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章 你本來就該是他的
京師,將軍府。
謝廣趕到書房時,就見周懷安的心腹,黃參將,崔副將,都已是坐在了下首,除此之外,還有幾個朝中的言官。
待自己走進,周懷安抬眸看了他一眼,指向一個空位,對著他道;“坐吧。”
謝廣行禮後坐下,與黃參將互相看了一眼,就聽為首的一個言官道;“將軍,如今沈家雖倒,但沈培陽在朝中的門生眾多,沈家分散在各地的黨羽,也是不容小覷。”
周懷安淡淡點頭,隻聽著,並沒有言語。
間周懷安沒有吭聲,那言官又道;“依屬下之見,將軍若想徹底扳倒沈家,不妨借此機會,將沈氏的黨羽一道鏟除,也好落個幹淨。”
周懷安的手指輕叩桌麵,沉聲開口;“沈家的黨羽自是要鏟除,隻不過不是眼下,沈家這邊剛倒,咱們就出手,太紮眼。”
“將軍說的是,皇上猜忌心重,不妨就讓沈家那些黨羽在逍遙個幾日,咱們在一網打盡。”
另一個言官附和道;“張大人說的沒錯,隻不過將軍,沈家如今雖是倒了,但爛船還有三斤鐵,沈家家大業大,人丁也多,倘若不能斬草除根,隻怕以後.……”
周懷安麵色沉鬱,淡淡道,“沈家的人,我自有分寸。”
這幾個言官俱是知道沈家與周家是姻親,隻當周懷安是為了侄兒周邵的緣故,方才網開一麵,不曾對沈家趕盡殺絕。
謝廣聽著那幾個言官喋喋不休的與周懷安商討著朝堂上的事,他身為武官,平素與言官也沒怎麽打過交道,此時聽得那些言官開口,他便隻坐在一旁,也不言語,直到周懷安擺了擺手,命那幾個言官退下,他方才收斂了心神,與黃參將,崔副將一道站起身子,立在周懷安麵前。
“這陣子,軍中一切事物便交由你們處置。”周懷安等言官走後,麵對自己的下屬,開門見山的就是這麽一句。
崔副將當先忍耐不住,驚訝道;“將軍,您這是要出遠門?”
周懷安點了點頭,簡要道;“不錯,有些私事,需我親自走一趟。”
“若有屬下能夠效力之處,還請將軍開口。”崔副將抱拳,聽得周懷安說是私事,任是他再大的膽子,也不敢開口去問周懷安,究竟是什麽事。
周懷安勾了勾唇,淡淡道;“你們就留在軍中,一有何事,立時傳書與我。”
“是。”三人齊齊出聲。
周懷安點了點頭,又將營中一些分派與三人仔細說了,直到吩咐完畢,眾人剛要行禮退下,周懷安將謝廣留了下來。
“將軍。”謝廣恭聲喚了一句,不知周懷安單單留下了自己,卻是為何?
“家眷在京師還住得慣嗎?”周懷安語氣隨意,似是與謝廣閑聊般。
“小滿年紀還小,雖是在京師,心裏也還惦記著秦家村。”謝廣如實作答。
周懷安一聽就笑,“這京師應有盡有,難道還比不上那個小山村?”
謝廣微微苦笑,沒有說話。
“你是要留在我身邊做大事的人,日後尋了機會,不妨勸勸你媳婦,將那秦家村給忘了。”周懷安聲音平靜,卻隱含著淡淡的威勢。
謝廣心頭一凜,卻無法說什麽,隻得俯下身,低聲說了一聲;“是。”
他清楚,當初小滿進宮指認了德妃,依著皇上的脾性,是斷斷容不得她活在世上,若不是有周懷安從中斡旋,當日的秦小滿,隻怕都沒法活著離開皇宮,他們一家三口,又談何回到秦家村,過回從前的日子?
謝廣心中略略思索了片刻,念起自己對妻子的承諾,隻低聲道了句;“將軍,恕屬下逾距,此番北疆大勝,皇上隻怕會尋機從將軍手中收回兵權,不知將軍有何打算?”
周懷安眸光黑沉,麵色淡然,透著胸有成竹的篤定,“他想收兵奪權,早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沈培陽這些年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如今沈家已倒,就等於卸了他一隻臂膀,剩下一個許家,已經不足為患。”
謝廣抬起頭,向著周懷安看去,兩人四目相對,待看清周懷安眼底的神色,謝廣的心微微一沉。
潿洲。
沈清瑤趕到時,天色才剛蒙蒙亮。
望著眼前的馬車,守城的官兵上前盤查,待從仆從手中聽得沈清瑤的身份,士兵不敢怠慢,連忙將沈清瑤恭迎入城,並命人前往總兵府告訴了周邵。
周邵得知沈清瑤從京師而來,眸心頓時一緊,他本在床上歇息,聽得小廝來報後,甚至連外衣也沒有披,直接衝出了屋子。
剛到府門口,就見沈清瑤已是在嬤嬤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怎知剛抬頭,就見到自己一心想見的人。
兩人遙遙看著彼此,在潿洲的這些日子,周邵一門心思撲在守城訓兵上,不敢去想她,此時竟見她從京師追了過來,心中激蕩不可抑製,不等他邁開步子,卻見沈清瑤已是提起了長裙,向著他奔了過來,撲在了他懷裏。
“邵哥.……”沈清瑤伸出胳膊,緊緊抱住了周邵的身子,她的眼淚那樣多,想起沈家,想起父母親族,但覺天地茫茫,唯獨留下她孤身一人,隻有周邵,自己的夫君,才是她心底唯一的指望。
周邵清俊的麵容微微跳動著,他不言不語,隻將沈清瑤箍在了臂彎,久久沒有撒手。
晚間,總兵府衙。
燭光隱隱,將兩道相互依偎的人影十分清晰的印在了窗戶上。
“邵哥,姑姑如今成了庶人,爹爹與娘親也讓皇上治了罪,整個沈家都淪為了階下囚,再過不久,男丁就要前往邊疆充軍,女子進宮為奴,我沒有法子,隻有來找你。”沈清瑤將臉麵埋在丈夫的胸膛,孱弱的肩頭微微輕顫著,仿似眼前的周邵,已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周邵撫著她的長發,一直沒有吭聲。
“邵哥,如今皇上正在氣頭上,無人能幫沈家說話,我隻想著,等過陣子皇上氣消了,你回京一趟,去朝中上下打點一番,爺爺從前的門生多,總會有人願意出頭,為沈家求情的。”
周邵默了默,將沈清瑤的身子從自己懷裏拉開,握住了她的肩頭,對著她道;“瑤兒,你很清楚,有一個人,能幫你拯救沈氏一脈。”
沈清瑤聞言,臉色頓時慘白。
周邵撫上她的臉,低聲道;“但可惜,這個人不是我。”
“邵哥.……”沈清瑤剛欲開口,周邵卻已是伸出食指,擋在了她的唇邊,示意她不要開口。
“瑤兒,聽我的話,去他身邊吧。”周邵的聲音低啞,仔細聽下去,便能察覺出其中的顫抖與掙紮。
“邵哥,你在說什麽?”沈清瑤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丈夫,就連唇瓣也是褪去了最後一分血色。
“我說,讓你跟了他,把我忘了。”周邵的目光平靜的看不出絲毫風雨,他就那樣看著沈清瑤,一個字,一個字的開口。
沈清瑤的身子哆嗦起來了,幾乎是不可抑製,她看著麵前的周邵,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卻不似她的丈夫,而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邵哥,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沈清瑤嗓音沙啞,透著嗚咽。
“知道。”周邵扯了扯嘴角,就那樣說了下去;“當日在雲州,我就告訴了你,叔父對你有意,咱們本就不該在一起。”
終於有淚珠從沈清瑤的眼睛裏一顆顆的落下,打在了她的手背上,她竭力忍住自己的哭聲,對著周邵說了一句:“我是你的妻子。”
周邵伸出手指,欲為沈清瑤將淚水拭去,豈料沈清瑤卻是向後退去,避開了他的手指。
“邵哥,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要把我送給周懷安?”
沈清瑤目光有些怔忪,她一步步的向後退了幾步,直到後背抵上了門框,才站在了那裏。
周邵看著她,卻是一記苦笑;“瑤兒,你本來就該是他的。”
沈清瑤止住了眼淚,她呆呆站了片刻,終是動了動唇,吐出了一段話來。
“邵哥,我雖不是什麽烈女,但也知道從一而終的道理,你既然不願要我,我決計不會纏著你。可你讓我去跟旁人,也未免將沈家的女兒看得太輕。”
沈清瑤話音剛落,已是從發間取下了簪子,向著自己胸口紮去。
周邵心頭大震,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她衝了過來,一手奪下了她的簪子,將她抱在了懷裏。
“瑤兒,你明知我沒法子,你何苦這樣傻!”周邵幾乎是低吼般的吼出了這句話,他的雙目赤紅,眼角閃過一絲晶瑩。
“邵哥,你帶我走吧。”沈清瑤的身子抖動的如同秋風中的落葉,她攥著周邵的胳膊,細聲求他。
“能走去哪?”周邵目色蒼涼,笑意森寒,“他權傾天下,連皇上也要忌憚三分,你若一心要你,任我們走到天涯海角,也還是會被他抓回來。”
“不,叔父不是這樣的人!”沈清瑤搖著頭,昂著蒼白柔美的小臉,向著夫君祈求。
“瑤兒,叔父的心狠手辣,這世間難有人出其右。”周邵目光深黑,盯著妻子的麵容,低聲道;“咱們若想在一起,隻有一個法子。”
“什麽法子?”沈清瑤脫口而出。
“奪走他的兵權。”周邵吐出了幾個字來,見沈清瑤眸光微震,他握住了沈清瑤的肩頭,接著說了下去;“隻有把他手中的兵權握在我手裏,咱們才可以在一起,你聽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