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一回
回房後,看到吉蘭坐在床邊等著他,永琰的心,寒了又寒。
丫鬟伺候他洗漱完畢,他才躺下,卻是毫無困心,一顆心揪在一起,無法放鬆。
以為他還在為劉佳氏的鬧騰窩火,吉蘭柔聲勸道:\"妹妹也是痛失愛子才會這般不分輕重,王爺念在她也曾盡心侍奉多年的份兒上,就原諒她罷!\"
暗中做推手,麵上當好人的本事,可真被她練到家了,永琰心下冷笑,故意為她抱不平,
\"你還關心她,為她說情,殊不知她在背後怎樣捅你刀子。\"
\"哦?\"吉蘭微怔,很快就平靜下來,斂了恐慌,佯裝好奇,\"妹妹她……說我什麽?\"
\"她居然說,是你去挑撥,說伊貝爾是我的女兒!\"
吉蘭當時敢那麽說,正是看劉佳氏已瀕臨失控,不管她說什麽,旁人隻會當她是個瘋子!一旦此事鬧大,想來永琰隻忙著遮醜,也無暇探究劉佳氏為何會這般。
而雲霄,打破了她的一切設想,萬未料到,這丫頭為了維護永琰,竟敢撒下彌天大謊!
這一刻,永琰如此鎮定地與她討論此事,究竟是出於怎樣的心態?試探?還是真的信任?
無論如何,她都該裝作委屈的模樣去麵對他,不能自亂陣腳!
往酸澀處一想,須臾間,吉蘭眸中已蓄了淚,惹人憐惜的晶瑩在閃爍,
\"我的品行,王爺應該明白,一向都把王爺的利益擺在第一位,於王爺名譽有損之事,我怎會傻得去做?\"
吉蘭說話間,永琰一直在盯著她看,神色並無破綻,完美的訴苦表衷心,但是她指甲陷進手掌肉中的手,出賣了她恐慌憤恨不甘的內心,心裏明白即可,他並不打算捅破她這層虛偽的麵具,這樣的女人,他需要,有用處,隨即輕蔑一笑,
\"所以說,無稽之談,她也扯得出來!\"
王爺這意思,是他信了麽?
\"我覺得,妹妹有些不正常,言辭都異於常人,要不,請個大夫過來瞧瞧罷!發現得及時,興許還能治好。\"
永琰翻身閉眼,渾身疲乏,\"你看著辦罷!我沒工夫管這些。\"
吉蘭忍不住抬手,擁在他腰間,永琰卻將這柔情的玉臂拿開,
\"綿怡尚未入土,我沒有心思。\"
\"我明白,\"吉蘭給自己找台階下,善解人意地道:\"隻是,想給你一些安慰。\"
\"不必,我會自己消化,隻是不喜歡抱著人睡,多年的習慣,你也知曉。\"
真的不喜歡麽?她的相貌,也是端莊秀麗,卻愣是博不來他歡心,縱有親熱,也隻是因為他需要,或者施舍她,從來不是那種發自內心歡喜的纏綿。隻因他從來沒有吻過她的唇!
吉蘭心底一酸,忍不住低聲抱怨,\"也許是,這王府裏,沒有能讓王爺想疼惜之人罷!\"
的確是沒有,若是她在他身邊,他又怎會不想擁抱?哪怕僅僅隻是一個擁抱,那是多年的渴望啊!
可惜,永遠不可能……
富察府。
次日清晨,旭日東升,雲霄正在侍弄明珠最喜歡的那盆紫龍臥雪菊,丫鬟上了朝食,仍不見福康安人影。
不止早上,整整一天,他都沒有露麵,晚上,明珠終是坐不住,去找多羅,多羅說瞧見他們兄弟二人出去喝酒。
太過分了,這樣賭氣,惱煞人也!若不是擔心他的身子,明珠才懶得問他行蹤!
酒樓廂房裏,佳肴滿桌無人食,香釀千杯斟嫌遲。
福康安不理會他的善意,心緒不安時,誰還管什麽會不會傷身體,沒自殘都是好的!
沒有廢話,他看向老四,開門見山,\"永琰對明珠的心思,你知不知曉?\"
\"我……\"福長安實在不適合說謊,猶豫的這一瞬,已經將心思出賣。不必他回答,福康安也明白了,心底越發覺得苦楚,
\"都知道,隻有明珠不相信!她們母女,都認為他是好人!\"
難道不是麽?福長安很想說,他也是這樣認為的啊!\"可永琰……也的確沒有怎樣……\"
\"怎樣?\"福康安怒拍桌子,急吼道:\"他還想怎樣?\"
\"呃……\"福長安覺得三哥今天有些偏激,\"想法這種事,我們無從管啊!\"
\"我就是生氣,我說的都是事實,明珠她卻不信我的話……\"
因為三嫂不是個自負的女人唄!天天想著哪個男人喜歡自己?那不是有病麽?
\"也許是,永琰很克製,的確沒對三嫂表明過什麽,三嫂才信任他罷!\"
沒有表明,卻暗中做手腳,\"他送了手串,明珠戴了十幾年都不知道那是他送的!這還不算陰險?\"
福長安心道:一個手串,也不算什麽罷!但是這話隻能想想,說出來就是找抽罷!三哥現在火氣這麽大,又不舍得打媳婦兒,保不準會拿他出氣呢!不能惹啊不能惹!
\"反正,三嫂的心隻在三哥你身上,哥你就別管永琰想什麽了。\"
本是想找個人同仇敵愾,怎奈福長安居然不與他同一戰線,可惱可恨!想揍人!
\"我發現你總是為他說話,到底誰是你親人?\"
毋庸置疑!福長安快速回答,神色誠懇且堅定!\"你!\"
\"那你還維護他?\"這小子!居然敷衍他!假到不忍直視,此刻福康安眼裏的福長安,正在搖搖晃晃,說話也不大清晰,他得很費力才能聽清楚,
\"可他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而且他也沒什麽非分之想,\"福長安陪了永琰那麽多年,也明白他隱忍的苦楚,實在做不到怨怪於他,
\"哥你隻管無視他就好,不必那麽在意。\"
\"他有沒有非分之想,他會清楚明白的告訴你?陰沉之人,永遠不會跟任何人亮明所有底牌!\"
\"縱然他是王爺,哥你是皇上最寵的臣子,也是最親的侄子,永琰有所顧忌,不會與你對抗,縱然他日他登基,身為一國之君,他也不可能公然去搶臣子的夫人,所以三哥你在怕什麽呢?\"
他怕的,老四不會懂,他也倔強不想說,指著福長安搖著手臂吼道:
\"你再說他一句好,就給老子滾蛋!\"
福長安算是看出來了,他三哥已經醉了,隻好附和著他的話,好說歹說,才將他送回府。
兄弟兩人回來得很晚,丫鬟過去開了門,明珠已然躺下,聽到動靜,披了袍子起身,與福長安一道,將他順到床上,讓他躺好。
道了謝,送走了福長安,她才回身,吩咐丫鬟不必管,自個兒親自為他脫鞋泡腳。
他卻嚷嚷著說渴,為他擦了腳,明珠又到臉盆處淨了手,慌著為他倒茶,扶不動他,隻好喊他起來喝。
福康安微感不悅,\"我沒醉,那麽大聲做什麽?\"
\"誰大聲了?\"昨晚還賭氣不歸來,今日也不見人影,若不是看他醉了,明珠才懶得理他,忍不住斥道:\"少仗著喝醉胡攪蠻纏!\"
一點兒都不溫柔!福康安委屈道:\"又凶我!你不愛我!\"
平時他若喝多,隻會倒頭就睡,今日這半醉不醉的,怎麽那麽多廢話?\"快喝水!\"
喝了幾口,他伸手推開,後知後覺地道了句,\"有點兒燙!\"
不早說?喝完才說,看來還是不夠燙!
明珠將要起身,福康安卻拉住了她,\"別離開我,明珠!\"
黏得令她無奈,\"我去放茶盞!\"
\"放地上!\"
挺有招兒!感覺很清醒啊!明珠不禁懷疑,他真的醉了麽?
\"沒醉就自己睡,少折騰我!\"
明珠褪了外袍,脫了鞋,準備去裏邊睡覺,才要放下帳子,又被他拉過去,\"明珠……過來!\"
被他摟在懷裏,明珠極不情願,\"又怎麽?\"
她身上那若有似無的香氣,誘得他越發難耐,\"我渴。\"
折騰人罷!明珠怒嗔他一眼,\"才喝了水!\"
\"不是口渴,是身子渴……\"
\"哼!\"明珠故意揶揄道:\"你不是與我置氣睡書房麽?現在還好意思親熱?骨氣呢?\"
骨氣是什麽?醉後的福康安想說爺聽不懂哎!想起昨晚就來氣!\"我睡書房你就讓我睡?也不來喚我回去?\"
\"我喚你做什麽?\"她才懶得將就他,\"你愛睡哪兒隨意!\"
\"一直等你來找我呢!你都不來,我很傷心。\"
明珠不滿的咕噥了一句:我也在等你來找我啊!你不是也沒來!
聲音很小,他不可能聽到,但他卻自言自語道:\"我猜測,你是否也在等我去哄你,可是我心裏真的很難受,
兄弟,母親,相繼去世,我都沒在跟前,一向生龍活虎的我,也會被病痛折磨,京城與廣西,來回路上,我就沒幾天舒坦過,可我還得強忍,不想讓人看出我身子不適,皇上讓我去鎮場子,我怎能讓人看到一個病怏怏的福康安呢?
好不容易求得皇上讓我歸京,伊貝爾又出了這樣的事!你明明知道,我討厭永琰,我不想看到你戴著他的東西!諸事糟心!
反正心裏沒有一件順心的事,你也不哄我,我很煩躁!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明珠,永琰是不是比我好?比我冷靜,比我沉穩,比我身份尊貴……\"
福康安正自怨自艾,忽然感覺唇被封住,一股暖流,瞬時衝向丹田,最受不了她的主動,讓他在霎那間清醒,又沉醉,當即翻身狠狠的吻她,
吻她的唇,她的頸,都令他神魂顛倒,難以自持!
有一瞬,明珠能感覺到,有冰涼的東西滑落在她頸間,是有多難受,他才會流淚,
\"瑤林……\"緊緊擁著他,明珠艱澀開口,輕聲呢喃著,\"難過你可以說與我聽,不要一個人獨自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