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回
\"希望不是,否則多羅該多傷心。\"畢竟是一家人,兩人又格外親密,她可不想看到多羅難過。
\"我明白,\"福康安心中有數,\"得空我會問問他。\"
即便是有,終歸是私事,\"他會說實話麽?\"
這點把握他還是有的,撫著她柔順的發絲,福康安讓她放心,
\"我是他親兄長,即便他會瞞多羅,也絕不會瞞我。\"
也許罷,若是犯了錯,妻子可能不會原諒他,兄弟卻會,是以福長安不會怕兄弟知情。
憂心此事的福康安生怕事態嚴重,想趁早解決,次日就去找了福長安,說想喝酒,找他相陪。
\"好啊!\"三哥相邀,他斷不會拒絕,\"我吩咐下去,讓他們提前備酒菜。\"
哪料福康安竟道不想在府上,\"下人眾多,說話不方便,還是去酒樓的好。\"
福康安笑的意味深長,福長安越發好奇,\"哦?三哥想說什麽?如此悄密?\"
他卻不肯透露半分,隻道去了再說。
到得酒樓雅間,福長安不由感歎,\"三哥常年在外地上任,回來時日總是有限,咱們兄弟二人,許久不曾單獨喝過酒了。\"
\"這個雅間,以往二哥最喜歡來……\"環顧四周,二哥的笑顏浮現在眼前,卻再不可能與他們坐著把酒言歡,物是人非,不外如是。
摒退了下人,福康安親自斟了三杯酒,縱使福隆安不在了,也會給他留個位置。
\"富察家四個兒子,如今隻剩我們兩個……\"
\"那個預言……\"福長安也聽過,想起來便心有餘悸。
\"我乃天命富貴,定會打破預言!不說這些掃興之事,\"掂起酒杯,福康安半真半笑道:\"看四弟最近紅光滿麵,可是走了桃花運?\"
福長安的眼神明顯一滯,而後強笑道:\"三哥說笑了,我能有什麽運?\"
\"她是不是很年輕,溫柔可人,一笑嫣然?\"
說的如此相符,福長安不禁懷疑,\"三哥怎麽知曉,難道……藍靈兒找你跟蹤我?\"
\"多羅還不知曉,這種情形不必看,一猜便中,\"福康安不是神算,此乃常識,
\"難不成你會迷戀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必然是個年輕貌美的。\"
\"也不是迷戀,就是……有種不一樣的感覺,\"才剛的福長安已經暴露,再想繼續說謊,似乎很難自圓其說,況且在他三哥麵前,他也沒必要再遮掩,
\"她很天真,柔情蜜意,沒說兩句就粉臉通紅,嬌美如花,含苞待放,又十分善解人意,讓我不自覺的想去見她,跟她說說話。\"
每個女子年輕時都是如此誘人啊,\"這種感覺,多羅當年應該也曾給過你,雖然她不甚溫柔,對你卻足夠體貼,唯一不同的是,她老了,
肌膚不再似從前那般吹彈可破,人也變得偶爾囉嗦,她的一舉一動你都了如指掌,再沒有任何新鮮感,對不對?\"
福康安之言,正是他的感受,\"難道三哥也感同身受?\"
\"不,我從未嫌棄過明珠,我跟你說的,是大部分男人的看法,還有一樣,大約被你忽略了,\"定睛看著他,福康安不禁反問,
\"你覺得她不再年輕,那她呢?會不會認為你不似當年?
才成婚時,你可以一夜幾次,現在,又是幾夜一次?那時候你對她嗬護備至,現在你是否還關心她,記得在她的生辰時給她驚喜麽?你嫌棄結發之妻時,她可有嫌棄你?\"
這個問題,他竟是從未思量過,今日他三哥說起,福長安才驟然意識到自己的自私,不由自主地拈起酒杯,一口飲下,眼神迷茫,心中更慌。
看他麵露愧色,福康安趁熱打鐵,
\"多羅與你成婚多年,為你生兒育女,為你操持這個家,再美的容顏也躲不過歲月的洗禮,為何她可以忍受你變得越來越不好,對你仍舊一如既往的專一,而你就不能包容她?\"
幾句話說得福長安無地自容,\"三哥,我……\"
何以解憂,惟有杜康。酒水自壺嘴兒傾斜入盅的聲音,清泠泠作響,雖悅耳,卻難解惆悵。
為他斟罷酒,福康安繼續道:
\"我是你兄長,不是你妻子,按理說,不該管你感情上的私事,可我與多羅,也算是打小相識,我實在不忍心,看她被人欺瞞。\"
欺騙,他的確不擅長,\"其實我也很矛盾,總是想見那個女子,可回回見了她回來之後,再麵對藍靈兒,時常愧疚難當,如同作賊一般,寢食難安。\"
時時警惕,處處小心,這樣的福長安,並不快樂,卻又不知該如何。
\"男人納妾,本屬正常,可也得看情形。\"福康安耐著性子為他分析著,
\"二哥當年娶四公主時,礙於公主的身份,即便花天酒地,也隻是在外頭,從來不會帶回府來納作妾,也是後來,公主病逝,二哥又娶了晴蕙,才敢大張旗鼓的納妾。
藍靈兒是多羅格格,身份尊貴,也不似普通女子那般溫善好說話,她絕不可能容忍你納妾!
除非你可以保證,那個女子永遠不會糾纏你,而你偷吃又能將嘴抹幹淨,一輩子不被多羅發現,否則,一旦讓她知曉,後果堪憂!你的家,大約都得散!\"
\"不!\"福長安聞言驚了心,趕忙表明立場,\"我不想跟藍靈兒分開,我從來都沒有拋棄她的打算。\"
看來他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搖了搖頭,福康安再次提醒道:\"等她發現,那就不是你拋不拋棄她的問題了,而是她要拋棄你。\"
\"唉!\"本以為藏掖著無人知曉,豈料他三哥一眼看穿,句句在理,令他生愧又困惑,福長安不由苦歎,\"我該如何是好?\"
說了這麽多,他竟還在猶豫?\"才剛我說的你還沒明白麽?\"
\"明白,了斷或者冒險……我也不知該如何抉擇。\"怕割舍不下這份心動,又怕辜負多羅的深情久伴。
兩難全的猶豫很痛苦,奈何福康安能做的,隻是指路,並不能替他抉擇,\"我不會逼你做什麽,隻是給你擺明狀況,剩下的,你自己決定。\"
默了良久,福長安歎道:\"容我想想罷!\"
\"嗯,不論如何,莫後悔就成。\"隻希望他能快刀斬亂麻,不要猶豫太久。
兄弟二人又碰了一杯,酒入磊落之心,是豪爽,入愁腸,則是苦悶。
午時才喝罷,晚上,心亂如麻的福長安又去找了永琰。
除卻有大宴時,眾人同聚,兩個似乎很久沒再單獨喝過酒,上回他的質疑,永琰一直耿耿於懷,隻是福長安並不知曉。
看他的模樣,似乎有困惑。相交多年,他也不可能坐視不理,遂問他因由。
福長安便將自個兒的矛盾說了出來,除了擔憂他和明珠太過親密以外,其他的事,福長安從未瞞過他。
他說的女子,永琰好似見過,應是一個王爺宴請時,他們一同去了酒樓,王爺安排了幾個女子過來相陪,當中的一個。
福長安點頭稱是,\"正是她。\"隨後又將他三哥的話說與永琰聽,福康安的看法倒令永琰很意外,
\"他竟會這麽想?\"
這又什麽好奇怪的?\"三哥對我三嫂一直很專情,大家都曉得好罷?\"
永琰卻是不信,\"他就從未偷吃過?\"
\"沒有,\"福長安堅定搖頭,\"至少我從未發現過!\"
\"也許是他藏的好。\"
福長安最不喜歡的,便是永琰針對他三哥,\"你能不能,別把我三哥想得那麽壞,他對我三嫂的好,我敢說,這世上沒有第二個男人能做到!\"
誰說隻有福康安可以?他也可以做到!\"話不能說的太絕對,倘若我能娶她……我也會一輩子對她好。\"
說得太過輕巧,永琰似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你莫忘了你的身份,將來你可是要做皇帝的!\"
如此也不影響,\"那我定會立她為後!\"
以福長安對明珠的了解,他相信她不是崇尚地位的女人,
\"她不會在乎這些,關鍵是你能做到後宮無妃麽?\"
哪個皇帝可以無妃?礙於各方壓力,都必須充實後宮,福長安這麽一問,堵得他啞口無言,\"我也許做不到,但她必定是最重要。\"
\"女人皆愛生是非,你越寵她,旁人就會想方設法陷害她,她就越危險!\"福長安是認定了三哥與三嫂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總而言之,我三哥能給她的專情與安全感,是你永遠也給不了的!\"
永琰不甘心,還想再辯,卻被福長安皺眉打斷,
\"再說她已然嫁到我富察家,你的假設不成立,再論也是妄想。現在最頭疼的是我的處境,咱們能不能先討論我該如何抉擇?\"
\"當然是我那多羅侄女兒最重要!\"雖然她從來不肯喚他一聲叔,\"你得保住你的家!野花,還是趁早掐了罷!\"
\"我真的,說不出口。\"畢竟也曾甜蜜過幾個月,突然拋棄,太過殘忍。
永琰不似他這般優柔寡斷,他若決定之事,絕不會猶豫,\"你若覺難以啟齒,我可代為轉達。\"
\"這……\"雖然不必他親自出麵,但似乎很不大丈夫,
\"也不太好,敢作便敢當,要了斷也該我親自去說,她才能死心。\"
\"嗬!\"苦笑一聲,永琰掂杯至唇,卻未飲,幽聲慨歎,\"男人啊!總是這樣,既風流,又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