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寧願用餘生換你回到我身邊
夏九稚回國的第三天便是七夕，那日，她去了郊外的墓地為父母掃墓，七夕前來掃墓的人自然很少，天地間一片靜謐，遠處群山環抱，近處隻有灰蒙蒙的一片，A市的秋天向來來的很早，仿佛隻是下了一場雨寒意就浸透了皮膚。
遠處走來的女人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靜靜地站著，眼角精致的妝容不時被劃過的雨水浸濕，還有雨水像斷了弦的珠子一樣從傘簷墮落，濺濕了褲腳，懷中抱著的兩束百合花也沾了濕氣，卻是天地間唯一的亮色。
麵前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男人和女人都露著慈祥的微笑，微微抿著嘴角，這種感覺讓夏九稚看了真的好熟悉，隻是再也不會體會到這種真正溫暖的熟悉感罷了。
夏九稚盯了好久，忽然唇角也有了柔和的弧度，她俯下身子，將兩束百合花放在緊挨著的兩個墓碑前，手中的雨傘偏了偏，為已經離開人世的父母遮風擋雨。
“爸，媽，女兒不孝，女兒回來看你們了，你們在天堂還好嗎？”
夏九稚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父母已經去世了三年了，可是當她再次來到這個地方，她竟還是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眼前冒著霧氣，不時地有雨水滴落在她的衣襟上，但她已經分辨不出是雨傘上滴落的雨水還是自己的淚水。
她已經整整三年沒回來看望父母了，但這塊墓地旁邊生出的雜草顯然是經常被人清理過的，她心想，大概是平安有空的時候替她過來看望他們的吧。
雨勢越下越大，女人一直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從前她最害怕刮風下雨，每次打雷閃電都會嚇得瑟瑟發抖，她得留在爸媽的身邊，感受他們給予的溫暖。
一直到暮色四合，華燈初上，山下次第亮起了萬家燈火，那是城市的喧囂繁華。
夏九稚放下雨傘，蹲下身細細摩挲著大理石冰涼的輪廓，然後抱住兩塊墓碑，將一半的臉頰貼在上麵，雨水浸濕了她的秀發，漸漸滑過她的白色上衣。
“爸媽，我真的好想你們，我願用我的十年生命換你回來我的身邊，哪怕隻有一天，你們怎麽那麽狠心撇下我一個人就離開呢……”她帶著哭腔低聲道。
突然，女人感覺到一陣暖意，仿佛被一片晴空籠罩住，而天空中的雨似乎在那一瞬間頓時停止了，她微微抬頭，映入眼簾的竟是一把黑色的雨傘和……一張英俊的臉龐。
她呆滯片刻，然後迅速站起身，眼角的淚水也快速被劃過的雨水衝刷的幹幹淨淨，好像給了她無限的勇氣。
夏九稚一把推開男人的傘，雨傘被無情的扔在了地上，怒聲道:“怎麽是你？真是搞笑。”夏九稚冷笑一聲，“都是你把我父母害成這個樣子的，現在又是什麽意思？假惺惺？還是看笑話？無論怎樣，我都請你離開，因為有你在這裏，我爸媽在天上一定不會安心。”
男人不理會她的話語，仍安然無恙的俯下身子將手中的玫瑰花放在碑前。
夏九稚見他不說話，便越發氣憤，直接拿起他放在碑前的玫瑰花仍出去好遠，玫瑰花的花瓣便被無情的散落在了地上。
“顧未城，我剛才說的話你難道沒聽清楚嗎？我讓你滾！你聽到了嗎？”夏九稚緊緊的盯著他的雙瞳，拳頭漸漸緊握，她麵前的這個男人，讓她又愛又恨，她真希望從來都沒有遇見過他，
他仍像是沒聽到一樣，也不生氣，沉聲道:“阿姨臨走前，我答應過她，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嗬，你說的可真好聽，你以為你用這種方式就能彌補你以前做過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嗎？你以為我就會原諒你？像你這種人，隻會讓我覺得惡心。”
顧未城低遲疑許久:“對不起，九兒，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夏家。”他走上前，試圖捉住她的胳膊。
夏九稚猛地甩開他，大吼道:“你放開我，對不起？僅僅一個對不起你就想解決問題？如果我讓你家破人亡，再來向你道歉，那你會原諒我嗎？難道你覺得把我們一家害的還不夠慘嗎？我現在變成這樣你很滿意對不對？現在又過來看我的笑話，你心裏一定很高興吧！”
“九兒，我……我當初也沒想到你爸爸他竟會……”顧未城欲言又止。
“好了，你什麽都不用說了，我們以後就當陌生人吧，因為我不會跟我的殺父仇人動任何感情，更不會有任何接觸，我對你剩下的隻有恨。”夏九稚拿起地上的黑色雨傘，轉身離開的時候路過那束玫瑰，狠狠地在上麵踩了一腳，她的眼角滑落過一滴清淚，泯滅在了塵埃裏。
顧未城看著她瘦削的背影，心中不斷地歎氣。
九兒，你離開了三年，我愧疚了三年，在每一個午夜夢回輾轉反側之時，我都以為你回來了，你原諒了我，而我們又像剛剛認識的時候重新在一起，可是我多想永遠的都停留在夢中，夢裏的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離開我呢？
但每次我想要緊緊抓住你，你就又會從我指尖溜走，九兒，你這是在換另一種方式懲罰我嗎？如果可以，我寧願用我二十年的壽命換你回到我的身邊，那樣，我便可以用盡我的一生來彌補你，隻是你從未真正的出現過，大概是恨透了我。
三年前，她突然消失在他的生命裏，他雖然事先篤定了她會離開，但他從來都是後知後覺，她離開後，他總以為她還是同他呼吸著同一片天空，可一轉眼她便已經離開了三年了，他對感情是如此，她的離開也是。
現在想起來她的一切，包括細枝末節都清晰無比，仿佛她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已經活成他生命的一部分，隻是因現實所迫，讓許多相愛的人都無法在一起。
顧未城站在原地許久，雨水已經浸濕他的衣服，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塊方巾，在臉上擦拭幾下，便又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口袋，方巾的左下角繡著一個無比清晰的“九”字。
顧未城剛坐進車裏，放在副駕駛上的手機就亮了起來，他接起來，嗓音有一些疲憊，大概是剛剛淋雨的原因吧，他突然又開始擔心夏九稚，她會不會也像他一樣，惹上了風寒呢。
“喂。”
對麵的人頓了一下，似乎在揣測他現在方不方便:“顧總，是這樣的，西郊的那塊地的招標出了點問題，好像與您那個弟弟有關，何總說要您現在立刻回來處理一下。”
顧未城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我半個小時後到，先把資料發給我。”
“好的，顧總。”秘書的聲音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公式化。
顧未城掛斷了電話，他神情微微緊張起來。係好安全帶後，開始掛擋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