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章 一道殺了
秦小滿的話音剛落,謝廣果真從妻子的小腹中察覺到一股清晰的胎動,他的大手緩緩的撫著秦小滿的肚子,唇角忍不住浮起笑意,索性傾下了身子,將耳朵貼了上去。
秦小滿把玩著丈夫濃密的黑發,柔聲笑道;“聽出什麽沒有?”
直到胎動漸漸退去,謝廣才直起身子,瞧著秦小滿的笑渦,隻讓他忍不住俯身,在她的麵頰上輕吮了一口,才道:“這孩子一定頑皮的緊,在你肚子裏動的好生厲害,先前大妹有孕時,倒沒這樣……”說到這裏,謝廣頓時停住了,他微微苦笑,隻怨自己口無遮攔,再去瞧秦小滿的臉色,怕她不高興。
秦小滿的臉色卻並沒什麽變化,依舊是笑盈盈的看著夫君,見他忽而住口,秦小滿有些疑惑,輕聲問他;“夫君,你怎麽不說了?”
謝廣握了握她的手,無奈道;“怕你生氣。”
秦小滿心思一轉,才明白過來,當下就是抿了抿唇瓣,嗔道;“我哪有這樣小心眼,你心裏記著王大姐,我不怨你。”
謝廣也是笑笑,將她抱在懷裏,想起當初,自己與王大妹成親時,也隻是覺得自己身邊需要個女人,隻要她能持家,性子賢惠,能給他料理家事,無論是方是扁都可以娶進門。
這農家過日子,哪有什麽情情愛愛,王大妹過門後,他每日裏也都是該幹活就幹活,該下田就下田,唯獨回家後卻有個人能給他燒飯洗衣,他早已知足。
王大妹性子木訥,平日裏即便對著丈夫也沒什麽話,謝廣自己也是不多言不多語的,比起旁的一些夫妻,兩人成親後,倒更像是搭夥過日子般,比起如今,真可謂是一天一地。
瞧著秦小滿的嬌顏,謝廣不由得心生自嘲,捫心自問,秦小滿容貌嬌美,肌膚細膩,整個村子都找不出比她更美的媳婦來,他作為男人,自然是喜歡的。可當初娶她,也並非貪圖她貌美,反而隻覺得這般俏麗的姑娘,跟著自己實在是可惜了。至於婚後兩人相互扶持,彼此憐惜,這在之前也是從未想過的事。
此時嬌妻珍兒在懷,謝廣心生無限安寧,隻願守著妻兒,一家人過著甜蜜溫馨的小日子,長長久久,生生世世。
京城,皇宮,鳳藻殿。
“娘娘,咱們安插在鳳寧殿的人,都讓賢妃派人給清理了,眼下,還是沒什麽消息。”
“再去探。”沈玉蓉一身淡青色的宮裝,長發並未綰成發髻,而是盡數散在身後,由著身後的宮女在那把青絲上細細的抹上發油。
“是。”宮女垂著眼睛,匆匆離開了鳳藻殿。
沈玉蓉伸出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對著殿外喚道;“初夏,你進來。”
頓時便有一個雙十年華的女子,邁著細碎的步子走到了內殿,對著沈玉蓉輕聲道;“娘娘,您喚我。”
“嗯,”沈玉蓉淡淡應著,對著身後揮了揮手,那服侍她保養長發的宮女便是行了個禮,退了下來,內殿中,隻餘沈玉蓉與初夏主仆二人。
初夏幼時就跟在沈玉蓉身邊,早已練出了眼色,她不聲不響的上前,伸出纖纖素手,為沈玉蓉揉上了額角。
“還是你的手勢,最讓本宮舒服。”沈玉蓉微微眯眼,緊繃的麵部也是微微鬆懈了下來。
“娘娘還在為鳳寧殿的事煩憂?”初夏聲音輕柔,隻用自己與沈玉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開口。
“不錯,”提起鳳寧殿,沈玉蓉又是皺起了眉頭;“本宮這幾日心裏總是亂滔滔的,這麽些年,賢妃是什麽人,本宮還不清楚?如今皇上有意晉本宮為貴妃,若是換了以往,那賢妃早已是按耐不住,要對本宮下手了,可這些日子,鳳寧殿那邊一直沒什麽動靜,真是讓本宮百思不得其解。”
“娘娘,興許是那賢妃明白了自己斤兩,再不敢與娘娘相鬥,也是有的。”
“不,你到底是嫩了,”沈玉蓉聽了這話,隻微微一笑,搖頭道;“依著本宮這些年對賢妃的了解,不單是她,就連她們許家,也都不會善罷甘休,由著貴妃之位落入本宮之手。她們一定是在籌謀,好尋一個法子,能讓本宮萬劫不複。”
最後的那一段話,沈玉蓉咬字極是低沉,初夏聽在耳裏,卻是情不自禁的從心底生出一陣寒意。
“娘娘不用多慮,這些年咱們鳳藻宮從不曾有把柄落入賢妃之手,就連娘娘的母族也是挑不出一點兒錯來,那賢妃就算想對娘娘下手,隻怕也是徒勞。”
沈玉蓉沉默不語,眼底卻有精光閃過,隔了許久,她才開口;“不,本宮的把柄,足以給本宮,和整個沈家都帶來滅頂之災,本宮這些年一直都是擔心受怕,就怕這個把柄會讓人給捅出來,倘若,本宮的這個把柄落在了賢妃的手裏,本宮和沈家,都再無翻身的可能,你明白嗎?”
初夏心中一凜,她微微低眸,聲音輕的淡如塵埃;“娘娘恕奴婢多嘴,當年,娘娘何不聽從老爺的話,將那個把柄除了.……”
沈玉蓉心頭猛跳,她的眼中有厲色閃過,向著初夏看去。
初夏察覺到沈玉蓉的目光,明白自己逾矩,隻將頭深深垂下,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內殿裏不知沉默了多久,才聽沈玉蓉的聲音再次響起,細聽下去,就會驚覺這道聲音中,飽含了濃厚的滄桑,壓根不似出自一個寵妃之口;“初夏,你是本宮從沈家帶出來的,本宮也不瞞你,那個把柄,是本宮的骨肉。”
初夏臉色蒼白,俯身跪在沈玉蓉麵前;“娘娘,您的骨肉隻有三皇子與九公主,把柄,到底隻是把柄。”
沈玉蓉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底隱有水光;“本宮答應過父親,永不會去尋那個孩子,本宮十七歲時生下了她,到了如今,剛好過去了十七年,想來她若長大,這個年歲在鄉下,也該嫁人了。”
初夏並不出聲。
沈玉蓉深吸了口氣,接著說道;“這麽些年,本宮明麵上風光無限,位居高位,榮寵不衰,子女雙全,可私底下,本宮沒有一日不是寢食不安,本宮一直都怕,怕那個孩子被人找出來,送到皇上麵前,到了那時,本宮與沈家,都將犯下欺君之罪,就連煜兒和長敬都會受到牽連。”
“既然娘娘心知有朝一日此事揭曉,對咱們鳳藻殿來說便是滔天的禍事,娘娘何不早下決斷?”初夏微微抬眸,眼神晶亮。
“本宮知道,本宮一直都知道,留下她是一個禍害,可是初夏,你可曉得,她.……畢竟也是本宮的女兒。”
“不,奴婢隻知道,娘娘的女兒是九公主。奴婢還知道,如今這個禍害,極有可能會害了娘娘,既是禍害,娘娘還是速速做個決斷出來,娘娘走到如今,不僅是您自己,整個沈家,還有三皇子,他們也都是擔在娘娘身上。娘娘,決不能有一絲軟肋。”
“是,她是本宮的軟肋。”沈玉蓉的手指微微收縮,不知不覺的攥緊了梨花木的扶手,她的指尖發白,細瞧下去,竟是在不住的顫抖。
猶記得十七年前,她在那偏遠的村子裏生下那一個柔弱的女嬰,她狠著心,連一口奶也不願意喂她,隻因為她知道,她絕不會待在秦家村,跟一個鄉野村夫去過著貧民百姓的日子。
她是沈家的嫡女,從小她就懂得,自己長大後是要進宮的,要服侍天下的九五之尊,她的身子何其尊貴,卻陰差陽錯,被一個村夫染指,生下一個卑賤的孩子。
她不願喂那孩子吃奶,由著她柔柔弱弱的哭的跟一個小貓兒般,她就是怕自己會舍不得,怕自己心底的那份母愛會通過喂奶牽扯出來,她強自壓著自己對那孩子的憐愛,她隻知道,她要走。她要逃開秦家村,她要回到京城,做回她高貴的千金小姐。
離開秦家村的那一夜,她破天荒的抱了那孩子一宿,甚至臨走前,為著讓那莊稼漢子打消疑惑,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喂了孩子奶水。
回京的路上,她無數次的告訴自己,就當自己從沒生過那個孩子。
時光荏苒,十七年的歲月從指間流逝,她的膝下也早已經有了一雙兒女,她幾乎再也想不起來豫州城,想不起來秦家村,就連那個孩子的麵容,也已經變得模糊,隻有偶爾的午夜夢回,會有一個小小的女孩兒,向著自己張著胳膊,眼淚巴巴的喊娘……
沈玉蓉不願在想下去,她鬆開了自己手指,似是下定了決心般,向著初夏看去。
“娘娘有何吩咐?”初夏上前一步。
“去告訴父親,派人去一趟豫州城,找到秦家村,尋一個名為秦大柱的男子,他有一個十七歲的女兒,找到這對父女後,什麽也不用問,直接將他……還有他那個女兒,一道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