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既有歡樂也有愁
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既然大夥兒都在河東落了戶,孩子們的教育當然不能耽擱了。王思禮辦了一個學院,讓他屬下的軍官子弟入學,張光晟把岑經也送過去讀書,另外又請了一位先生到家裏單獨教女兒讀書識字,庭芳剛開始還興致勃勃,每天跟著先生,捧著書本搖頭晃腦伊伊呀呀,學了半個月,頗認識了幾個字的庭芳開始鬧騰了,張夫人問她為什麽不聽先生的話,庭芳不滿地說:“一個人讀書沒勁,我要跟表哥他們一起上學。”
原來是因為這個,張夫人笑了起來,說:“可你是女孩啊,怎能在男孩堆裏混呢?”
庭芳扁著嘴,說:“我不管這些,他們平時能跟我玩,為什麽我不能跟他們一起讀書?你不送我跟表哥一起讀書,我就不讀了。”
張夫人順著她的話道:“好吧,你不想讀那就不讀吧,女子無才就是德,你不讀書,我教你女紅針線。”
庭芳不服氣,“你不讓我跟表哥一起讀書,我就不學女紅。”
張夫人捏著女兒的臉頰,“喲,你不學女紅,要跟表哥一起讀書,難不成你日後想考進士?”
庭芳好奇地問:“進士是什麽?”
“進士就是有學問的人,以後要做官的人。”
“啊,我知道了,那爹爹應該就是進士吧?”
“你爹可不是進士,”張夫人搖著頭,說:“你爹是武官,那是一刀一槍拿命拚出來的。進士做的都是文官,文官不打仗。”
“娘,你去跟爹爹說,明天就送我去跟表哥一起讀書,好不好?我以後不考進士,我就看看進士們都讀些什麽書。”庭芳扯著母親的衣袖,“我喜歡爹,爹不是文官,我也不喜歡文官。”
張夫人笑道:“這可由不得你想怎樣就怎樣。學院又不是你爹開的,可不能由你爹說了算。還說你不考進士,你是女的,就算你想考進士,朝廷也不讓你考啊。”
庭芳很不高興,說:“女的又怎麽了,考上進士就了不起麽?哼,不讓我考,我還不稀罕去考呢。”
光晟回到家,張夫人告訴他女兒要去學院讀書,光晟頭疼道:“庭芳怎能這麽任性。”
雖然很不讚成女兒去學院,畢竟隻有這麽一個寶貝,光晟還是跑去跟思禮商量。
思禮滿不在乎道:“她想去就讓她去唄,我聽說朔方軍學堂也招了個女學生呢,咱們這個不過是啟蒙學院,招個女學生能有什麽關係。嗯,你讓庭芳穿男裝吧,她一個女孩子太引人注目了也不好。”
思禮的兒子王保家整日調皮搗蛋,讀不進書,先生抽他背書,他什麽也不記得,先生拿戒尺要打他,王保家居然伸手去搶先生的戒尺,眾目睽睽之下跟先生扭打。這位先生也是朝廷明經考試出身的,居然被一個頑童這樣扭著打架,麵子掃地,氣得他當時就丟了書去找王思禮,要他另請高明。
思禮整天“小寶貝兒”“小寶貝兒”的把兒子寵得要命,這時一點也不寶貝了,他扭著保家的耳朵說:“老子好歹也是一道節度使,你這麽不學好,以後想敗老子的家啊,老子先把你打乖。”
保家邊躲邊齜牙咧嘴道:“爹,你是武將,偏偏整天叫我念‘詩雲子曰’,難道要我去考進士當宰相?我不讀書,我要學武。”
思禮想想自己當初也是一樣不愛讀書,為此他沒少挨老爹的打,現在當爹了就開始打兒子,以後兒子再打孫子,這樣一代代下去也不是事。
思禮這麽一轉念脾氣就消了不少,停手不再打了,可嘴裏還是說:“這話可是你說的,我就送你去學武,你要再不好好學,我打斷你的腿。”
沒多久思禮又在那所學院旁邊辦了一個武學院,他把兒子送進去學武,之前辦的那個就改叫文學院了。有許多軍官子弟像王保家一樣讀不進書的,也跟著進去學武。光晟大概也沒打算讓岑經去考進士當宰相,就叫他跟保家一起去學武,岑經去武學院學了一天,無精打采回來,說什麽也不再去學武了,光晟隻好又送他回文學院去讀書。
“還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生來會打洞。現在世道亂,我本想讓經兒學會舞刀弄劍,但岑參這個兒子完全學不進武,我看他以後跟他老爹一樣準是個才子。王思禮是武人,兒子就不是讀書的料,隻能學武,咱們的女兒雖然不鬧著要學武,但是這麽不聽話,以後隻怕也不是淑女。”光晟對夫人歎氣說:“這可怎麽辦啊,保家那麽調皮,長大了性子一定不好,咱們的女兒又不溫柔,以後怎麽過日子啊。”
張夫人吃了一驚,“你說什麽?莫非你要把庭芳嫁給保家。”
光晟點頭道:“你和庭芳還沒來河東的時候,大哥就跟我說好了,讓咱們的庭芳以後嫁給他的兒子保家。”
“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都不告訴我一下?”張夫人埋怨道。
光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想跟你說來著,可是這些日子太忙,事情多,話還沒說出來就被岔開了,今天大哥把定情信物給我了,你好好收著。”
光晟從懷裏摸出一個小匣子,張夫人接過來,打開,匣子裏麵是一支展翅欲飛的鳳凰步搖,金光燦燦的,張夫人接過來,隻覺沉甸甸的。王思禮是河東節度使,位高權重,女兒嫁入這樣的豪門,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男人既然已經決定好了,她就算不放心,也隻能夫唱婦隨了。
岑經上學後,念奴心裏總是空落落的,像是丟了什麽一樣,她開始幫著張老爺子伺候瓜果。
中午,光晟跟著思禮出了節度使院,兩人說說笑笑一路回來,光晟穿過王家的花園回家。他聽到老爺子搖頭歎氣道:“念奴,別這樣心不在焉,我的樹都要被你澆死了。”光晟抬頭看時,不由失笑,念奴正蹲在地上澆一棵樹苗,那一塊土壤都快濕成小水溝了。
念奴不好意思地笑笑,放下水瓢,光晟走過去,笑問:“姐,在想什麽心事呢?”
念奴低頭不語,光晟輕聲道:“姐,我是你弟弟,有什麽事不能跟我商量啊。”
“鷹奴,沒事,隻是經兒讀書了,有點不習慣。”念奴說完,歎了口氣。
張光晟誠懇地說:“姐,你有心事,我也不是傻子,想岑參了吧?我給他寫封書信吧?”
念奴搖了搖頭,苦笑道:“沒用的,別寫了。”
光晟拉起姐姐,關心地說:“我想過很久了,你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一個人這樣熬著也不是辦法。你再找個姐夫吧,要不要我幫你介紹?”
老爺子也附和道:“就是,念奴你這麽溫柔漂亮的人,人家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何苦要一直吊在那棵歪脖子樹上?”
念奴低頭不做聲,過了好一會才幽幽歎氣道:“鷹奴,我現在不愁吃不愁穿的,過得很好,以前還沒享過這種福呢,你就別操那麽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