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老獅鷲飲水
望著副院長壞笑的眼神，洪立苦笑道“您就莫要打趣我了，那道靴太大了，也太薄，不合腳。”
“洪大導師，你這編草鞋的功夫，數十年不減反增啊。”副院長掃了洪立一眼繼續說道“我見你的雪絨袍少了一塊。”
這雪絨袍乃是洪立最心愛之物，洪立有舊疾，夜晚寒氣重了，便是會睡不著，這雪絨袍乃是不可多得的寶物，水不浸，火不化，寒氣一絲都入不得此袍，穿在身上更是百毒不侵，洪立向來寸步不離身。
“尺寸不合適，我便剪了一塊。”
副院長心知肚明，幾十年了也未見尺寸不和，即是剪了一塊，為何會出現在那草鞋中。
“老頑固。”副院長沒好氣的說道，嘴角卻不自覺揚起一絲弧度。
洪立看副院長如此，作揖，便退了出去，合上門的那一刻，撫了撫那雪絨袍。
午夜，繁星皓月，雲雨竹林的夜多了一些恬燥，二人一夜無眠。
三五成群的學員小心翼翼的在竹林中摸索著，希望找到一些落單的妖獸。
“長海哥，今天便是考核的最後一天了，我們。。。”
說也奇怪，每隔那麽幾年，這學院還就能收進來一個叫長海的。
“噓”長海打了個手勢，小心翼翼的向竹子下方探去。
“嘿！”
長海手中長槍直入竹子下方，鬆動的泥土中傳來一聲嚎叫，長海一挑，一隻竹狸被挑了出來。眾人歡喜，這竹狸雖等級是小鬼，妖心形不形成都兩說，但好在味道鮮美，也不算竹籃打水。
根據副院長製定的入學考試，限定三天內擊殺妖獸，依照取得妖心的多少劃定排名，最終僅留下合格者入內門。
東極學院將妖獸按照災害等級劃分為小鬼，修羅，羅刹，大妖，妖王五類。
小鬼多指尚未成型的小妖，攻擊力強於一般野獸，以動物為食，具備低等智慧，在這竹林外圍如此小鬼級別的妖獸不在少數，按百分製，學員可隨意組隊，一顆小鬼妖心記十分，滿百分者才算真正踏入了東極學院的大門。
陽光透過竹葉的葉梢，灑落斑斑點點，竹林中時不時傳來的怒吼與悲鳴，讓人心生不安，今天便是第三天，也是最後一天。
三五成群的小隊，都獲得了各式各樣的收獲，因為組隊的人數不限，有絕大多數人會選擇抱團，也有一些不想和別人組隊的獨行俠。
此刻，竹林，一處河流旁，一個少年郎手捧水流拍打在臉上，眯著眼睛，享受著清涼。
方舟降落在此處，風景宜人，有著各大導師坐鎮，更是免於妖獸叨擾，難得一分恬靜。
令這少年郎有些難過的是，這竹林之間尋不到野果，對他來說，野果解渴又飽腹，方便極了，既尋不到野果，便隻得與山共飲這一條清涼。
少年用袖頭擦了擦嘴，用瓢舀了一瓢清水，顛顛的跑了回來。
自那日，少年瞧見這匍匐在地的老獅鷲獸，他便靠近與他說說話，獅鷲獸自是從不理會，卻也不傷害他，少年也隻是撫摸著獅鷲獸身上的鎖鏈，說一些有的沒的：“在我住的地方，你這種雄偉的妖獸，是不用帶鎖鏈的”。
“給，喝吧”
獅鷲獸年邁，趴在地上，時不時傳出幾聲低沉的獸吼。
少年能聽懂，他是渴了，他便給他取了些回來。
獅鷲獸仍不理會，隻是盯著雙手捧著水的天岐，掃了掃他腳下的鐵鏈。
少年看獅鷲獸仍不理會他，自顧自的端起來喝了一口，將瓢放在獅鷲獸的麵前，傻嗬嗬的笑著。獅鷲獸體型龐大，這一瓢水隻夠他舔一舔，天岐便再去打水，這樣重複，已經第三日了。
“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別”這是獅鷲獸第一次和他說話。
少年驚喜，片刻後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些“他們都說我是半妖，不該出生。”
獅鷲獸眼促狹，半晌未言語，少年用手摸著獅鷲獸鎖鏈下發紅的皮膚，那是被鎖鏈上的符文灼傷的痕跡，也是抑製其妖力的根源。
少年用嘴吹了吹“疼麽，我一條鎖鏈便如此不方便，你如此多，定很疼，很沉重吧。”
獅鷲獸動作一滯，依舊沒有轉身。
少年看獅鷲獸不言語，又道“我自打記事起便有了這鎖鏈，初始，連路都走不了，逐漸的能走了，雖有些疼痛，但卻忍的，娘親說我不笨，聰慧的很，我卻不覺得如此，我七歲才能走路。”
“現在倒也習慣了，每日不聽這叮當聲，倒不舒服呢。”少年傻笑。
“傻小子”
獅鷲獸停頓了一下，竟是曲起了身子，碩大的頭顱俯在天岐的身旁。
“你想找你爹麽。”
“你知道我爹？他在何處？”少年驚喜。
“你可知道隆中？”
“隆中？”少年狐疑。
“武立東極，文自隆中，到那，你會找到你想要的”。
“那我應如何去？”
“去找你們那副院長，我看他對你很是上心，不要在我這老不死的身上費工夫了，近些日，我耳朵都被你磨出繭子了。”
老獅鷲獸說完，索性眼睛一閉，天岐說什麽都是不再理會了。
聽者鎖鏈聲越來越遠，老獅鷲獸緩緩睜開雙眼，抬起蒼老的頭顱，眼中渾濁。“讀了多少聖賢書，便說世道如此，更應該多讀書，多讀書啊”。
他哪知天岐他爹在何處，他甚至都不知姓甚名誰，但他知道，半妖隻有讀書一條出路，不然，以半妖強橫的恢複力。。。
老獅鷲獸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仿佛身在沙場，血沉遍布，萬箭齊發，刺穿釘在牌頭的半妖們，還有攜帶著火球一擁而上的半妖，在火海中翻滾的場麵。
“半妖麽”。老獅鷲望著天岐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倒也算是半個妖吧”。
方舟之上，副院長端著茶杯，抿了一口，望向窗外。
“洪立，你可知那老獅鷲獸說了些什麽”
“副院長，那老獅鷲獸數十年未曾開口吐人言，我哪聽得懂妖獸之語。”
“可，”副院長想說天岐與那老獅鷲談甚歡，難道聽得懂百獸之語？
若是聽得懂百獸之語。。。將這個想法打消，副院長搖了搖頭，那又如何，這帝都的烏煙瘴氣早該變一變了。
“罷了”
洪立不言。
“那老獅鷲獸，還有十年了吧”
“是，約定期限已到。”
“我想不通，以您的實力當時已經完全降服那羅刹級別的妖獸，為何同意幫他寫那介紹信箋。”
副院長揮手。
“是他，自願俯身於我東極學院，換得他兒聽聖言。”
“唉”洪立歎了口氣。
“若不是因為那半妖，您也不至於，唉，當年您可是拜八階大宗師，官至二品，何等威風。”
副院長若有思索，沉默不言。
“那孩子，不是半妖，姓吳，口在天上，遨遊五洲。”說著副院長噗呲樂了。
“誰能想到那黑不溜秋的小崽子，如今上三品文侯。”
副院長越笑越歡，引得洪立想起了當年，不由得也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