對主帥不滿,他也附會魚朝恩。皇上聽信了他們的讒言,於是下令開戰。李光弼被迫無奈,不得不在北邙山跟逆賊史思明交戰。仆固懷恩又不聽調譴,輕敵妄為,結果官軍大敗,兵器甲仗都落到了賊子手裏。李光弼隻得退軍河南,他屬下另一位大將李抱玉孤掌難鳴,於是也跟著拋棄了河陽,史思明乘勝揮軍南下,中外因此戒嚴。節度使緊急抽調了兩萬人馬,交給代州刺史辛雲京統領並派他前往河南助戰。”
“啊?”張夫人吃了一驚,擔心地問:“一下子調走一半人馬,那河東不就危險了嗎?萬一吐蕃回紇人趁此機會襲擊我們怎麽辦?”
光晟邊擦手邊道:“你一個女人,操這麽多心幹什麽?急也沒用的。即便太平時候,也難免吐蕃回紇虎視眈眈,何況是現在這種情況?趁火打劫的事,這些蠻人幹了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大哥既然敢調兵前往河北救火,當然也要當心河東起火,他早已做好了充分的防禦工作。”
張夫人依然不大放心,說:“你行事可要謹慎小心點,總是打打殺殺的,我在家裏天天心驚肉跳。”
光晟擁住妻子,柔聲道:“別怕,鎮守河東,絕對沒有上河南戰場危險。”光晟停了一下,說:“史思明雖然囂張,我看也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倒是大哥,實在是令人擔心。”
“節度使怎麽了?”張夫人隨口問了一句,隻要光晟安全,天塌下來她也不怕,反正還有高個子頂著。
“大哥長年帶兵,軍旅生涯久了,落下一身毛病,你不知道,他都快成神仙了,天要陰要晴還是要下雨,他都能預先知道。”光晟無奈地搖頭。
“那是風餐露宿多了,寒氣入侵,長年累月,就形成了嚴重的風濕。”張夫人擔心地看著光晟,“你也要當心身子,別步了節度使的後塵。”
“我也隻能盡量小心了。前陣子,不知什麽原因,大哥舊傷複發,請醫問藥,不但不見什麽效果,反倒引發了好多毛病。這些天,他虛得不行,好像一下子就七老八十了。”光晟神情焦慮,說:“平時不生病,病來如山倒。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他的身體。”他想了想,又道:“保家打架,那孩子身上沒傷沒疤,隻要沒人告發,估計他父母都不會知道,你也不要在嫂嫂麵前提起,保家打的可是節度副使的兒子,大哥知道了難免生氣。”
保家興衝衝地從王家花園穿到張家花園,一眼望見庭芳和岑經蹲在地上,不知在尋找什麽,他心裏有點不高興,指著岑經說:“哎,我說你們兩個,上學一起,放學一起,放假了還在一起,膩不膩呀?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岑經站了起來,臉上還沾著點青泥,笑道:“庭芳要我幫她抓蟋蟀兒。”
早知如此,昨天就該去給她買一瓶蟋蟀兒來。保家有點懊惱,張開手道:“庭芳,你看我給你買了什麽,喜歡不?”
庭芳站了起來,看了看保家手裏的金指環,她奇怪地問:“保家哥哥,你幹嘛今天買指環明天買鐲子什麽的,我平時跟你們一樣穿男裝,這些東西都用不著。”
“你不喜歡嗎?”保家失望地說:“我爹經常給我娘買這些小玩意兒,我看我娘都挺喜歡的呀。你也是女的,怎麽你就不喜歡這些東西呢?”
“我要的話,我爹就會給我買。我娘說了,不能隨便亂接別人的東西。有些人想從我爹那裏得到什麽好處,就會想方設法來討好我們。”
保家急道:“我怎麽可能想從你爹那裏要什麽好處呢?我是喜歡你才給你買東西的。”
庭芳扁了扁嘴,說:“以前在朔方的時候,你也說你喜歡封采星,總是跟她一起玩。哼,現在你見不著封采星了,就開始說喜歡我了……”
保家跺著腳道:“我什麽時候說過不喜歡你了?我喜歡采星,也喜歡你呀,在朔方的時候,難道我沒帶你玩過嗎?”
庭芳不依不饒,說:“你帶采星玩的次數更多。”
“那是我跟采星住得近啊,就像現在咱們兩家一樣,我們王家的花園都跟采星家的連在一起,一下子就走到了。”王保家解釋道:“我跟采星玩,也跟你玩啊,你現在怎麽能隻跟岑經玩,就不跟我玩呢。”
“你還說過,我沒采星大,帶我玩一點意思都沒有,別以為我不記得。”庭芳笑了起來,“再說了,我也沒說不跟你玩啊,你要跟我玩,就跟表哥一起幫我抓蟋蟀兒。”
保家卷了卷衣袖,笑道:“好嘞,我抓的一定比岑經的多。哎,我要是抓贏了,你有什麽彩頭沒有?”
“你想要什麽彩頭啊?”庭芳大方地說:“隻要我有的,都可以給你。我先申明了,你要是輸了可就什麽也別想要。”
保家指著庭芳腰上係著的繡荷包,說:“我贏了就要那個荷包。”
“行啊,”庭芳催促道:“別光說不動,快點給我抓蟋蟀。”
幾個孩子在花草叢裏折騰了半晌,王保家身手敏捷,抓的蟋蟀果然比岑經抓的多得多,庭芳說話算話,笑嘻嘻地把荷包解下來,雙手捧著遞給保家,“喏,給你。”保家得意地接著,庭芳又解下衣襟上的蝴蝶結轉身遞給岑經,“表哥,這個給你。”岑經有點不好意思,也很開心,雙手接了。
保家不滿地說:“他是輸家,輸家怎麽也有彩頭?”
庭芳得意地說:“我隻說你贏了想要什麽都可以,可沒說表哥輸了就什麽都不許要啊。”
保家不高興了,“庭芳,你太偏心了。”
“哼,你以前對封采星偏心,我現在對表哥偏心又怎麽了。”庭芳笑嘻嘻地說:“我就是偏心,氣死你。”
“我爹說了:男子漢大丈夫!”王保家也滿不在乎道:“我才不會為這點小事生氣呢。”話雖然這樣說,他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隻是麵子上不想輸給岑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