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你不是……最討厭寫詩麽?\"中秋節在避暑山莊時曾聽他說過最不喜作詩,礙於皇上情麵才勉強去作,而今她並未要求,他卻寫了?


  \"的確是苦煞我也!\"福康安作起詩來甚感頭疼,但這次卻是真心而作,


  \"不過我想著,畢竟是你生辰,得備個新奇的禮才是,家中珍寶甚多,卻都是拿銀子買的或是皇上賞賜,算來皆是身外之物,我才想著給你作首詩,雖然文筆不好,終究是我的心意,希望你能喜歡。\"

  也不知他寫了什麽,明珠打開紙張一看,但見上書:

  錦帕逐水牽作線,遍尋難見忽照麵,

  決計非卿不嫁娶,疑是天憐賜良緣。


  這……寫的是他與她初見,又逢,定親,成親。


  親眼瞧著明珠看他的字,福康安隻覺尷尬,訕笑道:\"可是覺得寫的很差勁兒?你能看懂麽?\"

  不知怎的,明珠忽覺喉間一緊,心中微堵,聽到他問話,才回道:\"能,寫得很好。\"

  \"當真?\"得她稱讚,福康安先是一喜,又覺不太可能,\"莫不是哄我罷?\"

  \"真的,謝謝你的禮物。\"才道罷,明珠當即後悔不迭,抬首看著他,十分尷尬。


  沉浸在喜悅之中的福康安起初並未覺察到,直至他迎上明珠心虛的目光,才猛然想起她才剛好似道了謝。不由樂開了花,

  \"夫人這是故意獎賞我麽?\"說著湊近她抱住,明珠敷衍推拒道:\"晚上,晚上再說罷!\"

  \"以往都是這麽誑我的!\"福康安可是吃過這虧,一到晚上她鐵定又左推右阻,\"不過今兒個是你生辰,都聽你的,到了晚上你可莫求饒!我斷不會再心軟。\"

  正說著,蘇果來報,\"三爺,夫人,太夫人知道今兒個是三夫人生辰,做主請了戲班子過來熱鬧一番,現請兩位過去呐!\"

  明珠暗自慶幸方才推開了他,再晚一步,被丫鬟撞個正著,該有多羞人!

  \"知道了!\"福康安應了聲,隨後帶著明珠去給太夫人請安。


  午時開宴前,眾人皆送上賀禮,那拉氏送她的是一枚翡翠葡萄胸針。


  明珠收下,福身道謝:\"多謝額娘厚贈。\"

  那拉氏微微一笑,\"贈此葡萄可不是要你道謝,須知葡萄寓意多子多福呐!\"

  福隆安在旁笑道:\"三弟與弟妹可聽到了?額娘她老人家想抱孫子了呢!\"

  明珠聞言紅了臉,未作言語。


  福康安嗬嗬一笑,對那拉氏道:\"知道了,兒臣定不負額娘厚望!\"

  \"光會說,頂何用?\"那拉氏撇撇嘴,又抿唇笑道:\"什麽時候明珠有了身孕,我才能放下心來!\"

  靈芝聽罷心中不悅,她懷著身孕,太夫人無動於衷,甚少關懷,隻殷切盼望明珠有孕,教她情何以堪!


  隨後其他人都拿出賀禮,明珠一一道謝。輪到福康安時,他命烏爾木呈上盒子,明珠奇道:\"晨起已贈了禮,怎麽又備?\"

  \"哎?\"福隆安一聽這話來了興致,\"瑤林你早上究竟送了什麽給弟妹?這禮能當眾相贈,那個偏要背著我們?\"

  福康安打哈哈道:\"嗬!小禮物,不足掛齒。\"

  \"快老實交待!\"

  那拉氏也道她想知道他還送了什麽給明珠,福康安無奈,隻好如實說出是寫了一首詩。


  \"哎吆!難得啊!\"福隆安嘖嘖歎道:\"除卻皇上命你作詩你才勉強肯作,從不曾見你主動寫詩啊!看來還是弟妹的麵子大。\"

  那拉氏起哄笑道:\"待額娘壽辰,我兒是不是也該作詩賀壽?\"

  福康安口中說著\"兒臣遵命\",心裏叫苦不迭。都是明珠惹的禍啊!害他又得多寫一首詩!


  而後他命烏爾木將寶盒打開,眾人一看,是一條碧璽項鏈,粉,藍,黃,綠,各種珠子,串成一串兒,五彩斑斕,清透無雜質,墜子是一大塊方形紫粉碧璽,顏色與質地堪稱極品,隻聽福康安道:\"雕得是月下美人,照著你的模樣而刻,喜歡麽?\"

  在座的皆是豔羨不已,郭絡羅氏讚道:\"瑤林對弟妹真是用心,知她喜歡碧璽,便四處搜羅碧璽首飾,實屬情深。\"

  珠寶眾多,她也就對碧璽看得順眼,此物雖然珍貴,但於明珠而言,真正令她動容的禮物,還是那張紙。


  席間,眾人敬酒,福康安果然都一一攔下,替她喝了,理由是:明珠嗓子難受,正在喝藥,大夫囑咐不能飲酒。


  見他為自己的夫人仗義擋酒,眾人哪肯放過他,福隆安敬明珠一杯,福康安喝了,靈芝也來敬,明珠看她一眼道:\"長幼有序,二嫂還沒動呢!\"

  原本笑著的靈芝瞬時一僵,看向福隆安,奈何明珠說的有理,郭絡羅氏畢竟是他妻子,妻未動,妾先起,這是何道理?福隆安也不好說什麽,隻去夾菜,也不出聲。


  理虧的靈芝隻好坐下,對郭絡羅氏歉笑道:\"是妹妹不知事,逾禮了,姐姐莫要怪罪。\"

  郭絡羅氏心底雖不悅,麵上也不好表現出來,隻溫笑道:\"無礙,既是姐妹,不分彼此。\"

  \"姐姐先請。\"

  郭絡羅氏點頭起身敬酒,明珠恭敬接住,坐下來時,福康安將她的酒拿了過來,一飲而盡。


  待其他兩個侍妾敬罷,輪到靈芝時,明珠也不起身,也不接酒,福康安遂起身去接,剛接過,他故意將手一鬆,酒杯摔落在地,福康安不禁驚呼,\"哎呀!我還沒拿穩,你怎的鬆手了?\"

  \"我……\"靈芝頓感莫名其妙,她明明已經遞到他手中。


  彼時,福隆安正在給那拉氏夾菜,聽到動靜回頭問靈芝,\"莫不是弟妹才剛說你一句,你便記仇罷?弟妹說得又沒錯,好心提醒,你該感激才是。\"

  靈芝急著辯解,\"二爺我沒有……是三爺他……\"

  \"難道三弟還能故意摔你酒杯?我弟弟就這般小心眼兒?我們兄弟的情誼豈是你一個外人三言兩語就能挑撥的?坐下!回頭多學學規矩,莫要給爺丟臉!\"

  平白挨罵,靈芝不覺氣苦,唯有忍氣吞聲,\"是,二爺。\"

  那拉氏在上頭看得一清二楚,但笑不語,她這個三兒子也是真調皮。


  今晚的福康安自然是被灌醉了,最後是由烏爾木與明珠一同扶著他回了屋,又在丫鬟的協助下才將就給東倒西歪的他脫了外衣沐了足,讓他躺好在床上,明珠這才得空洗漱。


  待一切忙完,丫鬟們退下,明珠也上了床,看他推開被子將手臂露在外邊,明珠又將他手放好,掖好被角,\"熱!\"福康安下意識的想掙紮,卻被明珠及時按住,

  \"初霜月最怕寒涼,你還熱?忍著!過會子就不熱了,省得圖一時痛快再得了風寒又得不償失!\"

  明珠這番訓,也不知他是否聽得清楚,還就真的不再亂動,老實睡了。


  且說靈芝回房後越想越惱火,福隆安進來時正撞見她臭著一張臉訓斥丫鬟,\"輕點梳!扯掉我頭發了!\"

  而今她也有脾氣了,福隆安笑道:\"還在惱?\"

  福隆安不提則罷,一提她更委屈,轉身嗔怪道:\"明明不是我的錯,二爺還要訓我!\"

  福隆安行至桌旁坐下,\"難道要我為你一個妾而去訓我三弟?兄弟是手足,即便是他手滑摔了杯子,你也該替他擔著!\"

  看來福隆安並不在乎誰對誰錯,靈芝隻覺自個兒成了替罪羊,\"我就活該受埋怨?\"

  \"不過說你兩句,聽過也就罷了,又沒打你,有什麽可惱?\"福隆安覺得無可厚非,

  \"下回眼睛放亮點,莫在人前教我夫人下不來台,今兒個明珠不說你我都要說你,人家始終是妻,我寵你也就罷了,你也得給人家留足麵子不是?

  再者說,你跟你父母斷了來往,郭絡羅氏母家可是頗有地位,我喜歡聰明知禮的女人,淨添麻煩的爺要她作甚?\"

  她到底是沒後台的,淨讓人欺負,畢竟所有的榮寵都得仰仗福隆安,除了對他言聽計從,靈芝別無他法,遂起身來到他身側為他按捏肩膀,\"知道了,奴家知錯了,以後會當心。\"

  \"這才乖,\"福隆安大手一攬,靈芝順勢倒在他懷中,坐在他腿上,福隆安在她胸前揉了好一陣,又親了一口道:\"小心肝兒,多想要你,可惜你才有身孕,大夫囑咐,得過了三個月才能親熱,唉!睡你身邊看得到吃不到太過折磨,我還是去旁處罷!\"

  靈芝抱著他脖頸媚哄道:\"再忍一個月就好了。\"

  又溫存了一會子,福隆安起身出了她房間,去往郭絡羅氏院中。


  夜裏,恍然聽見似有細微的哼嚀聲,明珠睜眼一看,但見福康安額頭冒汗,呼吸聽來甚是急促,明珠忙起身問他怎麽了,他也未睜眼,隻是呢喃道:\"熱!燒得慌!\"

  看來這會子是真熱,明珠覆上他額頭,觸手一燙,這不是正常的熱,想來是得了病溫之症。


  明珠趕忙起身,披了外袍,找來巾帕,小爐上恰好溫著熱水壺,她提起水壺倒入盆中,將巾帕浸濕透,滾熱的水,她忍著燙,擰幹巾帕的水,疊好放在他額頭。


  記得以往她母親有此症狀,大夫便教她用熱巾帕敷額頭,若有耐心,每隔一刻鍾,擦拭手掌心,胳膊關節處,後脖頸處,則退熱更快。於是明珠又拿了一條巾帕,浸濕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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