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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謫仙姓李

  老者彌留之際,雙目看著那鳳冠霞披,他第一次不怕髒的用雙手撫摸,不知為何他的麵前浮現了那女子曾經身著這鳳冠霞披的模樣。


  圓潤的層珠映著的倒影悄悄改變。


  老人想要用臉貼到衣服上,雙腿摔倒,抱著木箱。


  箱子內部嵌著一顆銅錢大小的珍珠,就這麽一顆珍珠足以顯示出箱子內的價值。


  不知是年頭太久還是為何,珍珠缺了一塊,依稀可見珠內層紋,這是真貨,尋常偽品不會有這同心層紋。


  天岐上前想要扶起老人,老人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擺了擺手,眼中逐漸出現一絲清明,對著天岐,也是對著李伯仲,他想要說話,卻已經失去那個能力,隻是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最終,李伯仲對他輕輕點頭。


  原來,箱中的霞披並不是老人的心上人,而是,老人的掌上珠,心頭肉,是他的女兒,靜靜。也並非老人不給狗喂食,而是那狗本就通老人痛之所痛,是謂忠情。


  失女之痛,慟切。


  老人笑了,他知道,自己要走了,將死之人都會有這種奇特的感覺,就如同失去至親之人時心尖的悸痛,非常理能斷,兒與父母本就為一體,離時連著心。


  老人將死,卻還是放不下手中的霞披,放不下捧在心尖的人。


  老人抓著霞披死死不肯鬆手,安安靜靜,靜靜安安。


  金陵的夜景很美,燈火闌珊,喧喧鬧鬧。


  冷冷清清。


  “你明白了麽?”


  麵對李伯仲的問題天岐犯了難,明白了?不明白?那刻在心底的感情確是真真切切。


  一陣溫風拂過,吹動李伯仲花白的鬢,吹著天岐的臉龐。


  “我,忘了。”


  李伯仲一愣,片刻後道:“忘了好,忘了好啊。。。”


  天岐就在這繁華的一角,吹著風,漸漸眼皮開始打架。


  李伯仲輕了些,天岐身上重了些,暖了些。


  先生的身體是如此瘦弱,衣服倒是寬大得很。


  金陵的第一縷斑駁灑在少年的臉龐上,毫不客氣。


  今天仍是三壇酒,不過卻是這金陵城中最好的。


  二人來到老者的族叔家。


  李伯仲倒是毫不客氣的在門口叫喊:“我有三壇美酒。”


  “一壇,長風破浪。”李伯仲開壇,酒香四溢。


  “二壇,前塵往事。”


  門內有一老者緩緩走出,推開旁邊攙扶之人。


  開口問道:“那第三壇呢?”


  李伯仲並未開口,而是先開了壇。


  那老者聞到酒香眼前一亮道:“好酒。”


  見此,李伯仲滿意的開口道:“三壇,天上白玉京。”


  酒過三巡,天岐從未見過如此高興的李伯仲,不知為何,他也有些高興,是酒入腸解了愁,還是,別的什麽。


  “這第三壇,不是這麽喝的”李伯仲說道。


  “哦?”老者看著酒壇,眼中閃過一絲驚愕,揉了揉眼睛,酒中,瓊樓玉宇倒立,行人後退著行走,酒逐漸減少,卻不見酒壇有絲毫缺口。


  “你可願意,與我共飲這一杯,白玉京?”


  “哈哈哈”


  老者大笑,仿佛回到了曾經的桀驁。


  隻見他高吼一聲“何妨!”


  二人在天岐眼前瞬間消失。


  天岐揉了揉眼睛,滿滿的最後那一壇酒中映照著自己的臉。


  酒中的世界,老者從未見過,各人的服飾怪異,語言怪異,沒有人戴著發冠,沒人佩劍。


  夜裏,這室內頭頂之上的碩大夜明珠發著白光。


  “老先生,您迷路了?”


  老者躲開那女人的手,連連說道:“不可”


  女人搖搖晃晃,溫溫柔柔,揉揉溫溫。


  老者對李伯仲說道:“這女子怎如此。。。如此。。”


  最終歎了一聲:“我以為我朝已然十分開明,可這女子的服飾,實在是,實在是。。”


  李伯仲拉著老者上前,前方有一人穿著筆挺的衣裳,老者不懂為何有人將束腰所用係在脖子上。


  眾人驚呼,李伯仲二人的服飾,簡直就是從古代來的,難道在拍戲?

  那人走下台問道:“老先生?”


  李伯仲微微一笑回道:“你可聽過李白?”


  那人一笑回到:“唐代著名詩仙,誰不知道?”


  李伯仲看了一眼老者,繼續說道:“那你怎麽認為李白?”


  那人稍加思索,想要開口,又低下頭研究措辭。


  李伯仲道:“無妨,盡管說便是”。


  那人開口道:“鬥酒詩千,世間謫仙。李白對我們後世的影響可謂十分巨大,他引領了盛唐,可以說有了他才是盛唐,他的存在就是盛唐的一部分,功名富貴,千金裘,在他麵前不過是換取美酒的物品,他的成就前無古人,更是後無來者,當得起詩仙。”


  老者嘴唇蠕動,腳步踉蹌,他沒醉,或者說,他現在最清醒。比醒了酒還清醒。


  “那你能背一首最喜歡的詩麽”李伯仲說道。


  那人想了想:“床前明月光。。。”


  李伯仲看向四周的人大聲說道:“你們呢?”


  眾人覺得有趣,一人開頭,數十人朗誦,數十首詩,句句不同,有年少心中壯誌淩雲,有鬱鬱不得誌,有金戈鐵馬,有萬裏河山!


  在老者心中,卻早已刻骨銘心,這些詩,是他的一生。


  老者的手捂住了嘴,淚水滾燙而下,雙目赤紅。


  李伯仲拍了拍老者的肩膀,二人消失在原地。


  眾人昂首,大聲的背誦著李白的詩句,唯有李伯仲問的那人,回頭之間,覺得好像有人來過,又好像,沒人來過,索性他也背起了詩。


  老者再出現之地,稚嫩的孩童聲音如鈴聲一般悅耳,二人走在走廊中,走在田徑,那些孩子的誦讀,有些老者忘卻的,此刻曆曆在目。


  講台之上一人揮筆寫下夢想二字。


  一個孩子舉手起身,眼中有光芒四射,“老師,我以後要當李白那樣的大詩人,名垂千古。”


  名貴千古,這四個字重重砸在了老者的心頭,名垂千古啊。


  “老師”一個小女孩舉手

  “妮妮,怎麽了”


  “我剛才在後門看到一個老爺爺,哭的好傷心,但是又好像在笑。”


  老師開門望去,空無一人,走到後門喃喃自語:“校長來了?”


  搖了搖頭,繼續上課,走廊之上,一滴,幹涸。


  不過一眨眼,二人便是再度出現在天岐眼前,李伯仲還是那個李伯仲,那名老者卻有些不同。


  隻見他端起酒壇狂飲,眼眶還有些微紅。


  隻見他拿出三尺青鋒腳下一踏,船周圍蕩起絲絲波紋,老者踏空而起。


  一手舉壇,一手提劍,手中長劍揮舞。


  酒過腸,劍氣嘯,半斤酒,嘯成漫天的劍氣。


  我有金樽鬥十千,何來劍氣撞人間。


  “哈哈哈哈”


  那老者意氣風發,哪有半點病態。


  一劍揉碎天邊白雲,我自橫劍開天塹,試問天上仙人,可曾敢會會我這,謫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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