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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五回

  \"爭不出結果,當時的將軍便下令讓巴雅爾自己到軍營裏去認,結果認出海蘭察來。


  其他將領很不服氣,嚷嚷著讓海蘭察拿出證據來,於是海蘭察才把巴雅爾割下的那一角衣襟拿了出來,眾人皆啞口無言。


  時至今日,老海亦是如此,隻醉心於戰術,仿佛沙場的熱血能解他幹渴的魂!在軍功上,老海從來不爭,但他這些年跟著我,我也不會讓他吃虧,他所有的功勞,我都會上報,但如今……唉!\"

  如今海蘭察竟然先他而去,再無人能陪他在夕陽下,把酒言歡,暢所欲言。


  明珠默默的聽著,跟著他的回憶,去了解海蘭察這個人,一代名將病逝,實乃天妒英才!


  說了許多,水有些溫了,明珠怕他著涼,喚他起身。


  幫他擦幹後換了衣衫,明珠擁著他,久久不語,隻是緊緊相擁,當言語蒼白無力,安慰無用時,她能做的,就是靜靜的抱著他,告訴他,她就在他身邊,最沉默的支持,不需諾言的久伴。


  \"明珠,我沒事了。\"許久之後,福康安深深歎息了一聲,直起身子,鬆開她,壓抑了心底的痛苦,溫柔的凝望著她,抬手輕撫她臉頰,

  \"看到你,我很快就能安定下來,不再心浮氣躁。\"

  覆上他的手,她微側臉,輕輕吻了他的手掌,\"我很榮幸,成為你的定心丸。\"

  自去年八月到今年三月,雖然一直忙忙碌碌,製定西藏的各種章程,但隻要一閑下來,他的心裏,就如針紮一般,不像之前打了勝仗那般,意氣風發,誌滿意得,這一回的勝仗,令他愧對許多人。


  尤其是回來後,又得知忘年之交海蘭察的死訊,他更是無法平靜。


  所幸,明珠懂他,沒有喋喋不休的勸慰,隻給他一個踏實的擁抱,便在一瞬間安撫了他所有的動蕩。


  淡淡一笑,福康安拉著她出了房門。恰好丫鬟有請,說是太夫人讓他們過去用晚膳。


  斂了愁緒,福康安帶明珠去給那拉氏請安,伊貝爾瞧見阿瑪,歡喜不已,快跑著撲過來讓他抱,小冬陽似乎有些不認得他了,畢竟他走時,冬陽才一歲,如今兩歲半,哪有什麽記憶力。


  看著伊貝爾,福康安不由感歎,\"寶貝女兒又長高了,更漂亮了,再過幾年就要嫁人了啊!\"

  伊貝爾聽著好傷心,\"阿瑪嫌棄我了麽?居然讓我嫁人!\"

  \"沒有啊!\"他哪有那個意思?\"隻是女大不中留,到時我若不讓你嫁,隻怕你還得怪我呢!\"

  小冬陽拉著她一直叫\"姐姐!姐姐!\"不明白姐姐為何與這個人如此親密。


  伊貝爾這才從她父親懷中站起來,對小冬陽道:\"這是阿瑪,快叫阿瑪!\"

  小冬陽看了看福康安,膽怯地喚了一聲,福康安笑應著,伸手去抱她,她卻哇哇哭了起來,掙著向明珠求救,\"額娘……娘!\"

  \"傻丫頭,我又不賣你,你哭什麽?\"

  明珠趕忙過來抱住冬陽好言哄著,\"許是與你認生罷,你就先莫抱她。\"

  \"唉!還是大女兒乖!\"福康安也不強求,拉了伊貝爾進屋去看望病床上的那拉氏。


  那拉氏瞧見三兒子,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可也是和明珠一樣,擔心他的身體,問他可有受傷,福康安笑道沒有,\"兒子身子很好,還請額娘寬心。隻是一直記掛著額娘的病體,可有好些?\"

  \"唉!我真怕,等不到你歸來呢,\"她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似會隨時枯萎一般,\"還好,等到了……\"

  福康安聽著心酸至極,\"不會的,額娘定然會好起來,兒子還等著給您過八十大壽呢!\"

  \"八十……\"那拉氏忍不住笑了一聲,又咳得厲害,好不容易順了氣兒,她才道:

  \"今年這七十二歲生辰,你若是能陪著我,我就心滿意足了!之前這一場戰事,耽誤我兩年的生辰,都不能看到兒子,實在惱人!\"

  福康安寬慰道:\"今年各方平定,應該不會有事。\"

  \"我才不信這鬼話呢!\"回回都是出人意料,那拉氏才不信會真的平靜。


  福康安無奈一笑,其實他心裏也是沒譜兒,這大清的天下,雖無大亂,小紛爭仍舊不斷,諸如天地會,就是一股隱藏的勢力,讓人始終摸不透徹!


  是以他也不敢保證,哪一處又有霍亂,又得他出馬平判。


  準備開膳時,那拉氏身子不太好,不方便下床,便讓他們去外間用膳。


  \"你們年輕人,聚在一起更歡暢,不必管我,我在裏頭,聽著你們歡聲笑語,心也是甜的,快去罷!我將那幾個孩子都喚了過來,你去招呼他們。\"

  既如此,他也不想折騰母親,便帶明珠出去了。


  福康安出去時,正見著楊芳,楊芳正想跟主子打招呼,豈料主子第一句話竟是\"叫叔叔!\"

  通過明珠寄來的信,福康安已然知曉兩人的坎坷,成了,也算好事!他並不會怪明珠自作主張,換作是他,緊急時刻,也許也會拋開一切芥蒂,救人要緊!


  看著一旁的封廉正盯著自己,一副準備看笑話的模樣,楊芳怎麽也叫不出口啊!\"屬下還是叫福爺罷!\"

  封廉不服,\"當初我也改口了的,你不能例外!\"

  \"你是叫表兄!\"楊芳若叫叔,可真矮了一輩兒,太吃虧!


  \"你看著辦!\"福康安也不強求,隻是開宴後,敬酒時,楊芳喚福爺,福康安裝作沒聽見,也不端酒杯。


  情急之下,楊芳隻得硬著頭皮喚了聲三叔,封廉忍不住笑出聲來,當初他也是這樣被強迫著喚了聲表兄啊!


  終於撬開了他的嘴,福康安這才飲了酒,楊芳又極不情願地去給封廉敬酒,封廉在一旁打趣道:

  \"侄兒乖,不必客氣!\"

  惹得眾人哄笑連連。


  茉雅奇倒不覺得有什麽,小聲嘀咕道:\"本來我就喚雅爾檀為表姑,這樣算來,你還是低封廉一輩。\"

  本就不服氣的楊芳一聽這話,更是氣惱,低聲道:\"胳膊肘往外拐?欠教育!晚上等著……\"

  飲了酒,加之舟車勞頓,福康安渾身疲倦,回屋倒頭就睡,半夜卻又咳醒,好一陣咳!明珠趕忙起身,替他拍了拍後背,順了順氣。


  \"被我吵醒了?\"

  \"我還怕你吵麽?\"明珠擔心都來不及呢!忙問他,\"這樣咳著有多久?是這兩天才咳,還是已經很長時日了?\"

  \"就這兩天。大約是受了風,沒事兒!\"

  果真如此麽?還是在西藏落下的毛病?他不肯說,她也無法,隻能明日請大夫過來診斷。


  如此想著,明珠披了袍子,起身給他倒了蜂蜜水,他喝了半碗,這才好些。輕咳了幾聲,沒有方才那麽嚴重,

  細算了算,他而今已有三十九了啊!再不是當年那個身強體壯,不畏小病的年輕人了!

  身子不適,就該及時就診,耽誤不得。


  次日,福康安要去祭拜海蘭察,明珠提出想同行。他的外場事,她一向不會過多參與,然而這一回,她居然主動要求,倒令他很驚奇,


  \"怎麽,不放心我?\"

  明珠的確是怕他悲傷過度,沉溺哀痛之中難以自拔,卻不肯承認,故作輕鬆地拉著他手道:\"你才回來,我舍不得與你分開啊!\"

  \"昨晚醉了,沒給你,你就怨念深深,今晚一定好好滿足你。\"捏了捏她的鼻梁,福康安笑了笑,還是不想讓她同去,

  \"墓地不是什麽好地方,能不去則不去,我隻是過去給他祭杯酒,說說話兒,很快就回來,你無需憂心。\"

  既如此,明珠隻能隨他。


  祭拜了海蘭察,福康安心裏久久不能平靜,隨後,他又馬不停蹄地進了宮,向皇上請求,將海蘭察位列昭忠祠。


  當是時,和珅等重臣正被乾隆召見,聽聞福康安的提議,不由嘩然!

  海蘭察生前曾得罪過和珅,和珅又怎肯讓他如意,\"皇上,海蘭察是因病而逝,並不是戰死沙場,怎能入昭忠祠?\"

  \"他的病,也是因出征西藏,抵禦廓爾喀而得!\"福康安瞪向和珅,反駁道:

  \"海蘭察一生軍功卓絕,曾四次被納入紫光閣禦功臣的繪像之列,台灣和黑龍江都曾為他修過生祠。如此功德,還不配入昭忠祠?\"

  福康安的話,正是乾隆之意,“海蘭察因病而逝,照例是不入昭忠祠的。但是念其在軍中貢獻頗大,而且曾經多次受傷,特將其加恩入祀。”


  乾隆一發話,眾人隻能聽從,高呼皇上聖明!


  總算了結一樁心事,回府後,福康安輕鬆許多,明珠請的大夫正在等著他,

  他隻好乖乖就診,大夫隻道他這樣的症狀,至少持續了半年以上,再不靜心治療,當成頑疾!


  大夫已然言明,福康安也不好再隱瞞,明珠嗔了他一眼,還敢騙她說,隻是三兩日的毛病,現在原形畢露了罷!

  開好了方子,大夫囑咐他靜心調養半年,有望痊愈,


  \"咳嗽雖不算大毛病,但若拖得久了,容易引發其他症狀,傷及髒腑。\"

  送走了大夫,明珠盯著他,又生氣又心疼,\"讓我說你什麽好?下回不許再對我隱瞞病情。不然我……\"

  \"你怎樣?\"夫人的威脅,他最是期待。


  明珠賭氣轉身道:\"不管你了!\"

  \"你忍心?\"福康安一伸手,將她拉入懷中,隔著衣衫,輕撫她腰身,\"大夫是庸醫,我不光咳嗽,還上火呢!他也不叮囑夫人,給我下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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