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章 嬌妻在懷,珍兒繞膝
「真的?」秦小滿仍是不敢相信。
「真的。」謝廣點了點頭,輕輕撫上她的臉龐,「小滿,我們離開的太久了,應該回家了。」
秦小滿眼眶一熱,顫聲問他,「可夫君留在京師,會是將軍,回到秦家村,就要變成平民了,夫君也不在意嗎?」
「我在意的,只有你和孩子。」謝廣環住她的纖腰,抵上她的前額,低聲道;「小滿,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去。」
秦小滿輕輕的「嗯」了一聲,回抱住丈夫的身子,小聲呢喃;「我連做夢,都想回去。」
謝廣便是微微笑了,揉了揉她的髮絲,溫聲開口;「等我稟明了王爺,咱們就回家。」
「夫君,我放心不下小郡主,那是姐姐用命換來的孩子,我真怕,等我們走了,宮裡的人不會用心照顧她。」
「傻子,王爺登基在即,這孩子以後會是王爺的嫡公主,先不說王爺子嗣單薄,只有一個女兒,就算往後又有人為王爺生下孩子,可這孩子的生母是沈清瑤,單憑這一點,這孩子就會成為王爺的掌上明珠,王爺又怎麼會不疼她?」
話雖如此,可秦小滿心裡還是有些擔憂,「可是,姐姐是為了生這個孩子,才搭進去了自己的一條命,我怕……王爺會遷怒這個孩子。」
謝廣聞言有些無可奈何,他微微皺眉,無奈道;「你怎麼會這樣想?」
秦小滿看著丈夫的眼睛,小聲問他;「夫君,倘若是我,生遠兒,或是還兒的時候……沒有撐過來,你會怨怪遠兒,或還兒嗎?」
謝廣心中微緊,想起秦小滿生下一雙子女時所受的苦,不免既是疼惜又是慶幸,疼惜她所受的罪,慶幸她仍好端端的陪在自己身邊。
「不會,」謝廣抱緊了她的身子,將臉龐擱在她的肩頭,低聲道;「我不會怨怪孩子,只會更心疼孩子。」
秦小滿微微嘆了口氣,眼睛有晶瑩的淚花,「那王爺,也一定會更心疼他和姐姐的女兒。」
「是,所以你不用擔心。」謝廣拍了拍她的後背,「再說,還有蘇娘娘。」
秦小滿身子一顫,從丈夫的懷裡抬起了頭,「對了,還有蘇娘娘,夫君,往後王爺忙於國事,後宮里的事定是全由蘇娘娘做主,蘇娘娘,會不會因為姐姐,記恨這個孩子?」
「蘇娘娘是王爺的髮妻,若說沈清瑤還活著,她興許會忌憚,可如今,沈清瑤已經不在了,留下的又是個女兒,對周子墨不會有任何威脅,她對這個孩子,也自是會盡心儘力,哪怕是做給王爺看的表面功夫,她也不會虧待這個孩子。」
秦小滿細想下來,也是覺得丈夫說的有理,謝廣見她終是不說話了,才微微笑了笑,對著她道;「還有要問的嗎?」
秦小滿搖了搖頭,一想起自己要與丈夫和孩子離開京師,也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回來,能再見到那個孩子。
「夫君,我們走後,還能回來嗎?」
「這還沒走,就想著回來了?」謝廣失笑。
「我放心不下姐姐的孩子。」秦小滿如實說。
謝廣看著她的眼睛,隔了片刻,才道;「等孩子們都長大了,咱們再回來。」
秦小滿點了點頭,手指緩緩的在丈夫的胸口繞著,小聲說;「那王爺,會放咱們走嗎?」
「會。」謝廣只吐出了一個字,握住了她的小手。
三個月後,周懷安於京師稱帝,改國號為「周」,新的朝代,拉開了序幕。
鳳安殿。
「娘娘,皇上如今已經登基,這幾日有好幾個朝臣都是上了摺子,恭請皇上立后。」嬤嬤立在蘇氏身後,為她梳著長發。
「皇上怎麼說?」蘇氏睜開了眼睛,看著鏡中的自己,這兩年,她的眼角已是起了細密的魚尾紋,黑髮中的霜跡也更為明顯,即便在名貴的養顏丹,也固不住她的容貌。
「皇上,將那些摺子都是壓了下來,也沒說什麼。」
蘇氏重新閉上眼睛,淡淡開口;「禮部那邊,可曾說什麼時候為皇上挑選秀女進宮?」
「禮部的成大人昨日也曾說起,要為皇上充實後宮,卻被皇上訓斥了一番。」
蘇氏微微勾唇,「沈清瑤的喪期還沒滿一年,皇上連登基時的慶典都給免了,哪還有心思卻讓禮部挑選秀女,這個成大人,倒真是將馬屁拍在了馬蹄上了。」
嬤嬤聞言,頓了頓,又道;「娘娘,皇上前兩日,還曾下令嚴懲了安順與靖遠兩位將軍。」
「哦?是為了何故?」蘇氏眼皮不睜,問道。
「說是兩位將軍在沈妃娘娘的喪期內在家飲酒作樂,聽說還找了歌姬,皇上雷霆大怒,說是兩位將軍對沈妃娘娘大不敬,收回了他們的軍權不說,還將兩位將軍貶到了西南。」
蘇氏慢慢的睜開眼,自沈清瑤去世后,周懷安如同變了個人般,脾氣越發暴虐,宮裡的人無不是小心翼翼,他曾下旨,命舉國上下為沈清瑤守孝,百日內禁止一切宴席作樂,與嫁娶之事,如今,百日喪期已過,兩位將軍在家中舉行宴會,卻惹得他這般震怒,這喪期,亦是不知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也罷,皇上心裡難受,由著他去吧。」蘇氏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問起了小公主;「公主怎樣了?這兩天也沒去看她,她吃的可好?」
「娘娘放心,奴婢一早就去了承華宮,看了小公主,小公主如今長胖了些,眉眼也是長開了,比起剛出生時可真是漂亮了不少,乳娘說,小公主每日都要吃好幾次奶水,等再過幾個月,就可以讓御膳房給小公主燉點湯啊粥的吃了。」
「嗯,這就好。」蘇氏微微頷首,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宮女從外頭跑了進來,向著她匆匆行禮,道出了一句;「娘娘,皇上剛才下旨,將……將沈妃娘娘,追封成了元后。」
「你說什麼?」蘇氏面色一變,從椅子上站起了身子,「皇上將沈清瑤,封為了元后?」
「是啊娘娘,皇上已經下旨了!」
蘇氏面色灰暗,眼睛里亦是浮起一層灰白。
「皇上怎能這樣,咱們娘娘,才是皇上的元配啊!(元,為開始的意思,指第一個配偶,原配,原,指的是原來,有前妻的意思,現在多將男人的妻子說成「原配」其實不太準確,應該是「元配」。古代元配,指第一個所娶的妻子,元后也就指皇上的第一個妻子,帝王嫡妻,含唯一的意思。)
「皇上下了聖旨后,禮部的張大人和於大人,也曾上奏,說皇上此舉有違禮數,可皇上……」宮女小心翼翼的看了蘇氏一眼,不敢在說下去。
「皇上一意孤行,仍是將沈清瑤追為元后,是不是?」蘇氏深吸了口氣,平息了自己的呼吸。
「是。」
「娘娘,您可莫要氣壞身子,您才是王爺的髮妻,這天下間誰人不知?就算皇上下了旨,也改不了這個事實啊。」嬤嬤勸著。
蘇氏勉強笑了笑,臉色依舊慘白,她輕啟朱唇,默念著那兩個字;「元后……」
沈清瑤既是元后,即使周懷安也將她封為皇后,她也永遠都只會是繼后,太廟中,她亦是要永遠的陪在沈清瑤身後,生生的比她矮了一截。
「娘娘……」嬤嬤心中亦是不忍。
「沒什麼,」蘇氏開了口,強壓著喉間的酸澀,扯了扯唇,道出了一句;「和個死人計較,不值當。」
「娘娘說的是,娘娘還有皇長子,娘娘的好日子,都在後頭。」
話雖如此,可想起周懷安對沈清瑤的深情,蘇氏攥緊了手指,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將那不甘與痛苦盡數壓了下去。
他對她越是深情,又何嘗不是對自己無情。
皇宮,太和殿。
謝廣踏進內殿時,就見周懷安正坐在龍椅上閉目養神,案桌上散落著小山般的奏章,近乎將人吞噬。
大周初立,百廢待興,國事與政事,幾乎纏著周懷安連喘息的功夫也沒有,他卻也有意用政事與國事來麻痹自己,方能將蝕骨的痛楚壓下。
「皇上。」謝廣行了一禮。
周懷安睜開眼睛,向著謝廣看去。
謝廣跪在地上,雙手將一封聖旨舉過頭頂,恭聲道;「懇請皇上收回成命。」
「怎麼,嫌官小?」周懷安皺起眉頭。
「微臣不敢,如今天下太平,微臣無顏舔居將軍之位。」
「謝廣,你是難得的將才。這是你應得的。」周懷安虎目深邃,望著地上的男子。
謝廣微微抬眸,向著周懷安看去,「皇上,微臣已答允妻兒,舉家返回豫州,還請皇上成全。」
周懷安許久都沒有吭聲。
「嬌妻在懷,珍兒繞膝,謝廣,你好福氣。」周懷安聲音低沉,說完,男人淡淡一笑,眼底卻滿是蒼涼。
「還請皇上成全。」謝廣低下了頭。
周懷安閉了閉眼眸,在睜開時,眼底只余濃濃的荒蕪,千里江山如何,萬里江山又如何,即便他將這萬里河山拱手相讓,又如何能換回沈清瑤的一顰一笑。
「你既不願為官,朕又何必勉強你。」周懷安站起身子,緩步走到謝廣身邊,單手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多謝皇上。」謝廣的聲音,亦是含著幾許沙啞。
周懷安無聲的按了按他的肩頭,折過身子,離開了太和殿。
謝廣望著他的背影,望著曾經的將軍,如今的皇上。
他的身影仍是一如既往的高大而魁偉,卻再無往日的意氣風發,似乎他的豪情與壯志,喜怒與哀樂,已被沈清瑤一道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