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影子戀人
“孫曉兵！！”
黎冉追隨孫曉兵躍下天台，淩厲的夜風吹得睜不開眼。她在半空中慌亂轉身，拚命抓住即將墜向地麵的孫曉兵。危險之際抓住旁邊的屋簷，兩抹身影像在狂風中苦苦支撐的蒲柳，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可畢竟孫曉兵是個大男人，她根本沒力氣支撐。隻能一再咬牙堅持，集中精神打量四周，試圖找個安全的方式降落。
“老……老爹……啊！！”
右手腕傳來撕裂的痛，也牽動了左肋上的傷口。一時間痛得黎冉汗如雨下氣喘籲籲，嘴唇都咬出了鮮血。
孫曉兵感覺到她的吃力，低頭看了眼地麵，絕望無奈的輕歎一聲：“放開我吧，不然你也會死……”
“嗬……咳咳，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在我麵前，我也不要！！”
“其實你知道嗎，這是你第二次救我——”
黎冉猛地一怔，想起剛才孫曉兵和男人對話裏的那個人，童年時候救了孫曉兵一命的人，難道就是自己？！
“看來你已經忘了，可是我記得很清楚……那年我才6歲，因為貪玩從樓上摔下來，當時你也這樣抓住我的手，你還說……”
“別害怕，姐姐在，你不會有事——”
她恍如做夢的念著，溫暖的記憶讓眼眶溫熱。她依稀記得那次自己偶然路過那裏，看到一個小孩子摔出天台，自己想也沒想的出手。
而讓黎冉更加沒想到的是，當時那個調皮的小男孩就是孫曉兵，而當年場景重現。隻是這一次，她自身難保……
“從看到那副畫像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眼熟。後來在天台遇到，我漸漸想起當年救我的大姐姐。你昏迷的時候，我一直盯著你的臉看。我真是做夢都沒想到，還能和當年的救命恩人相遇，而且你二十多年來一直……一直這副模樣。”
舊人重逢熱淚盈眶，雖然是在這種危難關頭，黎冉還是激動的吸吸鼻子。
“那個全身在藏在風帽下的男人，你和他之間有什麽約定？”
“無論什麽約定也好，現在我知道了你是誰，更加不會對你動手……大姐姐，感謝你當年的救命之恩。可現在，放開我吧。”
孫曉兵語氣悲傷落寞的說著，其實二十幾年來，他一直在尋找當年天台救了自己的大姐姐。當看見風帽男人拿著的那副畫像上的女人時，他又喜又驚。後來在廢屋天台相遇，他一眼就認出黎冉就是當年救自己的人。
所以當男人的第三個要求是讓他殺了黎冉時，他違逆了。
黎冉突然癡癡的笑著，笑中帶淚，始終沒有鬆開孫曉兵的手。
身體的力氣漸漸被抽空，右手腕已經有麻痹的痛感，因為血液不流通，整個成了青白色。無論孫曉兵說什麽，她就是不肯鬆開自己的手。
手鐲感應到主人的危險，突然綻放出聖潔的亮光。亮光也吸引了樓梯口小弟的注意，一瞬間所有人都湧上天台。
眩暈感不斷傳來，她隱約感覺到傷口被再次撕裂，鮮血像潑墨一樣渲染天空。
“大姐姐，你快放開……”
“小鬼，忘記當時我對你的忠告嗎。以後不準那麽調皮，要做一個聽話懂事的好孩子……”她使勁咬破嘴唇，疼痛感讓大腦清醒了一點。“這次一定要記住大姐姐的忠告哦~”
說著她心頭默念一句‘不死之血，助我金身’，龍火紋衝破身體束縛猛然現世。她欣慰的笑了笑，用盡所有力氣送孫曉兵上去，自己卻狠狠往下墜落。
第一次以這種無力墜落的角度看夜空，原來別有一番滋味。
此時，天剛好破曉……
嗒嗒，砰砰，嘶吼，撞擊，好吵，鬧騰醒了黎冉沒入一半黑暗的靈魂。她緩慢睜眼，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隻看見很多不真實的白。像重影，亮的眼睛難受，下意識逃避的閉眼。
雜亂的腳步聲充斥耳邊不放，嘶吼和撞擊聲更加清晰。一下下敲擊心房，可心跳卻以相反的趨勢緩慢放停。
這幾百年來倦了累了，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老去死去，最後隻剩下滿山墳頭。不老不死，終究沒帶給她快樂，而是在她的心上捅出一個又一個窟窿。她卻發現自己哭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守著滿山墳頭，看著天黑又天亮。
耳邊的人在祈禱，祈禱著自己能醒過來。可是太累了，不想睜眼，不想再一個人孤獨活在這個世上。
身體開始變得輕飄飄，飄到半空中，看見了一大片更加不真實的白。她想，這就是死亡吧。
突然間聽到身後有人在喊自己，溫柔的，溺愛的，慌張的，讓自己不要走。
她緩緩轉身，是老爹。和初見時那樣，老爹滿眼寫滿了疼惜和溺愛，伸著手，不斷的說著丫頭別走。
可是，老爹，我真的累了。我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勇氣和力氣，讓我走吧……
突然間一股熟悉的氣息縈繞全身，她錯愕轉身，被人用力納入懷中。
好暖好暖。
抬頭看見秦皓風滿是傷痛的臉，他不斷在耳邊癡念小冉兒別走，雙手將自己牢牢圈住。
她癡癡的看著他的臉，感覺臉上濕濕的。用手一摸，竟哭了。
‘秦皓風……’
‘黎冉，你貿貿然的闖進我的心裏，怎麽還能如此自私殘酷的把我一個人扔下。為了懲罰你的魯莽闖入，你要陪我到老到死……’
突然起霧了，她還沒反應過來，秦皓風的身體跟著霧一起散去遠去。她慌亂了害怕了，努力想追上。地上長出好多藤蔓，牢牢纏住了她的雙腳。
‘秦皓風，秦皓風，秦皓風……’
“秦皓風！！”
黎冉猛地坐起來，氣喘籲籲汗流浹背，想起已經和律綰川牽手的秦皓風，再也回不來的秦皓風，突然間抱著腦袋無力的低聲抽泣。
原本鴉雀無聲的房間突然間沸騰起來，孫曉兵從沙發上跳起來，用力把煙頭往煙灰缸裏一按，推開擋道的醫生的衝到床邊。
“大……黎冉，你終於醒了……你終於醒了！”
聽到孫曉兵的聲音後，黎冉崩潰的神經才稍微鬆懈下來。透過手指縫，看到了孫曉兵欣喜若狂的臉。還有身後滿臉震驚的白大褂醫生們，壓低聲音歡呼雀躍的漢子甲和漢子乙。
所有人都在為自己的醒來而感到欣喜。
特別是孫曉兵，眼眶竟然是濕的。估計這幾天沒休息好，黑眼圈很重，嘴邊長出了稀疏的胡渣，整個人似乎也瘦了一圈。
“孫爺，爺嫂終於醒了！”
“爺嫂……爺嫂她終於聽到我們的祈禱醒過來了，嗚嗚……”
不隻孫曉兵的手下，連被硬抓過來的醫生都激動的抹了抹淚。
黎冉呆呆看著沉浸在歡呼喜悅中的大家，雖然不習慣這種唏噓的氛圍，可還是被感染的淺淺一笑。
“嗯，我聽到你們的祈禱醒過來了，謝謝大家。”
孫曉兵激動的狠狠啃了口她的臉，意氣風發的想要抱她。被醫生勸阻了之後，他還是掩飾不住滿心歡喜，轉身對著滿房間的小弟振臂一呼。
“你們去打開酒窖，把前院全擺上酒席，今晚不醉不歸！”
“孫爺萬歲……”
黎冉欣慰的淺淺一笑，此時眼前的孫曉兵儼然是個純真的大男孩，臉上寫滿了開心和雀躍。隻是想到秦皓風，他始終是自己擺脫不了的夢魘……
後來黎冉才知道，這是自己昏迷的第三天。而孫曉兵這三天跟吃了炸藥一樣，臉黑的都能嚇死人。搞的小弟們人人自危，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更可憐了那兩個醫生，大半夜被人強行綁架到這裏，還以為自己要一命嗚呼了。
還好，她醒了，一切警報也解除了。
夕陽黃昏，黎冉由傭人推著在後院散心。風無害又溫柔，帶著花草淡淡的清香。放眼過去是鬱鬱蔥蔥的綠，象征著生生不息的顏色。隻是一想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她思緒萬千心如刀絞，忍不住歎了口氣。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孫曉兵取代了推輪椅的傭人。要不是風中氣息的改變，她也不會回頭，也不會看到孫曉兵孩子般雀躍的眼神。
“你什麽時候來的？”
孫曉兵淺笑著搖搖頭，推著她緩緩在草坪上散著步。
她不言，他不語，安靜的氣氛恰到好處。
突然孫曉兵停下來快速拋開，黎冉不明白他幹嘛去，轉頭好奇的看著。不一會兒孫曉兵回來，雙手合十放到她麵前，滿臉神秘的笑。
是香，花香。
她勾了勾嘴唇，杏眸一笑：“百合。”
“大姐姐真厲害。”
孫曉兵小心的把百合別到她耳邊，認真的模樣惹得她不由一笑。
其實自己的身份已經被孫曉兵知曉，可卻在他麵前警惕不起來。她記憶裏孫曉兵還是當時那個調皮的小男孩，固執的踩著自己的影子，總喜歡屁顛屁顛跟在自己身後。
“好了。我們拍一張。”
黎冉不喜歡自拍，可執拗不過孩子般的孫曉兵，隻好硬著頭皮嘴角僵硬的上揚。
孫曉兵似乎對照片很滿意，收起手機後推著她繼續閑逛。
小弟們都在前院喝酒慶祝，也沒人過來打擾他們的清淨。
“那天晚上……除了你之外，沒人……”
“大姐姐放心，我怎麽能讓其他人分享大姐姐的秘密。”
黎冉哭笑不得的淺笑幾聲，感覺有點涼意，讓孫曉兵改道回別墅。
孫曉兵看著地上的影子，突然會心淺笑：“大姐姐，還記不記得我們當時的小遊戲。”
“什麽當時的小遊戲，明明是你這個固執小鬼的搗亂。說什麽一直踩著對方的影子，就能和對方一直在一起……”
突然她閉口不語，無意間瞥見地上自己和孫曉兵的影子。他的雙手半停在自己肩頭，腦袋微微傾斜，像情侶間纏綿的擁吻。
“孫曉兵……”
話音未落，大門方向傳來撞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