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再見，阿八
刹那間時間凝固了。
這個卑劣的男人，竟在阿八身上安裝了跟蹤器！
眼前的孫曉兵愈發的陌生，他在笑，那種讓人心慌亂寒戰的笑。而那個躲在拐彎口的手下緩緩走到黎冉麵前，也在笑，笑得那麽陰狠狡詐。
隻是槍口一直抵著腦袋，似乎隻要自己有所行動，他就會毫不猶豫的把自己腦袋打的稀巴爛。
地上的阿八還在苦苦掙紮，臉上身上全是血，卻還是向著自己做著快走的手勢。這也許刺激到了孫曉兵，他突然一腳踩在阿八後心，力道之重直接踩斷了阿八的骨頭。
黎冉清晰聽到了骨頭斷裂發出的聲音，眉頭緊蹙之際，看著阿八痛苦的咳出一口鮮血，奄奄一息趴在地上不動了。
好多血，好多陰謀，好多卑劣的人心……她不由站在原地發笑，見孫曉兵緩緩抬頭看著自己，眼中癡迷依舊，卻讓她感覺更加惡心厭惡！
她拿出口袋裏的地圖，沒有一絲猶豫扔給孫曉兵。
“地圖給你，放了阿八。”
孫曉兵接過地圖，欣喜若狂的打量幾眼，之後小心的收到西裝內兜裏。
他在靠近，帶著肆無忌憚和貪婪欲望，讀不懂她眼裏的厭惡和鄙夷，突然一個擁抱將她狠狠納入懷中。
“你竟為了那個卑賤的垃圾好不反抗，黎冉，你讓我怎麽說你呢——”
她沒有動，心不動眼不動，儼然一個活死人，卻還是用生硬無比的語氣重複：“放了阿八。”
“Of course，我從來不留沒用的廢物。”
孫曉兵想要的已經拿到，神情變得愈發張狂興奮。他試圖想吻住她的唇，卻被她冰冷厭惡的眼眸逼退。他還是沒放棄，以為總有一天她會屬於自己。既然地圖已經得到，他打算直接打道回府，可怎麽也拉不住黎冉。
“跟我回去，我會愛你一輩子，給你一個你完全想不到的幸福而快樂的未來。”
黎冉卻嗤嗤一笑，眼神從他臉上一掠而過，掙脫開孫曉斌的束縛往阿八那邊走去。
“黎冉，你要是不跟我走，我會殺了……”
“你想食言？”
孫曉兵陷入了沉默，這個男人能欺天騙地，唯獨她例外。想了一會兒後，孫曉兵眼神示意手下逼近黎冉，想試圖強行帶走她。
黎冉突然一個扭頭，眼刀直接給了他一擊重創。她怒了，眼裏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厭惡和鄙視，聲音變得更加冰冷決絕。
“你懂我，除非你想試試？”
孫曉兵自然懂黎冉在說，更明白她潛藏的能力。深思熟慮後，他打算先回去把正事給辦了。隻要得到那個人的幫助，黎冉跑不了，她會是自己的！
“黎冉，我隻是想告訴你，玲瓏閣的大門和我的心，會一直對你打開……”
“滾！！”
隨著快艇啟動飛速駛離的聲音傳來，黎冉無意識的卸下左手的龍火紋。她依稀記得孫曉兵上快艇時眷戀又癡迷的眼神，這個男人瘋了，他會徹底毀了自己！
阿八傷得很重，血水已經浸染了衣服。他就這樣躺在地上苦苦呻。吟，念叨著的卻還是讓自己小心快跑。
一時間情緒分崩離析，她無助的用手按住左眼，噗通一聲跪在阿八麵前。話未出口，眼淚先掉下來。
阿八有點醒來的意識，吃力的抬頭看見她還在，呆滯渙散的眼神轉了幾圈，突然推著她吼叫著讓她快走。
這時黎冉才發現阿八的嘴巴是個血窟窿，他的舌頭被連根剪掉，血水順著下巴不住滴落地上。明明已經痛得喊不出聲，卻還是聲嘶力竭含糊不清的讓自己快走。
“阿八，我……嗚嗚……”
她無助的趴在阿八背上失聲痛哭，感覺阿八的身體在顫抖。他斷斷續續的說著笑著，左手已經被打斷，明明已經沒有力氣，卻還是吃力的抬著右手想要擁抱安慰自己。
“我要救你……我要救你……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不會讓你死！！”
雙手快速結印，龍火紋出現的瞬間照亮整個別墅。黎冉試圖用複活之術挽留阿八的命，剛要使出，隻感覺左手腕一陣撕心劇痛。低頭一看，龍火紋消失殆盡。
“不要……不要消失！求求你不要消失！！我要救阿八，我要救他……我不能讓他死……不能……嗚嗚……”
無論她多懇求龍火紋能再幫自己一次，可是這該死的封印手鐲……她徹底崩潰了！感覺到阿八不動了，他的瞳孔了，呼吸和心跳也漸漸開始微弱——
“阿八你放心，我馬上帶你去找醫生……不！去找老爹……老爹……老爹一定能救你，一定能！”
她瘋瘋癲癲的不住念叨，背著阿八往河邊走。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湖麵散落著粼粼金光。岸邊係著一輛快艇，是孫曉兵刻意留給她的。好不容易把阿八放到快艇上，黎冉摸了摸臉上的眼淚，開著快艇往碼頭疾馳。
迎麵而來的風帶著莫名的淩厲寒冷，吹得頭皮和臉頰生疼。身後的阿八氣息越來越弱，她的情緒幾乎到了崩潰邊緣。一邊喊著老爹，一邊不住的求阿八撐下去。
快艇到了湖中央的時候突然停了，黎冉擱在方向盤上的手顫抖了幾下，突然仰天對著夜空歇斯底裏的大吼一天。強大的威力震起了幾道水柱，整個快艇顛簸起來。她不顧一切的抱住阿八的屍體，快艇翻覆了。
湖水冰冷刺骨，不斷從四麵八方湧進身體。湖底竟然卷起來水龍卷，在她措手不及間，阿八的屍體從手中脫落，緩緩往湖底沉下。
黎冉不會遊泳，完全是用無聲結界保護自身。理智告訴她根本無暇顧及往下沉的阿八，可她卻不顧一切的追著阿八的屍體下去。
越到湖底氣壓越是壓迫的胸腔喘不過氣，漸漸力量連無聲結界也維持不住。黎冉突然張嘴咳出一口冷氣，緊接著感覺天旋地轉視線變黑，身體無力往上一翻，像失落的靈魂一樣緩緩往湖底沉去。
‘阿八，對不起。假設不是為了幫我，你不會死。我救不了你，我願意給你陪葬……’
黎冉就這樣安靜的睜眼看著湖麵的水波碧藍，任由身體緩緩往下沉。或者是這種像飛翔的感覺，或者是她感覺總算可以這結束八百年的罪孽，嘴角揚起一絲解脫的笑。
就在所有感官都要被黑暗吞噬時，突然一股力量從湖麵直穿湖底。恍惚間一股暖流包圍她全身，她茫然的睜開眼，波光明滅中一抹佇立湖麵的身影闖入眼簾。
“老……爹……”
那股力量直接把她從湖底拽上來，身體被拋上高空，陡然間看見猩紅的圓月。她就這樣安靜的騰在半空中，不知感官的看著夜空中的那抹猩紅。
隻聽見湖麵上老爹傳來一聲喃喃囈語‘丫頭，你太放縱自己！’，那股力量突然被抽走，黎冉猛地穿破夜風往下墜落。
即將落入湖裏時，身體自動停在離湖麵一公分的地方。一上一下讓胸腔裏擠滿了氣流，她不由捂著嘴巴痛苦咳嗽。一個翻身摔在了湖麵上，也咳出了很多湖水。
此時的湖麵像冬天的冰河，平穩如地，卻依稀可見湖麵底下的波光湧動，還有已經完全沒入湖底的阿八屍體。
黎冉吃力的咳嗽著，身體卻不停抽搐。想起阿八慘死後屍體還沉進了冰冷的湖底，她情緒失控的想再次下去。可無論她用盡多少力量什麽辦法，湖麵絲毫不動，也倒映出自己失魂落魄痛哭流涕的狼狽樣。
“阿八……嗚嗚……對不起……我這就下去陪你……”
老爹突然瞬移而來一把拽住她的左手臂，眼神一沉，怒不可遏的低吼：“你看看你什麽樣子！你看看！我說過很多次，不能強行使用力量，你看看你的手腕，你自己睜大眼睛看看！！”
“看？”
黎冉失魂落魄的往左手腕上一看，突然咧開嘴角癡癡的笑。手鐲完全沒入了皮膚裏，左手腕早就是血肉模糊，可見森森白骨，可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感。
老爹見黎冉這副模樣，心疼又惱怒，想起要不是自己剛才來的及時，她真的會死在這裏，頓時心頭一涼，眼眶竟微微泛熱。
“丫頭……”
“老爹，救阿八……求求你救救阿八……求求你……”
說著黎冉無力的往地上跪。
老爹急忙攙住她的身體，感覺她身體有點燙，疼惜的急忙摟到懷裏。
“……老爹……我的心好痛，好難過……救救阿八好不好？救救他好不好？”
她一直抬頭看著老爹，不住的問救救阿八好不好。說著說著眼淚滾出眼眶，已經哭成了淚人。
可老爹卻眉頭深鎖沉默不語，他不是不肯救，而是回天乏術。
看著她跟死人無異的灰白瞳孔，老爹哽咽了幾下，輕拍著她的後背，無奈的自嘲：“丫頭，老爹不是神，救不了你想救的人……”
“可是……可是我都能救……”
“那是當時的秦皓風還剩一點精氣，而你那個朋友已經死透了——丫頭啊丫頭，你何苦弄得自己這樣。八百多年了，你還是無法接受人類該有的生老病死嗎？像我們這種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下和忘記——”
黎冉愣愣的看著老爹悲傷的臉，他在難過，因為自己的難過更難過，自己從來不曾去了解過老爹事情。自從龍火紋在手下的那一刻起，她固執的認為的自己是怪物，必須忍受身邊人不停的死去。
其實老爹也一樣，隻是他把自己藏得很深，把所有的悲傷和無奈藏進了深海……
“唯一能做的……隻是放下和忘記嗎？”
她不斷低聲重複老爹的話，一遍又一遍，似乎真的能勸服自己。可是一眨眼，這無端湧出的淚水，無處安放的悲傷和絕望，一再將自己淹沒。
其實老爹，我們誰都忘不掉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