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我才沒有!\"
倔強的否認,欲蓋彌彰,定郡王麵帶笑意,凝望著她,她開始還敢與他對視,漸漸的紅了臉,\"你要看到何時?\"
理了理她耳鬢的碎發,又撫上她臉頰,\"看不夠!要娶回家,用一輩子慢慢看。\"想到以後,定郡王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你說,我若去你家提親,你阿瑪會不會同意?\"
他這話問得稀奇,\"我怎麽知曉?\"
\"富察家不是也有意要你做兒媳嘛!\"
\"與我何幹?\"西春娜沒有決定權,\"婚事我也做不了主,但看你的本事了!\"
\"你且放心,我看中的女子,斷不會叫旁人娶走,\"定郡王已打定主意,\"回府我就找媒人,去你家納采。\"
月上柳梢,淺吻正當好。
乾隆三十九年八月,福康安率軍進色普山,破堅碉數十,殲賊數百。又與額森特、海蘭察合軍,攻下色普山,盡破喇穆喇穆諸碉卡。
金川賊軍時常趁夜出擊清軍,福康安防衛森嚴,與戰屢勝。
打了勝仗時,自然會有俘虜,這一夜,下士又帶了五個女子進入福康安營帳,
\"啟稟大人!這是被俘的女眷裏姿容嬌好的幾個,供大人挑選以作消遣。\"
自與明珠別後,入金川作戰以來,福康安已有兩年未近女色,年輕氣盛的他不是不想,隻是不願。
一想起明珠,再有欲望他也得忍住,即便她並不似他愛她那般鍾意自己,即便她還恨著他,他也斷不肯做一回對不起她之事。
\"本官還要部署兵力,沒這些興致,帶下去論功賞給下士罷!\"
\"是!\"出了營帳的士兵的納悶道:\"怎麽每次富察大人都不要這些女子,這不正常啊!\"
另一個如獲至寶,懶得琢磨這些,\"管那麽多作甚,大人不要不就便宜了我們!今晚可以好好泄泄火了!哈哈!\"
這一天,才攻下一座寨子,福康安累得躺在營中,想起已是九月,忙問今天初幾,士兵回道:\"九月初六。\"
下個月十六就是明珠生日了啊!想到此,他趕忙起身,提筆寫信。
而後福康安派了兩名親信士兵回京送信,又囑咐他們務必送至,\"事成之後,本官自會獎賞。\"
十月初九,跋山涉水的士兵將信送至富察府,交到明珠手上。
以往都是信差來送,這次居然是士兵,隻聽他們解釋道:\"夫人生辰將至,大人給您捎來賀禮,是以派我等親送。\"
趕巧多羅在此,替她拆了信,
\"我欲飛夢摘星辰,映你疏離淡漠神,
若卿遠眺遙相望,得見相思兩字真。
見此詩,多羅羨慕不已,\"瑤林哥哥實在有心,在外打仗還不忘嫂嫂的生辰,又是詩詞又是禮物!\"遂打開禮盒一看,是塊老蜜蠟金魚墜子。
\"哇!瑤林出手,樣樣精品!這深黃色的蜜蠟細膩溫潤,佳品啊!嫂嫂喜歡麽?\"
明珠但笑不語,差雲霄給了賞錢,他們卻未走,明珠不覺訝異,\"怎麽?還有何事?\"
士兵拱手道:\"請夫人給個回信,也好證明卑職將信送至。\"
\"不必了罷!\"
這是福康安故意使的小心機罷!看破他計謀的多羅在旁勸道:\"嫂嫂就寫個回信嘛!莫讓他們為難。\"
明珠無奈,隻得命蘇果拿來筆墨,提筆寫下,\"勇謀兼備,三思後行。\"
見她停了筆,多羅一愣,\"就這個?\"
\"不然呢?你說寫什麽?\"
多羅接過筆,又在後麵寫下,\"遙祝瑤林哥哥,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早日凱旋歸來,嫂嫂對你甚是掛念。\"
\"哎?寫我作甚?\"明珠要去奪她的筆,多羅趕忙將信背在身後,折了起來,裝入信封,趁她不注意,多羅又拔了她頭上一根簪子,遞給士兵,\"好了,你們拿去罷!\"
\"多羅,莫瞎鬧!\"
\"不鬧啦!\"多羅一笑,回頭打發他們快走,\"替我給瑤林哥哥問安呐!\"
\"是!\"士兵道罷,隨即帶上信物告退。
待福康安收到回信,已是十一月,見到明珠的字,他甚感驚喜,明珠從不回信,這次居然肯寫信給他,實屬難得,雖然隻有八個字,也夠他欣慰許久。
又瞧見後麵還有不一樣的字體,猜測必是多羅格格所寫,那念字的最後一筆劃得很長,福康安料想,應是明珠不許多羅寫最後一句,來奪她的信紙,她慌亂之中才將那一點劃得太長。
\"甚是掛念\",他真希望明珠在掛念著他的安危。
冬月,那拉氏望著窗外的雪,惆悵滿懷,\"又到年下,瑤林在外,冒雪行軍,艱苦作戰,雖立軍功,得皇上嘉獎,可我這作娘的心疼啊!巴不得他快快歸來,一避風雪之寒。\"
那拉氏又問明珠,\"幾月不見他有書信,給你寫信了麽?\"
明珠搖頭,\"兒媳也許久沒有收到他的書信。\"
\"唉!老二在朝中,也未得軍情。\"
郭絡羅氏溫言勸慰道:\"額娘且放寬心,這冬日大雪封山,路途險阻,書信難往,軍情難通,過了年就好了。指不定三弟哪天就突然回來了呐!\"
\"我時常做夢,夢見他出現在我床前啊!唉!\"那拉氏一聲歎息,憂心忡忡。
其實福康安給明珠寫了信,那拉氏卻說她未收到信,是以明珠也不敢說她有,免得那拉氏不快。回房後,她才將那封信拿出。
昨兒個收的信,她尚未拆開,他抽空給她寫了信,卻未給他母親寫,她若不看,是不是太無情,思量許久,明珠最終拆開了那封信,但見信上兩行字,
\"槍林彈雨博生死,身傷仍不忘相思。\"
信紙上隱約有血跡,許是他寫信時沾染的,看著抽屜裏放著的一二十封信,兩年了……唉!明珠輕歎一聲,思緒萬千。
乾隆四十年,三月,福康安欲攻格魯克古,然而此地多懸崖峭壁,軍士望而止步,莫敢前行。
\"已至此,後退便是前功盡棄!流血流汗的苦不能白吃!隻要翻過此崖,勝利在望,功成之日,便是返京與家人共聚天倫之時!\"
福康安鼓舞士氣,備繩索,率兵裹糧,逾溝攀崖,攀爬懸崖,極易踩空,必須緊抓繩索,稍不留神,便要墜亡。
有一刻,他在想,若是他死了,明珠會不會想念他,繼而原諒他?
很快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他阿瑪去得早,額娘尚在,雖說家中還有兩兄弟,但額娘那麽疼他,他若出了意外,他額娘必定心碎,而且明珠已經嫁給他,他若死了,她豈不得守寡,半生孤苦,他怎麽忍心呢?
想到此,他告誡自己,必須小心謹慎,挨過這關。
經過一天一夜的艱難攀爬,福康安的軍隊自山隙進入當噶海寨,克陡烏當噶大碉、桑噶斯瑪特木城石卡。
至四月,這三年來,福康安屢立軍功,被乾隆帝一道聖旨授為從一品的內大臣。
五月,福康安克榮噶爾博山,進至第七峰,乾隆甚為欣喜,又賞他\"嘉勇巴圖魯\"的封號。
自大清開國以來,賞\"巴圖魯\"號的僅幾十人,諸如多爾袞、鼇拜等重臣才得此封號,且都是滿文賜號,並無漢文封號,封號之前冠以\"嘉勇\"二字,福康安是第一人!
而後,福康安與額森特逐一克服多種碉壘營寨,攻巴木圖,登直古腦山,拔木城、碉寨五十,焚冷角寺,到八月中秋夜,清軍分兵自西北攻入勒烏圍土司營寨,大金川土司索諾木落荒而逃。
直至乾隆四十一年正月,清軍俘獲索諾木及其家眷。大小金川遂平,清廷在此建懋功廳。
又是一年四月到,福康安從軍已有三年多,明珠似是已習慣了他不在身邊的日子。
夜裏,睡著的明珠翻了個身,忽然碰到柔軟之物,被子?不對,觸手一片溫熱,這是……人?
明珠打了個冷顫,不由叫出聲來\"啊!\"
下一瞬,她便被人封住了微張的唇齒,探入她口中,壓住她身便是一陣深吻。
她能感覺到,這是福康安的氣息!但是怎麽可能?難道是夢?她想閃躲,他卻緊追不舍,不得已的明珠隻好咬了他的唇,他一吃痛,這才鬆唇。
\"咬我作甚?這就是你歡迎我的方式?\"
果然是他,明珠甚感詫異,\"你不是在四川麽?\"
\"是,我在四川,\"福康安也不辯解,順勢哄道:\"這是夢,你太想我而做的春夢……\"
\"不可能!\"她才不會做春夢,明珠又窘又惱,\"我從來沒有夢見過你!\"
\"一次也沒有?\"
明珠倔強道:\"沒有。\"
\"你就那麽吝嗇,\"滿懷期待的福康安心下一涼,\"連說句謊話騙我也不肯?\"
\"我不喜歡說謊,累。\"
\"我知道,\"福康安了解她的性子,卻又不自量力的奢望,\"可我竟期待你騙我,因為你的實話令我很痛!\"
騙他他就好受麽?明珠無言以對。卻聽他又問,
\"你那麽恨我,沒有夢見我死了?嗯?\"說著他又去吻她的唇,才剛是她張口驚呼,才被他有機可乘,這次她有了防備,禁閉牙關不準他侵入。
這拒絕令他心酸不已,\"還不許我吻你?三年的光陰,仍不能磨滅你對我的恨意?\"福康安頓感無力,身心疲憊,\"明珠,究竟要我怎樣做,你才肯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