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也許永遠不會懂
與此同時,背著昏迷中的哲島野千辛萬苦回到濱海市區的季亦澈,借到電話想要通知秦皓風黎冉出事了,卻被等待多時的警車押回警察局。
拘留室,三麵牆一扇經過加固版的大鐵門,為了迎接他這個大人物,拘留室清空了,倒也顯得清淨。
天花板懸掛下的大燈被風吹得一動一動,無數飛蟲徘徊不散,地上散落著不少蟲子的屍體。
季亦澈略顯疲憊的坐在木板床上歎著氣,哲島野枕在大腿上安靜睡覺,呼吸若有似無的撲在手上,他也鬆了口氣,隻是擔心不知道黎冉怎麽樣了。
沒過多久,大鐵門被推開了,小張開心的探進腦袋打招呼,‘頭兒’兩字還沒出口,被後麵走進來的司徒遜攆了出去。
他看了看半靠在牆上,身體懸空姿勢別扭,卻為了讓哲島野靠的舒服,一再堅持咬牙的季亦澈,若有所思歎了口氣,關上大鐵門,緩緩踱步到桌邊坐下。
司徒遜是個孤兒,從小被季如平助養,長大後自然報考了警察,成了季如平的左右手。在沒有認識季如平的‘不孝子’季亦澈之前,他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其實仔細想想,他活到現在,所做的一起都是為了報恩。
假設還能選擇,他也不想做什麽笑麵判官,做個整個舞文弄墨的文人也不錯。
時光飛逝,沉默作伴,季亦澈是累了困了,司徒遜是難以開口。內心拉扯許久,他拿出隨身紙筆過去做筆錄。
季亦澈早料到他會過來,動作輕柔的把哲島野放到床上,脫下外套小心蓋好,俯身寵溺的親親他的額頭,迎著司徒遜的眼神去了。
“姓名?”
“季亦澈。”
“籍貫?”
“東都。”
“職業?”
“無業遊民。”
筆尖在本子上頓了頓,司徒遜用餘光看了眼眼神渙散的季亦澈,猶豫了幾秒後問:“這個月21號,也就是昨天晚上7點到10點這個時間,你在哪裏?在幹什麽?”
“呼……”季亦澈疲憊的揉了揉臉,正色看著司徒遜。“遜小叔,有什麽就說吧,是不是有人看到了什麽?”
司徒遜沒說,從口袋裏拿出一隻手表遞過去:“這是你掉下的吧?”
季亦澈略顯錯愕,不過稍縱即逝,接過手表愛惜擦拭了下,試著戴回去,可惜表帶已壞。
“當時太匆忙,忘記了手表不見了……”
“少爺!!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黎冉隻是說要冒充影子,她答應我會保你周全,可現在警車攝像頭拍到你的臉,你就是製造帝國大道爆炸,企圖綁架那群有錢佬的嫌疑人!!”
司徒遜還是和以前一樣,每當焦急沒辦法的時候,就會繞著桌子轉圈。
“就算我能堵住警局人的嘴,可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瞞不了多久……”
“那就不要瞞!”
“不要瞞?嗬嗬,法律你比我熟,你很清楚這件事的後果,為什麽你還是要……ok,先不說這個,黎冉呢?她明明和你在一起?為什麽現在就你一個人?還有,少爺你能不能理智點!剛才所有人都看見你對哲島野的緊張,比你對自己的生命還要緊張……你就不能放開那個男人的手嗎!!”
季亦澈抬頭安靜看了他幾秒,忽然揚起嘴角露出一絲淺笑,極其平靜的回答:“不能。”
司徒遜被氣得七竅生煙,又繞著桌子走了幾圈,盛怒之下難以平靜,第一次砸了東西。喘息了幾分鍾後,走回他對麵坐下,像沒事人一樣拿起筆繼續做筆錄。
“你的同謀有誰?是不是哲島……”
“沒有其他人,就我一個。”
“少爺!!”
他直接扔了筆,撕了筆錄,可他還是麵不改色,甚至扭頭看著昏睡的哲島野心滿意足的笑。
那種笑讓他震驚不解,估計他這輩子都不會明白,季亦澈為什麽離經叛道癡迷哲島野一個男人。
對呀,有時候季亦澈也不明白,明明有那麽多選擇,為什麽偏偏是他?因此,他第一次信命,也認了命……
“少爺,為什麽那麽執著?隻要你鬆口,我有辦法把罪責推到哲島野頭上。以櫻野株式會社的名譽地位,定能把哲島野引渡回日本。那樣他沒事,你也沒事,這樣不是很好嗎?”
他苦笑著搖頭,向他要了根煙,若有所思抽著。
“少爺,算遜小叔求你,不要再自甘墮落下去,這樣你會……”
“我沒有墮落,我也不覺得自己有錯——”
“少爺?”
看著季亦澈猶如涅槃重生般神聖的笑臉,司徒遜莫名安靜下來,像心煩時候聆聽佛經的安之泰然,讓心隨風飄逝。
“不隻你,很多人,認識和不認識的,都覺得我瘋了,那麽多送上門的女人不要,偏偏死心眼的要小弱雞……對,就是死心眼。我是季如平的兒子,從出生那時就承受著不該有的光榮,我的命運早就被譜寫好,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知道,雖然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你那麽執著。”
“以前我不認命,我也不惜命。我曾一度痛恨我的人生,痛恨到想要去死。後來小弱雞出現了,帶著我已經忘記了的三年之約,出現在我的生命裏……遜小叔,你不會明白的,當時我看著他的臉,突然感覺我黑暗的人生有了一絲光亮……那種感覺,太美妙——”
對啊,像被上帝遺棄的黑暗世界,第一次聽到了光的聲音,然後光照了進來。從此以後,人生開始有了光亮和溫暖……
那一晚兩人聊了很多,從過去的事情,到對未來的安排。聊著聊著發現兩人某些思想重疊在了一起,沒了之前少爺和遜小叔的隔閡,喝醉了後靠在一起,不找邊際說著不找邊際的話。
太多太多,似乎醉了,但兩人都很清楚,明天天一亮,繼續的還是要繼續。
一個自甘墮落的嫌疑犯,一個正氣淩然的笑麵判官。
少爺,我不讚成你,但我佩服你,敢於去要自己想要的一切。而我,始終是個世俗的懦夫……
此次事件上了濱海各個新聞的頭版,甚至一夜震驚了整個天朝。因此秦氏帝國和秦皓風被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無數人打著正義的旗鼓進行討伐,當中自然包括趙大海的水軍。
在尋找黎冉幾天無果後,疲憊不堪的秦皓風回到星河,剛進別墅就接到競天澤的電話,這是他今天打的第N個電話,加上手機裏皮條的上百個未接電話,還有其他未接號碼,他覺得有接的必要了。
進廚房拿了罐冰啤,直接往沙發上一摔,拽開惱人的領帶大口喝了幾口。
好冰,腸胃有點排斥,忍不住作嘔。
電話還在響,接聽後是競天澤怒不可遏的咆哮。
“你跑哪裏去了!為什麽不接電話!!”
他悶悶應了聲,看著奢華的別墅,隨便裝飾的古董都價值連城,卻突然覺得自己一無所有。空虛落寞,悲傷難過,交織心頭,形成一個漩渦,將他狠狠卷落。
淚,瞬間濕了眼眶。
“我看新聞報紙,秦氏帝國鬧翻天了,你為什麽不出麵處理?網絡上都是攻擊你的水軍,為什麽不讓公關處理掉?風,你這幾天到底在幹什麽!我去別墅找不到你,你也不在秦氏帝國,現在一團糟,你到底在想什麽?!!”
他歪頭笑著,身體被掏空,滿腦子都是黎冉的身影。自從她離開後,腦海裏一直有個聲音,說她不會再回來,所以也不用再找她了……
“風?!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在問你話!!”
“冉兒……冉兒走了……”
啤酒應聲落地,濺了一地,他一時哽咽的說不出話,隻能用力按住眼睛,蜷縮在沙發上啞然哭著。
競天澤聽出他的異樣,心咯噔了一下,語氣溫順下來。
“冉丫頭走了嗎?放心啦,她隻是鬧小孩子脾氣,她會回來的……”
“她不會回來了……我找了 她很久,用盡任何辦法,還是不行……”
其實在那天後,他收到一份卷阿寄來的包裹,日期是一個月前,當時卷阿已經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把所有事情都寫在了包裹裏,看完後他才知道自己錯過了黎冉。
“大天,我從來沒有那麽不自信,我總是害怕跟不上冉兒的腳步,所以當那天冉兒告訴我,她失去龍火紋力量,變成普通人的時候,我開心的像得到了全世界。因為我知道,隻有她變回普通人,我才能離她近一點,可是……她還是她,無所不能,不需要我幫忙,我也幫不上什麽忙……我……”
心被揪得好痛,無法呼吸,對她的思念滿溢,再也裝不下,滴答滴答淌了一地。
眼淚這個可惡的小妖精,順著指縫不斷滲出。試圖抬頭能咽回眼淚,可這都是騙人的,淚水泛濫,狼狽不堪。
電話那頭競天澤安靜許久,淡淡問了句:“風,你在星河對吧?”
他沒回答,已經沒有力氣回答。揉的臉紫青,手上青筋暴露,第一次知道淚水打濕睫毛原來那麽重,看世界都力不從心了。
“聽著,這時候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我……不想任何人看到你的難過和狼狽!”
“冉兒走了,沒人能進得來,再也……進不來……”
“別傻了,這世界沒有誰失去誰會不行……”
“我不會失去冉兒!!她會回來!回到我身邊!!”
“……”
“她答應了陪我一輩子,我才會那麽努力想要活一輩子!她……她一定會回到我身邊!!”
“嗯……她會回到你身邊,會的——”
電話那頭突然沒聲音了,秦皓風以為競天澤也累了,抹掉臉上淚水打算掛掉電話。忽然聽到童年時期哼的那首歌,越來越清晰,從電話裏走向了現實。
猛地抬頭一看,他拿著手機站在門口,跑得氣喘籲籲,卻永遠給自己燦爛的笑臉。
刹那間分崩離析的情緒再難維持假正經,扔掉手機捂著臉放聲痛哭。
他安靜的看著,收起手機快步走去,一個搭肩,一個擁抱,耳邊輕輕道:“小子,別還像以前那樣哭鼻子,太醜太糗——”
“大天,我……嗬嗬……終究還是太脆弱……”
“沒事,天爸爸永遠是你最堅強的後盾,會……在你失落難過的時候出現,永遠如此……”
恍惚間看到童年,那個永遠嬉皮笑臉玩世不恭的競天澤,和總是拽的二五八萬不肯卸下偽裝的秦皓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