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回
此時的福長安十分後悔,不該跟永琰提此事,然而已經說了,怎生挽回?\"你要去告訴三嫂麽?\"
既已知曉,他不可能充耳不聞,\"最好是你說,明日一天期限,你若不肯,我一定會去!\"
\"永琰!\"
勸說與道理,他沒耐心再聽,\"不必浪費唇舌,我決定之事,無人可以改變。\"
福長安愣在當場,憂思深甚,此事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麽?
原本以為他隻是說說,可是到了第三日,永琰當真來了富察府。
彼時,伊貝爾正帶著德麟來找豪雅玩兒,看到永琰過來,歡喜地跑過去伸手讓他抱,\"十五叔!十五叔!\"
\"哎!伊貝爾!\"抱起她,永琰道:\"叔叔今天有要事,不能陪你玩,忙完再過來陪你,好不好?\"
一聽說他不能陪她,伊貝爾頓感沮喪,苦著一張臉無奈道:\"好罷!\"
\"伊貝爾真乖!\"放下她,永琰徑直進屋去找福長安,而屋內的他正是聽到了聲音,才與多羅一道出來。
永琰開門見山,\"想好了麽?\"
\"我還是認為不能……\"
他的話尚未說完,永琰已不耐煩地看向旁處,\"好了!我知道了!\"
道罷,他即刻轉身。
終於有人與她想法一致且敢去澄清,多羅二話不說,不顧福長安的攔阻,跟上永琰。
心知攔不住他們,福長安隻好撒手不再多管閑事。
瞧著他毅然且堅定的目光,多羅由衷佩服,\"長這麽大我頭一次服你!\"
空話為虛!永琰目不斜視地道:\"叫聲叔,我就信你是真服!\"
\"休想!\"才誇他一句,他就開始嘚瑟!多羅哼道:\"別忘了你永遠小我兩歲!\"
年齡算什麽?\"輩分是不爭的事實!\"
\"可三嫂說了,我嫁進富察家,便該按富察家的排輩,不能按皇家的排輩!所以你得管我叫四嫂!\"
\"還四奶奶呢!你也不怕折壽!\"看在明珠的麵兒上,他不再與她瞎扯爭執,快步趕往明珠院中。
見到明珠的那一刻,他的心,還是忍不住一動,那種遙不可及的美好,總能輕而易舉地令他注目。
直至她福身行禮,口中規規矩矩喚著十五爺,他才回過神來,若無其事地道了句\"免禮\"。
瞧見多羅隨他一道,明珠看著很是稀奇,笑問他二人一向愛鬥嘴,今兒個怎會趕在一處。
看了多羅一眼,永琰開口道:\"自然是有要事。\"
卻不知是何事,明珠遂請他們進屋,多羅示意她摒退下人。明珠會意,命丫鬟們先出去,而後問她,\"何事這般神秘?\"
默了默,多羅不再猶豫,不再顧念後果,大膽明言,\"關於福珠隆阿當年溺水的真相。\"
聞言,明珠心中\"咯噔\"一聲,笑容瞬時凝固,\"真相?靈芝蓄意謀害,這不就是真相麽?\"
他們都是這般以為,卻不知,\"實則另有隱情。\"有一瞬,多羅忽然覺得自個兒是挑撥離間的壞人,可她隻是說出事實而已,並未惡意栽贓陷害,想到此,也就釋然。
\"隱情?\"這話疑惑了明珠,\"什麽隱情?\"
永琰看了看多羅,意在問她,\"你說還是我說。\"
想了想,多羅悶頭道:\"還是我來說罷!畢竟是我聽到的,由我講述更清楚。\"
喝了口丫鬟之前奉的茶,壓了壓驚,多羅開始講述那天上午之事。
五月的天,並不算熱燥,上午有風,倒也涼爽,然而,這被揭開的真相,卻令人渾身躁動!
聽罷,原本坐直著身子的明珠已然依靠在座椅上,震心驚情!
二嫂!怎麽會是她!她有什麽值得她嫉妒?就因為一個男孩兒,她就能做出喪盡天良之事?
猶記得那一天,孩子落水後,晴蕙還說自個兒趕忙下水去救他,後來還可憐兮兮地控訴二哥隻顧靈芝不管她,博得眾人同情憤慨,然而,最後的真相,居然是她下水親手淹死了福珠隆阿!
明珠實在想不通,人的心,究竟是什麽做的?福珠隆阿去後的日子,眼看著靈芝被眾人逼死,晴蕙又怎麽可以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來與她相處?她不會後悔愧疚,不怕報應麽!
那麽靈芝呢?是被冤枉了麽?當時抱著孩子的她摔落水中,究竟是真的不小心,還是她故意,又或者是晴蕙在旁做了手腳?
\"三嫂!三嫂!\"見她愣怔半晌不語,多羅忙去喚她,怕她嚇出什麽毛病!
回過神來,明珠依舊無言。
早料到她得知後必然又添痛苦,永琰心中矛盾,卻不後悔自個兒的殘忍決定,
\"不說,風平浪靜,說了,便是風起雲湧。但事關你的兒子,我認為,你應該了解真相,我不是故意想破壞你們妯娌之間的關係,我隻是,不希望你被蒙在鼓裏。\"
\"十五爺言重了,我明白你的好意,隻是太出乎意料,忽然有些看不清人心,分不清真相假象……\"一時間,她真不知該如何應對,隻是閉目支額,疲憊地道了句,\"容我想想……\"
\"好罷!\"她的震驚,永琰很容易理解,\"換作誰一時都難以接受。\"
眾人走後,明珠一人進了裏屋,從櫃中找出以福珠隆阿的胎發製成的毛筆,握入手中,坐在床邊,怔怔地端詳著,心思百轉。
本想待他大一些,便用這支筆教他寫字,卻不料,他竟無福等到這一天……
當初以為是靈芝害死兒子時,她一心希望福康安能殺了靈芝為孩子報仇,而他亦如她所願,為了要靈芝的命不惜兄弟反目!
雖然後來他們又和好,但那件不愉快之事,終歸在兄弟兩人心底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疤痕。
而今,真相終於浮出水麵,難道她再讓福康安去找他二哥,再讓福隆安殺了自己的妻子麽?
如此一來,他們兄弟二人,怕是真的要反目成仇了。倘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逼他二哥,那麽福康安在眾人眼裏,便是不折不扣的冷血無情人,甚至,當初靈芝被逼死,更成了冤案,福隆安也會恨他!
明珠告誡自己,她得為丈夫著想,不可以這麽衝動,這麽自私,但,此仇不報枉為人,她絕不會輕易罷休。
正糾結思量間,福康安下朝歸來,沉著一張臉問她,\"才剛看到十五阿哥從咱們院子裏出去,他是來找你?\"
\"嗯。\"明珠未想其他,胡亂應了聲。
\"他找你有何事?\"
明珠認為,現在還不是告訴他的時候,於是隨口道了句,\"沒什麽事。\"
\"無事他來做什麽?\"對永琰本就有戒心的福康安怎肯善罷甘休,\"他找四弟是應該,找你可就奇怪了。\"
揚首回望著他盛滿怒氣的臉,明珠眉目坦然,\"他本就是去找四弟,聽多羅說起咱們從四川歸來,才順道過來看看。問一問四川雲南那邊的民土風情,吏治軍貌。\"
這理由,換作是旁人,他自不會再深究,可偏偏是永琰,讓他不得不多想,\"這些事,他若真想知曉,合該來問我。\"
\"他正是來尋你,奈何你不在,他才問我。\"
倘若隻是如此,明珠的神色,應該很輕鬆才是,不該這般沉重,是以他料定她有事瞞著他。然而她卻鐵了心不肯說,以致福康安終於生了氣!
猶記得上一次,兩人起爭執,還是四年前,當時也是因著永琰,今此又是,福康安憤怒至極,卻又沒道理發火,壓抑的昏了頭的他,毫無預兆地,行至她跟前,順勢推倒,落下狂吻!
這突如其來的,不是柔情,反倒像是懲罰一般,毫不客氣地扯開她的內衫,用力揉捏,任她喊痛他也不停手,
尚未有溫熱,他已蠻橫而行,疼得她直咬唇,即便隨後因習慣而適應,但他卻隻是掠奪,並不似從前那般溫柔體貼。若說以往是動情享受,今日便是默默承受,承受他狂野的渴望。
末了,一直沉默的他終於開了口,望向她的眸中不是滿足,而是不甘,\"明珠,你是我的!隻是我的!\"
他究竟在惱什麽?惱她不說實話,還是惱永琰的到來?
若是因為她的欺瞞,那她認了,她的確沒有與他說實話,若是為永琰,那隻能說他杞人憂天,永琰身為皇子,怎麽可能對她有什麽感情?她可是已經成親,還年長他四五歲,這想想都覺荒謬之事,福康安怎能放在心上?
沒有任何愛戀的不舍,他隻是整理了衣衫起了身,大白天的,被他這般欺負,本就心情不好的明珠更覺鬱鬱,拉了被子遮在身上,沒有立即起身,隻是側躺著,手指垂放在唇邊,目光怔怔……
回首瞧見她這般模樣,福康安消了些怒火,又是一陣心疼,暗恨自個兒太粗魯,想道歉,又想起永琰,心底一片紛亂,忍不住喚了聲,\"明珠……\"
明珠沒有作聲,等著他的下文,他卻半晌不出聲。她隻好開口問他,\"怎麽?\"
豈料他竟道:\"沒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他喚她作什麽?難道純粹是為了報複她才剛不說實話?果真如此,那他也太過無聊。
而福康安喚這一聲,卻是百感交集,提永琰,是小氣,不提,他又難受,才剛回屋時,他在路上遇見永琰迎麵過來,隻打了聲招呼,永琰便匆忙離去,而多羅也不似從前熱情,問她發生何事,她也閃爍其辭。
今日的三個人,皆是怪異,他很難不懷疑。
心虛的明珠並沒有怨怪福康安,隻是想著,待一切水落石出,如她所願,她才會將真相說與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