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1章 無限之人
，舊日之籙
伴隨著楚齊光和周白的意念深入未知領域，一座無比繁華的城市出現在兩人的面前。
從地下到天上，有摺疊的街道、彎曲的大廈、倒懸的城市、錯位的公路……種種超越常人想象、違反物理定律的空間、城市的結構不斷浮現在兩人的眼前。
看著這存在於量子網路中的虛擬都市，楚齊光好奇地說道：「這是什麼地方？」
周白看著眼前有些熟悉的景象，卻是嘆了口氣：「恐怕是他打造的虛擬世界，據我所知……在他的設想中，未來宇宙的理想狀態，應該是萬物歸一。」
「而要達到這一理想目標前，會有很多中間狀態。」
「現在我們看到的這個能容納大量意識的虛擬世界，就是其中之一。」
「虛擬世界消耗的物質、能源要少一些，也更方便他進行某些關於未來的實驗……」
兩人說話的同時，已經在這個虛擬世界里仔細觀察了起來，但越是觀察越是感到陣陣心驚。
因為在他們的觀測中，這個虛擬世界只有三種人，分別是楚齊光、周白和太上。
並且是成萬上億的楚齊光、周白和太上，由這三種人構成了整個社會。
兩人能看到有著一頭鶴髮，長著滿臉皺紋的周白在商場里打掃廁所。
有老年周白在大街上要飯。
有帶著眼鏡豎著中分一臉謹小慎微的中年周白在小隔間里辦公。
還有身材高大、筋肉強壯的青年周白在工地上打灰。
有挺著大肚子的周白在民宅內狂熱演講推銷產品，而下方則是一臉狂熱掏錢的其他周白們……
也能看到穿著制服一臉幹練的太上正在商場里巡視樓面。西裝革履帶著金邊眼睛的太上正丟錢進周白的要飯碗里。還有穿著工服、帶著頭盔的油膩太上正對著工地里打灰的周白罵罵咧咧。還有身穿警服的太上正衝進民宅搗毀一群周白的傳銷窩點……
還能看到一群富有的楚齊光們正在會議室內討論集團下的商場、建築、金融等領域未來的規劃。
政府大廈內的楚齊光們則在聽取警察太上的彙報……
這是一個由楚齊光、周白、太上組成的世界，但這個世界中的楚齊光、周白、太上卻是形態各異，因為不同的經歷而有著完全不同的面貌、性格、三觀。
「搞什麼！」周白怒道：「為什麼這個世界的我全都在最底層！」
「這種正常現象有什麼好奇怪的。」楚齊光淡定道：「問題是……未來魔為什麼要弄出這麼一個世界？」
他轉頭看向周白，好奇問道：「你曾經說過，他弄出了一個只有你的世界，我原本以為是只有一個你的世界，現在看來是一個全都是你的世界。」
周白分析道：「眼前這個社會裡，『我』組成了最底層，太上當了中層，而你則成了各行各業的統治階級。」
「但這顯然並不合常理，更不可能是所謂的完美世界，我懷疑未來魔是在耍我們，用這個世界來拖延時間，暗中則在準備著什麼大陰謀。」
楚齊光搖了搖頭：「我倒覺得……這個世界從某個角度來看，或者說從未來魔的角度來看，也許也可以稱得上是一種完美。」
周白聞言眉頭一挑：「完美？當然，對所有的楚齊光來說，這個世界也許是不錯，但你沒看到這裡有千千萬萬個我成了社會的柴薪，正在被不斷燃燒嗎？」
說話間，此世無數周白的情況化作道道信息洪流，被直接送到了兩人的面前。
看著一個個在苦難中掙扎，被太上壓迫，被楚齊光收割的周白，周白惱道：「你覺得對他們來說這個世界完美嗎？」
楚齊光說道：「從個體的角度來說，沒有任何世界是完美的，但從整體、從整個世界的角度來看，很多問題往往就有了不一樣的答案了。」
……
白色的光芒連連閃過，一行十多人便出現在了虛擬世界的街道之上。
周圍正在道路上行走的周白、太上、楚齊光們卻好像毫無所覺，完全沒有看到這突然出現的十幾人。
而這十幾人長相各異，此刻正一臉好奇地看著眼前的虛擬世界，看著那滿大街的周白、太上、楚齊光，十幾人的臉上全都是震驚和緊張。
其中的為首一人，正是人性派的領袖星群。
他看著眼前無比奇詭的虛擬世界，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議之色：「他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星群等人在『周白』襲擊了據點以後，於量子網路中搜尋那些失蹤的意識演算法，一路尾隨最後登陸進入眼前這個虛擬世界。
但這邊的樣子顯然是完全超過了他們的估測。
不過下一刻，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掃蕩過他們的身軀，星群等人的外形已經紛紛化作了周白、太上又或者楚齊光的模樣，就像是徹底融入了眼前這個社會，完全沒有引起四周圍人的驚訝。
與此同時，他的心底升起一道聲音：「我已經暫時幫你們做了偽裝，對方一時半會發現不了你們。」
「但這裡是他的地盤，你們被發現也就是時間問題，抓緊吧……」
星群在寫心中說道：「謝謝瘋先生的援手。」
這位掩護他們的瘋先生，自稱為瘋譫謊空，一直以來都是人性派背後的支持者、大靠山之一。
瘋譫謊空的真正身份是周白最強大的同位體之一，其實力深不可測，根據星群的試探和猜測……恐怕不弱於周白本體多少。
不過和周白長期以來一直肆意地奴役、扭曲、折磨人類不同，瘋譫謊空至少在明面上支持人性派解放人類的計劃。
雖然星群也明白，對方不可能是單純的善心大發，必然也有著自己的目的，但為了解放人類……他需要瘋譫謊空的力量。
接下來一行人走在這個世界的街道上默默地觀察世界，又四散開來收集情報，越看便越是驚駭。
看著眼前的這個古怪世界，星群寒聲道：「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都是真的嗎？」
看到街道上大量的周白，小部分太上，還有零星出現的楚齊光，星群的心中不斷湧起種種不好的預感。
瘋譫謊空的聲音在星群的識海海中響起：「趁著我和楚齊光在鬼界一戰，周白徹底掌控了聯邦中樞，之後他便傾力打造了這個虛擬世界。」
「根據我的觀察，他將各個星球上抓捕到的智慧個體，全部通過量子網路，將他們的意識演算法上傳到了這裡……」
聯邦的絕大部分智慧個體，都已經放棄了物質界的身軀，選擇了上傳自身意識，以意識演算法的形勢存在於量子網路之中。
這種形態給整個聯邦帶來了極大的優勢，讓每一個人都可以便捷、迅速地修正自身的意識，按照聯邦的各項規定，順利地擁有誠實、努力、堅強等等珍貴品質。
更是讓每一個智慧個體藉助量子網路和意識演算法，擁有了強大的信息檢索和數據處理能力，讓聯邦順利施行了其他文明所無法做到的超高速全民投票。
在過去的無數歲月中，聯邦在這些優勢的加持下變得越發繁榮、發達，外星文明對意識修改的恐懼、對拋棄肉身的不理解，則被他們視為落後、野蠻。
至少在和平時期是這樣……
但是當聯邦中樞被一個遠遠強過他們任何人的高位存在暴力掌控時，所有被存儲於量子網路中的意識演算法，便都成為了砧板上的魚肉，甚至連自身的性格、觀點、記憶……自我的認知也無法保持，一切存在都成為了對方一念之間的決定。
瘋譫謊空接著說道：「那些聯邦人被送到了這裡以後，便被抹去了記憶，扭曲了意識，被周白活生生地變成了其他人……」
聽著這些話的星群，腦海中的怒火不斷翻湧、沸騰，前所未有的恨意如同爆裂的星辰般在他的腦海中炸開。
『周！白！』
看著眼前街道上的人群，星群卻好像看到了一張張人臉背後那被不斷扭曲不斷哀嚎的靈魂。
『你怎麼敢……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
這種肆意扭曲一個人意志的行為，在星群看來簡直是將人類當作了連家畜都不如的東西。
『我一定要將你徹底斬殺，將人類從你的奴役中解放……』
心中前所未有的堅定起來，星群問道：「我該怎麼做？」
瘋譫謊空回應道：「掌握了中樞的周白很難對付，必須要製造機會。」
「比如找到製造了這些扭曲靈魂的源頭，試著解開他們的束縛，讓他們回歸正常。」
「如果能夠藉此引發整個量子網路的混亂，我就有機會從對方手裡奪取一部分控制權，這接下來才有的打。」
星群思考了片刻之後，又和對方商定了許多細節部分，便同意了瘋譫謊空的計劃。
便看到星群所率領的一行人迅速分散開來，按照星群的要求開始尋找目標。
『周白雖然扭曲了聯邦人的意識，並在他們的意識演算法中分別注入了周白、楚齊光和太上這三人尚未開始修行時的記憶，以三種模版來試著將所有人都變為這三種人。』
『但記憶終究只是記憶，在不同的經歷后，他們終究也只會成為不同的人，過上不同的生活。』
『而這其中和自身模版反差越大，衝突越大，從他的意識演算法之中，我就能更準確地找出被修改的痕迹，追蹤其源頭……』
於是在星群的指揮下，一行人開始尋找不同的目標。
……
楚齊光抓著周白的肩膀，兩個人化為道道光流穿梭在這片虛擬世界，轉眼間便來到了一處大樓頂部寬闊的辦公室內。
而一名臉上有著刀疤，身材壯碩，腦袋光光，大約五十多歲的周白正坐在辦公桌后批閱文件。
看到兩人的出現，他嚇了一跳：「你們是誰？！」
但下一刻他已經隨著楚齊光的意念而陷入靜止。
只見楚齊光伸手一指，屬於對方的記憶便從眉心中瘋狂湧出，如掌觀紋般被他和周白肆意閱讀。
從工廠打工到要賬起家，然後出賣自己的老闆太上，拿著錢雇傭了一群周白成為包工頭，然後又投入一名老闆楚齊光的手下經營工程隊……
在工地的經營中，他總是壓低、拖欠周白們的工資，雇傭黑戶周白，綁架乞丐周白，監禁弱智周白以獲取更多的利潤……
他更是勾結其他各種包工頭太上，賄賂好幾名領導楚齊光，在集團內一步步向上爬去。
雖然一路上被各種中層的經理太上、骨幹太上所鄙視、被董事楚齊光、總監楚齊光索拿大量好處，他終於還是爬到了集團董事的位置，成為了一名逆襲的周白。
真楚齊光此刻看著這些記憶，緩緩說道：「在足夠多的數量下，以周白為模版的人之中，也總會有人逆襲的。」
「我……可能理解一些未來魔的思路了。」
「楚齊光、周白、太上，是諸天萬界中最有潛力的人物之三。」
「如果創造一個只有他們的世界，並且以這三種人為模版，在這個世界中源源不斷地競爭、廝殺，也許就能源源不斷地產生攀登向巔峰的人物。」
周白檢索著這個世界的信息，冷哼一聲：「怎麼可能源源不絕地競爭、廝殺？這個世界最高層的楚齊光們很快就會聯合起來，形成一個不可戰勝的巨大集團統治這個社會，引發階級固化，讓所有的太上、周白都成為他們的養料。」
楚齊光搖了搖頭，一旁的辦公室電腦中便不斷跳躍出了種種數據，上面全都是這個世界的曾經發生過的種種歷史事件和數據。
「一個打工人周白炒股破產，房貸斷供，流落街頭。之後他尋找機會破壞了大樓的衛生系統，用糞水淹死了當時正在會議室中，涉嫌股市內幕交易的七個楚齊光……」
「上百萬名周白被金融公司騙走了存款，他們聯合起來發動了躺下運動，整個城市都被躺平的周白填滿，街道、地鐵、商店、高速公路……所有的地方都充滿了躺平的周白，整個城市停滯了運轉足足六個月，最後徹底破產，甚至還引發了其他城市的大規模效仿，差點導致了整個社會的崩潰……」
「因為對社會失去希望，今年又新增上億名周白放棄工作，每天乞討為生……為了社會穩定，總統楚齊光頒布了新的福利法案……」
周白看著楚齊光找到的數據，越看越不是滋味：「這些是真的嗎？不是未來魔瞎編的吧？」
楚齊光說道：「周白就是這個社會的一重保險，當這個世界的階級不斷固化以後，就會有周白揭竿而躺，並迅速影響其他周白，一同攪亂世界，打碎階級，重塑這個社會。」
「周白的存在，保證了這個世界不會陷入一片死水的固化，楚齊光的存在保證了這個世界的效率，而太上的存在……嗯，誰厲害他幫誰，他才是真正幹活的人，他比周白乾活的效率高多了。」
周白不屑一顧道：「我還是覺得不行，整個社會就從我們三個類型上誕生，這個世界只會變得越來越單調、固化，未來走向毀滅只是時間問題。」
楚齊光說道：「那就要看看未來魔到底是怎麼製造出這些周白、太上和我的了。製造工藝的不同，會極大的影響結果。」
「不過上面這些也只是我的猜測，我總覺得……未來魔的布置恐怕沒那麼簡單。」
周白轉頭四顧，目光似乎不斷洞穿眼前的虛擬世界，搜尋著一切可疑的存在。
「找找看吧……」
……
星群看著手下們搜尋來的目標人物，一邊打量著被綁在椅子上的他們，一邊閱覽著對方的資料。
這些人中……有被老闆楚齊光不斷洗腦、逼迫、壓榨，成為了主動加班996，每天晚上最後一個離開公司，放棄年終獎的周白。
有被手下周白反叛后取而代之，直接做了額葉切除手術，成了弱智的楚齊光。
還有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自認為自己是個女人，拒絕一切男性凝視的女裝太上。
看到這一個個被抓來的目標人物，瘋譫謊空滿意說道：「足夠了，我應該能從他們的意識演算法中找到這個世界正在進行意識修改的源頭。」
「現在先讓我消除周白對他們意識的影響，將他們恢復過來……」
星群喜道：「他們真的能恢復過來嗎？」
瘋譫謊空說道：「當然，也許是為了安全，也許是作為備份，周白沒有把這些人的記憶清理乾淨，我可以試著將他們恢復過來。」
於是一個小時之後，弱智楚齊光的眼中陡然間閃過一絲絲清明，最後整個人一陣扭曲，變成了一名英俊小伙。
星群期待地說道：「你恢復了？」
哪知道對方卻是一臉皺眉地說道：「這是哪裡？你們是誰？」
在星群的一番解釋之後，對方卻是惱怒道：「你們有病嗎？趕緊幫我恢復了！」
星群微微一愣，說道：「你的記憶被封鎖，意識被扭曲，是我們幫你恢復的……」
英俊小伙說道：「我知道，那都是我自願的，趕緊給我變回去。」
星群不可思議地聽著這番話，連忙問道：「瘋先生，他真的恢復原狀了嗎？是不是還有周白的某些殘留在影響他？」
瘋譫謊空說道：「不，他的確恢復了最初進入這個虛擬世界的狀態，他說的自願也是真心的。」
星群不解道：「可這怎麼可能？！」
瘋譫謊空解釋道：「從他的記憶中，我大概了解到了一些原因。」
「他不是被抓進來的，而是正在玩遊戲的時候突然跳出了一個象徵著元始天尊的連接，周白給了他一個選擇，是否進行輪迴。」
「如果願意的話，他們會暫時被封鎖所有記憶進行輪迴轉世，每一世都將被隨機注入通天、元始又或者是太上，被注入三聖作為凡人時的記憶，以三聖的模版不斷進行輪迴。」
瘋譫謊空饒有興趣地說道：「在這期間，每一世的記憶都無法帶到下一世，直到他們成為億萬富翁的那一刻，他們的記憶將會復甦，能夠攜帶著億萬身家回歸量子網路，至於最後一世成為億萬富翁的記憶，可以在輪迴開始前便自主選擇是否保留……」
星群目光一凝：「也就是說，只要選擇了輪迴轉世……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甚至是一百萬年也好，對選擇者的體感來說，便是眼睛一睜一閉，自己已經成為億萬富豪了？」
瘋譫謊空補充道：「更妙的是虛擬世界的時間運行是被加速的，這裡的一萬年過去，外面也許才過了幾年。」
他看向了眼前那超越了一切現實結構的虛擬世界，咬牙說道：「也就是說，來到這個世界的人都是自願的？那不願意參與輪迴的人呢？他們去了哪裡？」
瘋譫謊空：「不知道，這傢伙的腦袋裡可沒這些信息。」
「輪迴……富豪……」星群不斷搖頭：「不可能有這麼好的事情，周白一定是在暗中謀划著什麼詭計，妄圖進一步扭曲人類的意識，更好的奴役我們。」
瘋譫謊空：「那就去看看吧，我大概已經找到了源頭所在。」
……
楚齊光和周白一同來到了郊外的一座工廠。
楚齊光的目光似乎瞬間掃過了整座工廠的結構，奇怪道：「我還以為你會帶我來到物質世界的什麼實驗室、資料庫或者秘密據點之類的地方。」
周白搖了搖頭：「不需要這麼麻煩，虛擬世界的數據只要存儲在物質世界，那麼虛擬世界的某些數據便對應著具體存儲在物質世界的坐標。」
「我們在這裡，同樣可以找到未來魔改造這些意識的過程，還不用越過物質界中的重重封鎖和防線。」
「而且到了這裡還沒出手阻止我們，看樣子他就希望我們看一看他的製造流程了……」
兩人說話間已經進入了工廠，一路上的工人周白們就像是沒看見他們一樣，全都各自繼續著各自的工作。
工廠就像是最普通的飲料廠，但是當他們跨入廠房大門的一瞬間，就像是在遊戲中進入了某個副本一樣，轉瞬間的時空變幻，讓他們感覺自己身處在某個巨大的通道內。
周白說道：「就是這裡了，未來魔改造意識的地方，這傢伙還將這個過程在虛擬世界內具象化了，真有夠惡趣味的……」
兩人抬步前進，很快就發現通道兩側的玻璃窗后，正展現出各種……奇怪的景象。
「按下這個按鈕之後，你的記憶將被暫時抹去，你的肉體將被暫時被接管，並進行一天的武道苦修。」
「一天的武道苦修之後，你會重新獲得被抹除的記憶，而你苦修一天的記憶則將被抹去。」
玻璃窗后，楚齊光和周白能看到各個不同種族、不同文明的智慧個體面對這個選擇后所引發的經歷。
許許多多人都選擇了按下按鈕，而在按下按鈕的那一個瞬間，他們便喪失了過往的記憶，被機器逼迫著進行了一天的苦修。
當苦修結束時，他們的記憶瞬間得到了恢復，關於武道苦修一天的記憶則消失無蹤。
一個又一個智慧神靈驚喜地觀察著、感知著自己的狀態。
在他們的體感中……便是按下按鈕的一瞬間，一天一夜已經過去，而他們的身體則獲得了一日苦修的結果。
有些人是感覺到渾身酸軟，有些是感覺到武道力量的增長，有些是感知到了元神力的精進……種種收穫不一而足。
接下來，除了少部分的人選擇修養身體和觀察以外，大部分人地繼續按下按鈕。
其中最瘋狂的一名青少年……一口氣按了上千次按鈕。
他感覺自己瞬間穿越到了三年後的世界，並擁有了苦修三年武道的實力，而在他人的眼中，他已經成為了一名日夜苦修的超級天才。
楚齊光和周白看到這裡時，玻璃后的內容已經結束，他們繼續沿著通道走了下去，很快就看到了另一片場景。
「按下這個按鈕之後，你的記憶將被暫時抹去，你的肉體將被暫時被接管，並進行十天的武道苦修……」
仍舊是大量智慧個體在遇到按鈕后的選擇，只不過苦修的時間從一天變成了十天。
總體的情況也和一天差不太多，周白和楚齊光繼續沿著通道走了下去，很快就看到了下一場實驗。
苦修的時間從十天變成了一百天，按下按鈕的人數和頻率明顯開始減少。
大部分人往往按一下以後就要停滯許久，等重新適應了新的生活才會考慮是否按出第二下。
而下一場實驗中，苦修的時間仍舊是一百天，但苦修的過程……按下按鈕之人將被送入一片異世界，在那裡渡過的每一年都只有原世界一秒鐘。
於是按下按鈕的人數瘋狂上漲，甚至有人一口氣按了數千下按鈕，在他的體感之中……便是每按一下按鈕，自己的肉身氣息便引來一陣漲幅，最後甚至一腳引發了地震，導致按鈕的動作停了下來……
楚齊光和周白接著走了下去，實驗中的一切條件不變，唯有天數開始不斷上漲。
從一百天逐漸變成了一千天、一萬天、一百年……乃至一千年以上。
一個聲音在楚齊光和周白的耳邊響起：「選擇按下按鈕的人數，在接下來隨著苦修天數的增長而不斷減少。」
「雖然在我看來不論多少天都沒有區別，但大量實驗者似乎並不這麼看，出於某種心靈恐懼，大部分實驗者都拒絕按下千年以上的按鈕。」
「於是我們試著更換了一個實驗口徑。」
「不再有天數的描述，而是直接改為了『成仙』……」
楚齊光和周白似乎對眼前的一切變化都見怪不怪，他們知道這是未來魔有什麼東西想要告知他們，決定靜觀其變，繼續沿著通道走下去。
「按下這個按鈕，你將會被投入一個異時空進行修鍊，在那個世界不論過了多久，現實世界都只過去了一秒鐘。」
「你將會在那個世界不斷苦修，直到成仙為止。」
「成仙之後，你會再次返回現實世界，苦修的一切記憶會全部消失，只留下你掌控仙人力量所需用到的知識記憶……」
沒有了天數的描寫，而是變成了在許多人看來『按下按鈕就獲得了仙人的修為』的描述。
於是接下來的實驗中，按下按鈕的人數大幅度增長，畫面中是一個又一個智慧生靈按下按鈕，感覺到自己瞬間踏入仙人境界，然後一臉狂喜的模樣。
當楚齊光和周白來到下一塊玻璃窗前時，吵架聲不斷傳來。
無數的畫面中，是無數模樣相似的人正在激烈爭吵。
一個聲音介紹道：「以上一個實驗為基礎，我們在接下來展開了一場超時空通話。」
「讓按下按鈕前的實驗者，按下按鈕苦修了一段時間的實驗者，按下按鈕后的實驗者，展開了一場穿越了過去現在未來的通話。」
「由不同時期的實驗者共同決定……是否按下按鈕。」
在異世界苦修了一段時間的實驗者吼道：「趕緊讓我回去！別按那該死的按鈕！」
按下按鈕前的實驗者皺著眉頭，疑問道：「有這麼累嗎？再堅持堅持行不行，這可是成仙的機會啊。」
苦修者憤怒道：「這裡根本不是人過的日子！他們把我關在小黑屋裡多少年了？他們一次次撕碎我的血肉，重組我的骨骼經脈……這裡是地獄！我要回去！我不修鍊了！我根本堅持不下去……」
按下按鈕后的未來實驗者：「唉，放心按吧，按了按鈕以後就能獲得仙人境界，我已經拿到了……」
苦修者憤怒道：「蠢貨！別按！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資質、心性，在現實世界根本不可能成仙！你有沒有想過，要讓你成仙，要進行怎樣的苦修？怎麼樣折磨？我甚至已經死了無數次……」
說到這裡，他已經渾身上下顫抖了起來，眼中不斷流露出絕望之色。
他無奈地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按，真的不要按！」
按下前的實驗者看著對方，有些無奈道：「真的不能再堅持一下嗎？你看看按了按鈕以後的我，應該是成功的呀，要不堅持堅持？」
苦修一年的實驗者怒道：「你怎麼不來堅持堅持！」
按下前的實驗者：「我就是你啊。」
「你不是我！你根本體會不到我的痛苦！我會瘋掉的……」
「你說的不錯，我反正是體會不到你的痛苦，我現在感覺好到不行，這種仙人的力量太美妙了。喂，你趕緊按吧……這可是獲得仙人境界的機會……」
「不！！」
類似的爭吵在各個不同的實驗者上發生，幾乎所有的實驗者，都無法在過去現在未來的超時空對話中達成一致。
幾乎絕大部分處於苦修狀態下的實驗者選擇了反對，而已經按下按鈕，獲得了仙人境界的未來實驗者則選擇了支持。
唯一的變數，便在按下按鈕前的實驗者身上，有些人在爭吵過後仍舊執意按下按鈕，有些人則在爭吵過後放棄了按下按鈕。
看完了這一幕之後，那聲音再次響起。
「同樣的意識，不同的時間段，不同的記憶，造就了天差地別的判斷，甚至會互相矛盾。」
「實驗者在這個實驗中產生了強烈的意識分裂傾向。」
「為了進一步加強這種傾向，我們決定再增加一些實驗參數。」
於是在接下來的場景中，按鈕多了起來。
有按一下就可以讓苦修者多煉製一件仙器再回來的。
也有按一下就能讓苦修者再多修鍊一門仙術的。
而每一次按下按鈕前，都會讓處在過去、現在、未來這三種不同時態的實驗者展開一次超時空對話，以決定是否按下按鈕。
「實驗者之間爆發出了更為激烈的爭吵，特別是在多次按鈕被按下以後，苦修者都或多或少地出現了精神崩潰、自殺自毀傾向……」
「以此為基礎，我們又多增加了一批按鈕，可以決定苦修的時間。」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按鈕被放到了正在異世界進行苦修的實驗者面前。」
「按下這個按鈕之後，按下按鈕前的過去實驗者……在按下按鈕之前，就會被殺死。」
「面對這種極端情況，竟然出現了不少苦修者選擇了按下。」
「也因為這個按鈕的出現，讓超時空對話的結果有了極大的不同，過去、現在、未來……三種不同時態的試驗者，開始商量苦修的時間。」
「他們試探、爭吵、施壓、交易、反悔、撒謊……」
周白看著眼前的一幕幕實驗場景，目光冰寒道：「這是未來魔在他那條時間線上所做的？」
楚齊光點了點頭：「應該是，不過這一切實驗恐怕也不是在物質界做的，應該是在虛擬世界里做的，消耗低，效率快，性價比高。」
周白對此不置可否，只是繼續走了下去，他開始好奇這場試驗的結果了。
……
星群一行人在瘋譫謊空的指點下同樣找到了工廠。
他們進入工廠內部之後，也在一連串的時空變幻後來到了通道內。
沿著通道行走，他們同樣目睹了那一場又一場的實驗。
看著實驗者的過去、現在、未來不斷試探、爭吵、施壓、交易……星群眼中的怒意便越來越盛
「周白……他在肆意玩弄人的靈魂，真是令人作嘔。」
瘋譫謊空說道：「繼續走下去，你難道不想知道實驗最終的結果嗎？」
星群一行人接著走了下去，在接下來的試驗中，越多越多的參數不斷加入，實驗者在不同時態間的意識越發分裂。
而當超時空通道在三者間打開時，更激烈的接觸開始了。
三者都想要成為主導者，一場跨越兩個世界，關於爭奪按鈕的超時空戰鬥瞬間展開。
未來實驗者擁有仙人境界，實力最強，卻不能殺死和嚴重傷害任何一個過去的自己。
苦修者擁有慘烈的苦修記憶，在作戰經驗、意志力、仇恨等方面最為強大。
而過去按下按鈕前的實驗者，雖然實力低微，卻有著免死金牌，作為一切的源頭，讓未來的兩個自己都不敢殺他，只能採取囚禁、引導、打罵、洗腦等手段
原本星群以為這種激斗已經是極限時，更慘烈的大戰開啟了。
不同實驗者之間的跨維度通道開啟了，原本僅僅是不同時態間實驗者們的爭鬥，瞬間變成了不同時態間，大批實驗者們的爭鬥。
一旁的聲音再次響起。
「在這場慘烈的實驗中，不同時態不同世界的實驗者們相互廝殺、控制、搶奪按鈕的歸屬權。」
「意識的分裂程度，達到了一種極限，為了擺脫原身的限制，開始有人主動選擇了意識、記憶、元神的轉移……」
「至此，根據這些小實驗所收集的數據，我們假設記憶等於意識。」
「決定意識的，只有記憶。」
「決定我們究竟是誰的，只有記憶。」
「記憶，決定了我們會成為什麼樣的人。」
「記憶，就是意識。」
「通過編織記憶，我們可以無限制地創造出理論上可能出現的所有智慧生靈。」
「於是我們開啟了第二步計劃……」
隨著星群等人前進的腳步，名為楚太白的實驗體一個接著一個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是匯聚了楚齊光、太上、周白三者記憶的怪胎，而隨著不同記憶的混合比例，更多版本的楚太白不斷出現在實驗之中。
「以記憶編織，創造出無限可能的個體，推動宇宙前往無限制的未來，這便是無限計劃的設想。」
當這句話響起時，星群便發現通道的終點出現在了自己一行人的面前。
而一個周白模樣的男子正看著他們，正是這個虛擬世界的創造者，周白實力最為強大的同位體，曾經不可能達到的可能性——未來魔。
未來魔張口說道：「你認同這個理念嗎？」
「荒謬！」星群寒聲道：「周白，你只是在玩弄人類的靈魂，哪怕能夠複製記憶、抹除記憶，編織記憶，創造出來的也不是記憶中真正的那個人……」
未來魔淡淡道：「那你是誰？」
星群微微一愣。
未來魔淡淡道：「根據你的記憶，你是星群，而你現在似乎也認為自己是星群。」
「那麼……」未來魔將另一個滿臉恐懼的星群從黑暗中抓了出來：「你覺得他是誰？」
星群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與此同時，一道大門在未來魔的身旁展開。
「按照我們的賭約，和過去的你對話一下吧，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星群。」
……
來到終點的楚齊光和周白，兩人正在和未來魔進行談話。
未來魔淡淡道：「你確定要打這個賭嗎？」
周白冷哼一聲：「哪怕被抹去了記憶，被灌注了新的記憶，我也仍舊是我，這就足以證明了你理論的錯誤。」
說話間，他張口一吹，一道幻影已經飛向了未來魔。
未來魔伸手一抓，便將周白的分神握在了掌心之中，化為一片漩渦消失不見。
周白冷冷道：「要多久。」
未來魔淡淡道：「已經好了。」
下一刻，一道大門緩緩打開。
「看看吧周白，經過記憶編製之後的你還是不是你。」
大門的兩邊，周白和星群眼對著眼，星群的臉上露出不可思議之色：「我……」
未來魔說道：「你，是周白的一道分神，被抹去了周白的記憶，注入了星群的記憶。現在，你覺得自己是周白，還是星群。」
門另一邊的周白緊緊盯著對方，似乎在等待著星群的回答。
巨大的錯亂感從星群的腦海中生出，但他沉默了片刻之後，便重新堅定了起來：「胡言亂語，我就是星群，我怎麼可能是周白？」
「你在耍我嗎？周白！」
「你以為你能永遠這麼玩弄人類的靈魂嗎？今天就是你的終結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