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我言寸草心(1)
又一個秋冬交接的季節,傑克突然去世了。
說他突然,當天還在給人們做的禮拜,晚上就不在了,這年他剛好75歲。雖然他成為專職牧師後吃住等一切都生活在了教堂,但作為月兒畢竟與他一起生活了十五、六年,所以隔一段時間她總會去教堂看他一次。大都是吃罷晚飯後去的,這次也一樣。月兒也是50拐頭的人了,身邊最小的是個7歲的女兒,已經離手了。幾個大點的兒女都已成了家,剩下的3個,包括7歲的小女兒,也都不用怎麽管了。有時她不在,飯他們都能自己做的吃。因此家務活兒相應的也比過去少了。
吃罷晚飯後,因天氣有點涼,她沒在院子裏多停便直接回了屋裏。點上燈拿起手工活兒做了起來。停了一大會兒,她感覺四郎不回來了,於是想該去傑克那一趟了,因為已打了一段沒去。
說到四郎這裏不得不插上兩句。隨著自己年紀的不斷增長,四郎有時也感到自己的手腳沒有過去靈便了。五郎的去世給了他很大的觸動,同時也為他們的專情而感動。想想自己身邊也該有個這樣的人了,一旦有個頭疼腦熱的總有個照應。於是漸漸地和月兒走的近,其實過去由於五郎的因素,考慮到自己的年齡,本身就和自己年齡接近的月兒來往得多。五郎去世時他說的那些話,不能說不是真心話,畢竟他們是相近的一代人,能說得來。而且他很想去填補五郎去世後留下的位置。常說日久生情,他努力去接近蘆葦,卻忽然發現他已經有些離不開月兒了。尤其是蘆葦去了北邊後,他們兩個好像既誤解了對方,又有些理解對方。四郎以為蘆葦去北邊是沒有看重他和六郎他們,所以去找大郎去了。既然如此他就沒有必要上北邊找她去。而蘆葦認為四郎不來找她是因為心中沒有自己。實際上他們都已不年輕,想的也就多了,他們都在想著各自的歸宿。包括獾獾、毛毛也是如此。6年前六郎在一次患病中去世了,這樣一來基本上老一代的人不多了。在日常生活中他們各自有了自己的所愛,獾獾與水仙的交往中建立了一定的感情,毛毛去草莓那多了也產生了相互依賴。不能不說這也是眼下的生活環境所形成的必然趨勢。
傑克在教堂建成最初那幾年,應該說是人與教堂合一,吃住都在教堂這一個屋裏。後來覺得這樣很不方便,尤其是白天,不時的有人光顧教堂,自己想靜一會兒,一點私人空間都沒有。於是又讓湯姆找了幾個人,在教堂的旁邊搭建了一個住室和灶房。並在教堂山牆的牆角開了一個小門,僅供自己出入。這樣即使教堂的門沒開,他也可以進入教堂,或者在人們都聚在教堂的時候,他從小門進入倆廂互不影響。也更增加了教堂作為宗教聖地的莊嚴與神聖性。
相比村落裏的眾多土屋,教堂是巍峨的。當它緊閉著莊嚴的大門的時候,人們會悄悄地從門前走過,因為人們知道傑克也許就在裏麵,並在靜靜地研讀《聖經》呢。
月兒知道傑克的生活習慣包括作息時間。她清楚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在教堂裏。人老了睡眠也就少了,何況他已長期養成了這種習慣。在他沒有睡之前教堂的大門通常是虛掩的,隻有去睡了他才把門從裏麵拴上。他並不是怕人們進去或是丟掉什麽,而是覺得自己不在裏麵的時候,一旦刮風下雨會灌進教堂的大廳,對教堂有破壞作用。當然他也在維護教堂本應有的尊嚴。
她來到教堂門前輕推了一下,知道已經從裏麵閂住了。她便繞道來到了後麵。推開住屋的門後燈還在亮著,隨著推開門後帶進來的一股風,差一點將已漸近微弱的火苗吹滅。她掩上門,等燈苗回複應有的狀態,屋裏顯得亮堂的時候,她看到傑克和衣躺在床上。她輕喚了一聲:“傑克——”
傑克沒有應聲,她以為他睡著了。便走到床前。“看!多大年紀了也不知道照顧自己。睡覺也不脫衣服,天涼了也不知道蓋著點。”月兒邊埋怨邊拿起被單準備給他蓋在身上。在她將要蓋上去的那一刻,突然意識到不對勁,他不是這樣隨意的人。看著他那像睡去的安詳的麵容,用手輕輕地推了他一下,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是僵硬的。她把手放到了他的嘴邊,感覺不到他的呼吸,她知道傑克已經過世了。
傑克是猝死的,按現代醫學說應該是突發性心梗造成的。
在喬治的操持下,給傑克舉行了一個隆重的葬禮。作為年輕一代的青年頭領,理應站到了前台。毫無疑問,在島上他們那一代人裏他是出類拔萃的,而且他正直的性格與正義感,辦事的幹練與行動的果敢,逐步在這裏贏得了人們的尊重。大家有事喜歡找他。自從瑪麗搬到南方去之後,他更是樂於為人辦事,借以排遣心中的鬱悶和所有的不快。同時也有意的消耗自己體內積滿的多餘的能量。
他在傑克的葬禮上看到了瑪麗。不用說瑪麗是一定要來的,畢竟是傑克的女兒,雖然月兒並沒有告訴她,但她感覺到了自己身上流淌著傑克的血。因為人們可以明顯的看到她身上有著白人的血統。
第一次看到她,喬治猛然間感到有一種判若兩人的感覺,不僅神情憔悴,而且容顏失去了往日的光鮮與靚麗。盡管在葬禮上瑪麗在極力回避自己,但還是有一次近距離的接觸。都沒說話,不過他看到了她眼睛裏流露出的一絲哀怨。他的心不由地緊縮了一下。他感受到了一年多來,瑪麗是在痛苦中度過。他也為自己未能給她解除痛苦而悲哀,因為看在眼裏卻無能為力。他清楚造成她目前這種狀況的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從那次見麵之後,他更加盡力地為別人辦事,把村上或者說自己部落裏的一切事物視為己任,以此來救贖自己所犯下的過錯。說到部落,自從布迪他們搬過去之後,兩個地方的人雖有交集,但都是在各自的發展,所以稱之為部落或許可以吧!
他繼承了湯姆或者說白人思想裏那向善的一麵,也許可以歸結為基督的力量吧。也許是自身的感悟。不管怎樣說,他確實在盡心盡力地辦事。婚喪大事也好,修房蓋屋也好,以致家庭糾紛,組織一些節日活動等等,他都積極參與。不求人們稱讚自己感謝自己,隻求自己心靈的慰藉和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