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章 該喊你嫂子,還是二娘
每次聽到前線的消息,沈清瑤的心都會揪起來,她生怕聽到周懷安的名字,卻又忍不住的想去聽。
秦小滿如今已是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折磨人的孕吐已是好了不少,這些日子,謝遠都是由嬤嬤照顧,秦小滿但凡有了空閑,都會來主帳中陪著沈清瑤說著閑話,眼見著沈清瑤的身子慢慢恢複,秦小滿心裏也是舒了口氣。
這一晚,兩人帶著孩子一道在主帳裏吃了晚飯,待遠兒睡著後,讓嬤嬤抱了下去。帳子裏隻剩下姐妹兩。
沈清瑤望著秦小滿依舊平坦的小腹,唇角便是浮起了笑意;“這孩子倒也乖巧,知道心疼你。”
秦小滿撫著自己的小腹,自從知曉有孕後,除了前些日子她吐了幾次,這些日子她已經不害喜了,就連胃口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這孩子比遠兒乖,說不準是個閨女。”秦小滿心頭浮起一絲甜意,雖然距孩子出生還有半年的光景,她卻已是給腹中的孩子準備起了花衣裳。
沈清瑤瞧著周身透出母性光暈的秦小滿,心中說不出的歆羨,還是旁的,想起這一個月來,帶累秦小滿留在此處照料自己,便是十分的過意不去。
“小滿,我這身子也好了,你快帶著孩子去玉水關吧,謝參將心裏也一定記掛著緊。”
秦小滿聽了這話,便是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她不解的看著沈清瑤,小聲問她;“姐姐,你不與我同去玉水關嗎?”
“我……”沈清瑤蒼白的臉龐浮起一抹紅暈,她垂著眼睫,輕聲說了句;“我當然和你們一起去……”
秦小滿聞言就是笑了,她握住了沈清瑤的手,柔聲道;“我能看出來,姐姐這些日子也一直記掛著大將軍,等到了玉水關,姐姐和大將軍好好兒說說,大將軍不會怪你的。”
沈清瑤搖了搖頭,心知這一次因著涼藥,她委實傷了周懷安的心。即使那一晚,他並沒有絲毫怨怪與斥責,可這是心傷,就連沈清瑤也不知曉,他還會不會原諒自己。
還記得最初跟著他時,她隻盼著他能厭倦自己,拋棄自己,可如今,她竟是害怕了起來。因著這一份害怕,而不敢去玉水關,更不敢見他。
“姐姐,那藥你快些停了吧,千萬別再吃了。軍醫也說了,你若再吃下去,別說往後生不出孩子,說不準,連命都要搭進去。”
沈清瑤看著秦小滿的眼睛,終是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此地離玉水關也不過幾日的腳程,當沈清瑤與秦小滿帶著謝遠,由精兵護送到玉水關大營時,恰逢捷報從前線傳來,周懷安禦敵有功,將胡人打退至西涼山脈,男人並沒趁勝追擊,隻領兵回到玉水關,令大軍得以休整。
至於蘇氏,已是讓周懷安派人送到了河州,世人雖不知蘇氏到底是犯了何事,才惹惱了大將軍,但蘇氏失寵已是定局,如此,軍中諸人對沈清瑤不免更加恭敬。
沈清瑤與秦小滿趕至玉水關大營時,謝廣曾領了人前去迎接妻兒,一行人對沈清瑤皆是畢恭畢敬,沈清瑤有心想問一問周懷安的近況,可話到唇邊,終究還是問不出口。
一連數日,沈清瑤都是待在後營,她仍是住在周懷安的帳子裏,可卻一直都沒有見到男人的身影。
女子待在軍中本就不便,沈清瑤明白這個道理,每日裏隻安分守己的守在營帳中,由著侍從將一日三餐與自己送來,除了秦小滿偶爾會來看看自己,一天到晚,她皆是坐在床前枯守,眼睜睜的看著太陽一分分的落下山,夜色一分分的籠罩住整個大營,一分分的熬著日子。
偶而深夜無眠,沈清瑤總會披衣起身,默默走到帳前,向著前營的方向眺望,主帳中的燈火時常徹夜不息,她便也不聲不響的在那裏看,時常一看就是半宿。
她也曾想過,去主帳裏找周懷安,可每次都是剛邁開步子,那纖巧的秀足便是遲疑著,畏縮著,終究還是慢慢兒的收了回來。
直到這一日,帳中來了個不速之客。
是周子墨。
一早,沈清瑤正在帳中繡著一雙鞋墊,就聽外間傳來一陣喧嘩,“少將軍,您不能進去。”
“讓開!”
“少將軍,大將軍吩咐過,沒有大將軍的手諭,夫人的帳子誰都不能進!”侍從阻攔。
“我叫你滾開!”周子墨發了狠,一腳踹在那侍從身上,侍從吃痛,不得不讓開了身子。
周子墨一把掀開了帳簾,大刺刺的闖了進去。
沈清瑤驟然瞧見他,先是一驚,繼而便決定羞慚,她站起了身子,小心翼翼的喊了他一句;“子墨,你怎麽來了?”
“我是真不知道,眼下是該喊你嫂子,還是喊你二娘。”一別數月,周子墨仍是眉清目秀的樣子,除了皮膚變黑了些,仍是那個翩翩少年郎。
聽著周子墨的話,沈清瑤的臉龐頓時漲的通紅,她羞愧的低下眼睛,隻覺得渾身上下,都是臊的厲害。
周子墨看了她一眼,念著從前的情誼,又念著沈清瑤之前對自己的好,便也不忍心拿重話去刺她,隻得道;“清瑤姐,我不管你和我爹是怎麽回事,我也不管我娘是犯了什麽事,才讓我爹把她趕到了河州,我就問你一句,你這樣跟著我父親,如何能對得起大哥?”
聽著周子墨的指責,沈清瑤有口難言,聽他說起周邵,更是覺得心中酸楚,她微微側開了臉,淚水悄無聲息,盈滿了眼眶。
“大哥待你一片真心,就算我爹比他更有權勢,你也不能拋下大哥,去跟了他叔父。你也是名門淑女,又怎能做出這種事?”周子墨對當初的事一概不知,回京後也隻顧著與京中公子遊蕩在酒樓與賭坊,此次征戰西北,又被周懷安先行遣來,直到今日才算是尋了機會,來和沈清瑤見上一麵。
沈清瑤嗓子中仿似被堵住了般,讓她開不了口,即便能開口,她又能說什麽,難道要告訴周子墨,她是被自己的丈夫拱手相送,猶如一塊抹布般,被他送到了周懷安身邊?
沈清瑤心口劇痛,她什麽也沒有說,一個字也不曾為自己開脫,隻任由周子墨奚落,她咬著唇瓣,竭力忍著,不讓自己落下淚來。
“我今天來找你,也不是為了指責你,”眼見著沈清瑤強忍著淚珠,梨花帶雨的模樣,周子墨的心腸也是軟了,他微微歎了口氣,從懷中摸出了一紙信封,對著沈清瑤道;“你也別哭了,我爹那個人,別人不曉得,我是曉得的。他之前養在府裏的那些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對哪個上心過?女人在他眼裏,就是個玩物,他現下看上了你,也不過是圖一時新鮮,其實,大哥才是真心對你的,咱們以前在北疆,大哥他就連晚上做夢,都要喊你的名字。”
沈清瑤眸心微怔,她抬起眼睛,看見了周子墨手中的信封。
“這個,是我離京時,大哥給我的。他托我帶給你。”周子墨將那封信遞到了沈清瑤手裏。
沈清瑤情不自禁的退後了兩步,那封信在她眼中,卻如同燙手的山芋,讓她不敢伸手去接。
“你怕什麽?”周子墨不解,“從前在京師,你不是整天盼著大哥的信嗎?那時候你隻要收到大哥的信,都會高興好幾天,又哭又笑的,你都忘了?”
沈清瑤搖了搖頭,她的目光看著周子墨,似是在哀求,哀求他不要再說下去。
周子墨壓根不懂她的心思,可瞧著她的樣子,卻也當真覺得可憐,他不在說什麽,隻得將那信擱在了桌子上,臨走時,卻突然想起了什麽,又是折過了身子,對著沈清瑤道;“對了,這一仗,我爹打敗了西北胡人,那些胡人前幾日送了個美人過來,說是什麽北胡第一美人,爹爹已是收房了,不是我說,你這樣整天躲在這裏,不見天日的過日子,雖說落了個平妻,可有什麽意思?還不如回到我大哥身邊。”
周子墨說完,便是搖了搖頭,離開了沈清瑤的帳子。
沈清瑤站在那裏,耳朵裏“嗡嗡嗡”的響著,周子墨臨走前的話不住的往腦子裏鑽,“北胡第一美人”“收房”這幾個字,更是在心裏轉來轉去,轉的她頭暈眼花。
她穩了穩身子,瞧著那一紙書信,卻怎麽也沒那個力氣,去將它拿在手裏。
周子墨說的不錯,曾經的她,最盼望的不過是從北疆收到夫君的家書,即便周邵性子清冷,家書每次也隻有短短的幾行,她都會視若珍寶,一個字,一個字的咀嚼。甚至夜晚來臨時,她都要將丈夫的書信擱在枕下,仿似這樣做,他就會離自己近一點,再近一點。
她隻差將一顆心掏出來給了他,換來的卻不過是被他棄如草芥。
猶如此時,她的心裏漸漸的有了周懷安,情不自禁的為他牽掛,可換來的,又是什麽?
是他避而不見,是他收了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