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悼詞
黎一寧強迫自己堅強。
她是英雄兒子的母親,她不能軟弱。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發。老爺子單獨坐一輛車,若九陪同黎一寧坐一輛車,苗錦玉本來自己有一輛車,不過她停在了老爺子家裏,和黎一寧同坐,陪著她一起。
婆媳倆坐在後座,若九坐在副駕駛。
前前後後分別有十輛保鏢車守護這兩車人,一路上,保鏢車將這兩輛車圍在中間,前方軍車開道,氣勢磅礴。
畢竟車子裏的人身份都非同一般,一個老司令,一個烈士的兒子……盡管還沒出生。
車隊走在路上幾乎把整條路給壟斷了也沒有人敢放一個屁,誰敢招惹這些車,那真的是活得不耐煩了。
追悼會在禮堂舉行,車隊穿過整個市區,開往基地所在地。
車隊後麵不遠處,一輛路虎不緊不慢的跟著。
副駕駛坐著阿琰。
開車的是他得力手下。
“老大,我一直不明白,您和權少來來回回鬥爭了這麽多年,為什麽現在……卻好想要冰釋前嫌了?”
阿琰笑了:“是啊,我和他鬥了這麽多年,可他不知道我毒蛇就是阿琰,也不知道我還活著,是我自己讓他知道的,他始終都是我哥哥。”
“所以,老大您一直都尊重權少的?”
“從來都是,一直都是,以後還是。”
“那……”
阿琰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你不會懂那種感覺,他是你最最最尊敬的人,長兄如父,他是從小到大教會你怎麽成為一個男人的人。可他也是你最痛恨的人,哥哥教會我怎麽成為一個男人,卻沒有讓我成為一個……硬氣的男人。”
手下還是不理解,親兄弟之間相愛相殺的例子多了去了,國外有個ben和Elliot,可人家那都僅限於惡作劇打打鬧鬧而已。
這皇甫家的兄弟倆,玩的太大了吧也,動不動就出動軍隊,動不動就轟動世界,一言不和就炸山,每一次交鋒完了全都是一片狼藉。
哪有相愛相殺玩到這地步的。
他倆有錢任性啊?
“你不會懂,就不用問了,總而言之,今天過後,找個機會洗白身份,我要重新做回去皇甫琰,我要回到母親身邊陪伴她,沒有了一個兒子,她會很痛苦。”
手下點點頭,若有所思。
“放心,你依舊跟著我,不過以後要在暗處,不準出現在我母親麵前,該給你的好處還和從前一樣,隻不過我不再是毒蛇了而已。”
“我明白,老大你從不會虧待我們這些兄弟們。”
他成為毒蛇這些年,也有發展自己在明麵上的產業,光明正大,用來給阻止洗錢,如果他真的要洗白身份,並不是那麽難,也就是換個名字,重新注冊的事兒。
至於錢,他這輩子花不完了。
阿琰看著前方的車隊,眼中流露出不舍:“哥,如果當年你不是那麽優秀,或許今天你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終究還是你的優秀害了你。”
手下開著車,聽不懂他的意思,也不想知道他是什麽意思,知道的越少越好。
老爺子的車隊進了基地,路虎隻能停在遠處,阿琰的車進不去,別說他是毒蛇人家不讓進,就算是普通人,他也一樣進不去。
“老大,我們就在這裏等著?”
“不然呢?你想把大部隊拉過來打進去?就為了給我哥哥三鞠躬?”
手下不說話了。
阿琰下車,看了看表,時間還沒到,追悼會十一點開始,他在這裏等著。
基地所有人今天都停止訓練,全都在操練場整齊的列隊集合,所有人清一色穿著正裝,胸前無一例外的別著一朵小白花,一個個站得筆直,整個基地彌漫著一股沉痛的氣氛。
黎一寧和苗錦玉的手臂上纏著黑紗,跟在若九後麵下車。
她以為自己能夠承受得住的。
然而並沒有,黎一寧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堅強。
一年半了。
發生太多事。
想到她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路上遇到了危險,皇甫權那樣靈活的帶著她躲過危險。
她坐在他的悍馬車上,進入到這裏,皇甫權那時候冷漠的臉色讓她至今難以忘懷。
當時她還覺得很不爽,可現在,當一切不複存在,那些讓她不爽的東西都如此值得懷念。
滄海桑田,物是人非,黎一寧今天算是領教到了。
基地,還是那個基地,皇甫權的悍馬車停在停車場,每天有人清潔打掃和保養,可開車的人,永遠都不會存在了。
她看著這個一年多來幾乎毫無變化的基地,好像每一個角落都還殘留著屬於那個人獨有的影子。
那個半米高的高台,迎著陽光,反射著金色的光芒,仿佛高台上還站著那個騷包的人,一個拉風的造型,堪比國際超模的身材,霸氣側漏的吼:“再廢話一句,加一百個俯臥撐!”
黎一寧唇角扯出一抹笑意,可眼睛卻濕潤了,真討厭,他當時怎麽能對她一個女人那麽很?
老爺子走過去和基地的現任司令交談,苗錦玉和若九陪著黎一寧到處走走。
“這是他的車子。”黎一寧撫摸著悍馬車的車門,駕駛座上,他帥氣的樣子還曆曆在目,黎一寧總是出現幻覺,可她一點都不介意這幻覺浮現在眼前,她多希望這些虛幻的畫麵能夠多多停留一會兒,讓她多看看。
苗錦玉怕她受不了,撫摸著她:“孩子,你……”
“媽,我沒事,我就是……想讓寶寶也感受一下父親的存在。”
或者他曾經存在過的地方。
苗錦玉不說話了,看著若九,若九搖搖頭,黎一寧自己有數,她受不了了會停下的。
一路走過去,黎一寧回到皇甫權的辦公室。
一個勤務兵剛從他辦公室出來,眼睛紅紅的,看到黎一寧,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立刻立正站好,打了個敬禮,竟然稱呼道:“嫂子好!”而不是稱呼她為黎軍醫。
黎一寧破涕為笑,也站穩了,回禮:“你好。”
她不知道小兵的名字。
小兵忍不住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下來了,沒辦法,今天的氣場感染力太強,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忍不住。
“嫂子,節哀順變。”
黎一寧點點頭,“謝謝你,在他不在的日子裏,還幫他打掃辦公室。”
皇甫權的辦公室依舊保留著原來的樣子,每一個細節都還是他生前的習慣,哪怕細微到一個杯子的擺放位置,一支筆的墨水量,還有一張紙的擺放方向。
一塵不染幹淨整潔的屋子,讓人以為這間屋子的主人還在這裏,一直未曾離去,他的衣服掛在衣架上,帽子也還在,還殘留著一點屬於他的煙草味。
甚至衣兜裏還有一包沒有抽完的煙。
黎一寧深情地捧著衣服,親了親,這是離他最近的地方。
苗錦玉泣不成聲,不得不躲進了洗手間,整理儀表,她忍了一上午,現在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等她出來的時候,黎一寧已經離開辦公室站在走廊裏等著她。
“媽,想不想看看他居住的地方?”
苗錦玉知道黎一寧說的是兩人共同的宿舍,她搖搖頭,不是不想看,是怕黎一寧睹物思人,強行壓抑消極的感情,對孩子也不好。
“不去了,我怕自己受不了,年紀一把了還哭哭啼啼的像個小姑娘……這真是太丟人了……”
黎一寧也沒意見,不去就不去。
追悼會快要開始,政委過來邀請他們過去禮堂那邊。
“皇甫夫人,您好。小皇甫夫人,這間辦公室,不管如何,我們會為……為龍頭保留一年的時間,這一年的時間裏,除了打掃衛生的人,不會有人來動,你隨時想來看看都可以。”
“謝謝。”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過去吧。”
基地高官基本上都在了,剩下的士兵在操練場等著,禮堂麵積有限,裝不下那麽多人。
駱戰是主持。
他是皇甫權在基地的時候身邊最親近的人,此時卻站在這裏,陰陽永隔。
平時一臉嘻嘻哈哈的駱戰,難得嚴肅一次,倒也有模有樣。
見到黎一寧從禮堂正門進來,駱戰下了舞台,正步走過去,立正站在黎一寧麵前,給她敬禮,黎一寧含淚還禮。
“嫂子,節哀順變。”語言在這個時候蒼白無力,駱戰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
黎一寧點頭:“謝謝你。”
駱戰咬了咬牙,轉身重新回到舞台上站好,還沒開口,先哽咽了。
“今天……今天我沉重的站在這裏,用無比悲痛的心情,送別,我的戰友,我的上司,我最好的兄弟,雷霆特戰隊的首長,龍頭,他已經永遠離開了人世。”
台下有人忍不住在吸鼻子,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此時一個個哭的比女人都凶。
“他是我們的良師益友,是恩人,是朋友,是兄弟。他是威風凜凜的龍頭,他是不拘小節的戰士,他創建了龍牙小組,他領導雷霆,踏上有史以來的力量巔峰!而今,他卻不在了,他沒能陪我們一起繼續走下去。”
雷霆的兄弟聽到這裏都忍不住發出抽噎的聲音,基地裏,沒有人比雷霆的兄弟更懂得和皇甫權之間的感情了。
駱戰幾乎說不下去,可他還是堅持說完了該說的,一路慷慨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