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對不起
她現在什麽都不是,不能擅自替皇甫權做決定,隻能聽黎一寧的。
皇甫權毅然決然的看著黎一寧,隻說了一個字:“剁。”
“我不!”黎一寧瘋了一樣吼道,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來,“我不會這樣做的,你堅持一下,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皇甫權捏住黎一寧的下巴:“聽話,剁吧!”
齊翼的水平他更加清楚,如果連齊翼都說沒辦法,那就是真的沒辦法了。
他說得對,丟掉一根手指,好過丟掉一條命。
對於皇甫權這種經曆過大生死場麵的人來說,一條手指真的算不上什麽了。
黎一寧拚命搖頭:“我不聽我不聽,皇甫權,你瘋了是不是?你剁掉手指就會影響到你拿槍的動作,你就在也不是王牌狙擊手了!”
皇甫權也吼道:“讓你動手你就動手,拿槍的動作可以再練,還是你狠心到想要看著我和阿琰一樣死在你麵前?”
這是黎一寧的死穴。
每次提到皇甫琰的死,她就受不了。
“我……”黎一寧咬緊了下嘴唇,無語的看著皇甫權:“可是我下不去手,皇甫權,我下不去手啊!”
醫生最大的無奈不是不能拯救病人,而是沒法對自己身邊的人下手。
因為心裏牽掛太多,他們動手的時候往往就會分心。
黎一寧就是這種情況。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皇甫權,而是蘇茜,或者是林希,她都可以毫不猶豫的一刀砍掉對方的指頭,留下對方一條命。
然而……
這人是皇甫權。
她做不到,不能看著他死,也下不去手砍掉他的指頭。
皇甫權忽然一把推開黎一寧,自己抄起刀子來,對著自己的手指就要看下去。
“不要!”
黎一寧瘋了一樣撲上來,蓋住了皇甫權的手指頭,皇甫權的刀子硬生生在距離黎一寧手背一公分的地方停下。
“別這樣,會很疼的……”黎一寧淚眼汪汪的看著皇甫權。
“疼也是我自己疼,你讓開!”皇甫權果斷決絕,一雙深邃的黑眸銳利無比,口氣強硬的不容置喙。
“我不讓,若九,齊翼,我給他吸出毒血行不行?一定行的對不對?這樣他就不用砍掉手指頭了是不是?”
若九搖著頭:“別天真了,那樣他就算能活下來,你也會死的。黎一寧你自己也是醫生,為什麽你就是要犯傻呢?”
齊翼也說:“毒素從皮膚進入,和從胃部進入,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他這樣還能搶救,你要是吸進去,你活不過三分鍾的我告訴你!”
“我不管!”黎一寧死死捂住皇甫權的手,堅決的看著他,“阿權,你一直都在說,我欠你們家一條命,我欠了阿琰一條命,今天我還給你!”
“你給我滾開!”皇甫權嚇壞了,心裏一驚,她在說什麽鬼話!
“就當是我贖罪。”皇甫琰已經死了,她什麽都不能做,但她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去換皇甫權的一條命。
想到這裏,黎一寧有種解脫了一般的感覺,她擦幹眼淚,輕鬆的笑出聲來:“不然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安心。”
皇甫權知道自己現在拉不住她,黎一寧也是個執拗的性格,她一旦決定了那就是一定要做的。
他吼道:“你們兩個都是白癡嗎,快把她弄走!”
若九和齊翼一邊一個拉著黎一寧,可黎一寧力氣大的離譜,竟然把兩個人都弄翻了。
“我不管,我不要你死,也不要你砍掉手指,明明有更好地解決辦法,為什麽非要砍掉指頭?”
她抓起皇甫權的手,不管別人的阻攔,就低頭去吮吸。
眼看她就要碰到皇甫權的指尖,皇甫權咬咬牙,丟掉刀子,一個手刀砍下去。
黎一寧怎麽也沒想到皇甫權會在這個時候對她下手,眼前一黑就倒在一旁,人事不省。
皇甫權砍了這一下,用盡力氣,自己也靠在一邊,拚命喘氣。
若九哽咽,“老大,你……”
“讓齊翼來,我知道你下不去手。”
皇甫權喘息著,用腳尖將黎一寧扒拉到一邊去,免得血跡沾染在她身上,捏著匕首,丟給齊翼。
齊翼準確的接住,卻發現自己的手也在發抖了。
他是槍林彈雨過來的人,麵對自己老大的時候,卻在發抖。
皇甫權撿起一根樹枝放在嘴巴裏咬住,又扯開腰帶,將自己的雙腿綁住,抓著旁邊的一條突出地麵的樹根,這才將變黑的手指伸出來,擺在地上。
“來吧,動手吧!”他咬著樹枝含糊不清的說道。
若九終於受不了,捂著臉跑到一旁去,背靠著一顆大樹站著。
齊翼手抖得不成樣子。
“我……”
“動手啊!你想看著我死嗎?”皇甫權吼道。
齊翼狠了狠心,一咬牙,抓緊了匕首,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另一隻手按住了皇甫權的手腕。
“龍頭,你最好閉上眼睛。”
皇甫權什麽都沒說,聽話的別過臉去閉上眼睛。
“別怪我。”齊翼自責道。
皇甫權搖搖頭,“動手。”
匕首被高高舉起,在月色下閃著寒光,然後飛快的落下。
“啊額……”
血跡飛濺,一條烏黑的發亮的斷指滾到一邊,斷麵不斷的湧出顏色烏黑的膿液,惡心的像一條蟲子一樣。
皇甫權喉嚨裏發出低沉的慘叫聲,嘴巴裏的樹枝幾乎被他咬斷。
抓在樹根上的手劇烈的顫抖,樹根被他硬生生扯出來一截,雙腿要不是被綁著,也會亂蹬。
人體在遭受巨大傷害的時候,總會做出本能反應的。
齊翼還是不敢鬆手,按住他的手腕,任由斷麵的血跡不停的往外噴。
血液是黑色的。
這說明毒素還沒有排幹淨。
皇甫權渾身都是汗水,額頭上的汗珠更是大顆大顆的掉,他眼睛瞪得老大,喘著粗氣,可想而知有多疼。
能讓他這樣的硬漢都忍不住叫喊。
十指連心,一根指頭就這麽連根切掉,換了誰都受不了,還沒有麻藥。
血色慢慢變淡了,最後變成鮮豔的紅色。
齊翼這才放開手,毒素基本上已經排清了。
“龍頭,對不起……”齊翼一個一米八的漢子撲通一聲跪在了皇甫權麵前,深深低著頭,眼前的地麵上一點一點的濕了,他竟然在掉眼淚。
皇甫權身上抖得厲害,將自己斷了一根手指的手抱在懷裏,看著斷麵還在流血,然而那裏永遠少了一根手指。
明明斷指就在眼前,他卻再也沒有機會斷指再植。
這種感覺很奇怪,除了劇痛,更多的是心裏難受。
可終究好過丟掉一條命。
“我不怪你。”
他粗聲粗氣到。
齊翼還是不肯起來。
“要不是我想到這種方式,你也不至於就這麽丟掉一根手指頭。”
“要不是你想到這種方式,我就得死。”皇甫權道:“你給我起來,雷霆的好男人不給人下跪。
齊翼看著他,皇甫權也看著他,對著齊翼揚了揚下巴:“給我止血。”
他把手遞過去。
齊翼眼底湧出感激,感謝皇甫權真的不怪他。
他撕掉衣服,給皇甫權包紮止血。
若九過去查看黎一寧。
還好皇甫權下手並不重,她給黎一寧掐了幾下人中,黎一寧悠悠轉醒。
她摸了摸脖子,意識清醒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別動他的手指頭!”
然後整個人都從若九懷裏跳起來。
若九默默的讓到一邊,一句話都不說。
齊翼也坐在皇甫權身邊,也是一句話都不說。
黎一寧察覺到氣氛不對勁。
怎麽大家都這麽沉默?
她轉眼去看皇甫權,他大汗淋漓,就像是洗了個澡一樣,頭發都貼在了額頭上,身上的衣服也都被濕透了。
手中抱著自己的另外一隻手,爆的像個粽子,血跡滲透了布條,暗紅的讓人壓抑。
黎一寧以為自己還沒醒,還在做夢,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疼的掉眼淚,這才相信,皇甫權真的砍掉了自己的手指頭。
她尖叫一聲,不敢相信的撲過去,抓著皇甫權的手,左看右看,生平第一次懷疑自己的眼睛欺騙了自己。
“沒有了?怎麽就沒有了呢,手指呢……”
皇甫權默默的抽回手:“砍了。”淡淡的兩個字,口氣平靜無波瀾。
好像他說的不是砍掉了自己的手指頭,而是隻不過砍了一律頭發絲而已。
黎一寧張大嘴巴,呼吸壓抑:“阿權你……”
她無力的坐在地上,大口喘氣,一一掃視在場人。
目光掠過齊翼臉上的時候,齊翼低下頭去。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幹的!”
黎一寧衝上去揪住齊翼的衣領,又哭又鬧,像是在發泄一樣。
齊翼一動不動任由她哭鬧,這樣能讓他心裏好受一些。
皇甫權吼道:“黎一寧,夠了,是我讓他動手的!”
黎一寧被皇甫權吼得渾身一震,最後軟軟的放開了齊翼,目光掃到地麵上,皇甫權的斷指就那麽靜靜的躺在那裏,烏黑的一截,醜陋的像一條烤焦了的毛毛蟲。
黎一寧沒法想象,如果皇甫權全身都變成這樣會怎麽樣。
那條斷指就想閃電一樣打擊著她的神經,某個地方豁然清明。
她隻是怕皇甫權會疼,她怕皇甫權將來以後少了一根手指會難過。
她更怕皇甫權丟掉性命。
“齊翼……對不起,剛剛是我不好,你是對的,我不該無理取鬧。”
黎一寧知道自己剛才有多傻,多麽愚蠢,可她真的控製不住自己。
齊翼蹙眉:“沒關係,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換做我也是一樣,你想打想罵,隨便怎麽樣都行,我不還手。”
黎一寧搖搖頭:“我還是要謝謝你,救了我丈夫一條命。”
她站起來,對著齊翼深深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