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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章?下

  雲珠被楊紹扶著落轎的時候,正聽見震天的哭聲。她心中徒然一懸,推開楊紹扶著她的手,擰著裙子快步奔進了關雎宮,直奔著傾香殿而去。


  雲珠身子笨重,楊紹瞧見,哪兒由得她這樣跑,忙趕上來在一旁護著她,扶著她快步進去。


  殿內跪滿了人,雲珠進屋的時候,黃槐瞧見她,眼淚越發斷了線似的,哭道:“公主,娘娘她,她去了!”


  雲珠心頭發酸,身子僵僵的有些發愣。心裏卻是想著千遍、萬遍的不可能。


  雲千雪跪伏在腳踏上,哭的渾身顫抖,聽見黃槐的話,忙抹了一把淚,道:“公主還有著身子,先送出去。”


  雲珠哇的一聲,悲聲大哭起來。她捂著肚子,雙腿發軟,站不住的倒向了楊紹的懷裏。雲千雪忙親自上前扶住雲珠,勸道:“你母妃走的極安然,你再傷心,可也別在這個關竅傷了自己的身子。否則,你可讓你母妃如何心安呢?”


  雲珠捂著肚子,哭道:“我,我要生了。”這一下,關雎宮裏更是亂起來。


  雲千雪一壁讓人送雲珠去旁邊的屋子,快些將產房準備出來。一壁又要讓人去回稟給霍延泓,操持薑子君的喪儀。


  和貴妃薨逝,令後宮上下有些措手不及。倒是黃槐似是早有準備一般,立時幫著雲千雪安排為和貴妃擦身換衣。


  黃槐含著淚,小聲道:“九月的時候,禦醫便說娘娘身上不大好,隻怕就是十月裏的事兒。娘娘不讓奴婢說,自己私下裏偷偷準備了。她挑了當初入東宮時穿的衣裳,她說那件兒衣裳極好,因著是青碧色的,那一晚皇上宿在了娘娘屋子裏。雖說後來才知道,皇上喜歡那衣裳,是因著貴妃娘娘您從前也愛穿青碧色的。後來貴妃娘娘說,做娘娘您的影子也好。再後來,娘娘回來了。貴妃被百般冷落,她又說,她就當您是她自己。把自己當成您,把您當成自己,娘娘便也同您一樣了。”黃槐說著已經是泣不成聲。


  雲千雪不明白她怎會這般輕鬆的把自己當成是她,心中越發難過、愧對起薑子君。


  待霍延泓進了內殿,她先跪地行了大禮,請道:“和貴妃賢良淑德,照養公主、誕育皇子,數年來打理宮中之事井井有條,臣妾……”


  霍延泓麵上帶著悲色,不待雲千雪說完,便知道了她後麵要說的話,當即點頭道:“朕會追封和貴妃為皇後,讓禮部擬出諡號。”


  天授二十三年,十月初十,和貴妃薑氏在關雎宮病歿。當日,長貞公主在關雎宮誕下一名女嬰,雲珠為自己的女兒名字裏從了一個“筠”字,算是一種悼念。


  這一鬧,顏歡的生辰自然也就罷了。霍君燐的禮物便顯得極是不合時宜,可因著和貴妃薨逝,霍君燐又能以治喪之由留在宮中。


  三日後,薑子君被追封為皇後,諡號端怡莊至德宣仁溫惠孝和皇後。


  皇帝輟朝五日,待得梓宮從皇宮奉移到寶華寺暫安,抬梓宮的是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六人,這樣的喪儀,是大齊迄今為止,絕無僅有的。


  梓宮奉移後,寶華寺大設水陸道場,鐃鈸喧天,香煙燎繞,紙灰飛揚,經聲不絕。


  待得孝和皇後的喪儀過後,已經是天授二十四年的元月了。


  因著薑子君的離世,令雲千雪無比悲傷。每每想起往事,便總要哭一場,可心裏仍舊是鬱結難舒。霍延泓眼見著她悲傷過度,消瘦下去,心中自是萬般的心疼。閑暇時,便都在長樂宮中度過。


  “都道高處不勝寒,我從前就想,這宮中有這樣多的人,怎的會孤單,又何來高處不勝寒?”雲千雪靠在霍延泓的懷裏,心中頗有些唏噓。傷感道:“可如今孝和皇後一去,我卻覺著這宮裏的人,又有幾人能像姐姐這樣,能讓我自在說話呢?”


  霍延泓長長一歎,撫著雲千雪的發梢,緩緩道:“高出不勝寒,所幸,你在我的身邊。朕偶爾想起你沒在身邊的那幾年,宮中與朝堂,不過是個冷冰冰的屋子罷了。可你在真的身邊,才會讓朕覺得溫暖,才是家。”


  雲千雪有些恍然,想不出自己入宮之後與霍延泓地相處有什麽特別的地方,甚至平日裏說的話也都如數忘了大半,隻是想起霍延泓,便覺著舒服,覺著自在。


  霍延泓見她沉默未予,攏著她的手,在她發間、額頭、臉頰上吻了吻,小聲道:“青萼,我想與你白頭偕老,百年之後,仍舊睡在同一處。”霍延泓這番話說的委婉,卻世再提立後之事。


  雲千雪回首看著那張被歲月鐫刻,越來越有味道的臉頰,帶著一種她獨享的寵溺與溫潤,她靠在霍延泓的懷裏,想起黃槐說薑子君把自己當成了她,閉目清軟的一嗯。


  天授二十四年三月初五,雲千雪被冊封為皇後。雲千雪為霍延泓誕下五兒一女,在子嗣上,自然是貴不可及。前朝後宮,自沒有半分異議。


  但在立嗣一事上,卻是出現了些許爭端。


  薑子君被追封為孝和皇後,她膝下的子女,自然也成為了嫡子女。在大齊的皇帝中,立嫡子的事兒頗多。且說二皇子是嫡長子,有已經成家立業,還生下了一個兒子,是儲君之位最好的人選。


  可瞧著皇上再往昔對待諸位皇子的態度上,顯然六皇子與八皇子更得喜愛。眼下雲千雪封後,膝下的五位皇子自然也成為了嫡子。顯然六皇子與八皇子都將成為二皇子繼承大統的障礙。


  且說,這七位皇子,其他三個小的尚不大分辨出來。除去五皇子微微愚鈍一些,二皇子、六皇子與八皇子皆為天資聰穎之人,多少有些不相上下。


  這樣的傳言四下散播,聽得袁氏頗有些動了心思,私下裏與君煥道:“殿下到底還占著一個嫡長子,也並非比不過六皇子。如今咱們也有了兒子,父皇心理該是屬意殿下的吧?”


  袁氏懷抱著兒子哄著,小聲的提了一句。


  君煥卻是蹙了眉,斥她道:“外麵的那些昏話你別忘耳朵裏聽,也別總聽你那姑母的攛掇。父皇身體康健,不急著立嗣。”


  袁氏被他這樣一說,唬的再不敢多言,喏喏的應了下來,便抱著兒子離開了。


  君煥正拿著書看,經袁氏這樣一說,心理煩亂,在看不進去。此時,隨侍匆匆進門,向他回稟道:“殿下,四殿下下來了。”


  君煥與君灼的府邸相距不遠,平日兄弟之間倒也和睦,多少有些來往,此刻聽見兄弟來了,忙讓人請過來。


  君灼進了書房,婢女立時送了茶點上來。兄弟二人寒暄幾句,君灼垂眉吹著茗茶,微微一笑,道:“朝中幾位重臣有意保著二哥繼承大統,孝和皇後的母家如今也被父皇所倚重,想來必定得力的很!”


  君煥聽得這話,立時蹙了蹙眉,道:“四弟怎麽也沒個輕重,將立儲之事掛在嘴邊。”


  君灼瞧不出君煥的神情,心裏尋思,皇位這樣的事兒,哪有嫌燙手的,便道:“左右明兒個才是皇後的冊封禮,一旦元貴妃成了皇後,嫡子可就不是你與老五了。二哥若是有那個心思,我做弟弟的自然願意為二哥奔走。”


  君煥臉色一變,沉聲道:“這樣的話,是誰交給四弟?”


  君灼怔了怔,神色明顯的一滯,忙笑著打岔道:“哪兒是誰交給我的,左右內宮朝堂的人都這樣說,我以為二哥願意呢。二哥若是不願意聽,我往後不在二哥麵前提起便是了。”


  君煥沉吟著未理睬他,想了一想,命人送君灼出去。君灼碰了一鼻子的灰,自己倒是也覺得沒趣,當即起身走了。


  君煥命人更衣備馬,立時起身,進宮去見雲千雪。


  彼時,合歡殿內的東西大半都搬去了鳳寰宮,隻等著明日冊封禮一過,皇後再住進鳳寰宮去。


  合歡殿內無比熱鬧,宮中諸人都在張羅明日封後的大禮,生怕一個不當心,出了什麽差池。雲千雪一一瞧過,將冊封禮前後要做的事兒記了個清楚,便見映書進門道:“二皇子來給娘娘請安了。”


  雲千雪嗯了一聲,倒並未覺得驚奇,吩咐人去準備茶點,立時請二皇子進來說話。


  霍君煥進了門,規規矩矩的向著雲千雪行了大禮,道:“母後千歲金安。”


  雲千雪見他如此鄭重其事,越發明了他這一趟是為了連日裏的傳聞而來。眉目一彎,溫和的笑起來,親自上前虛扶了君煥一把,道:“如今還沒行過冊封禮,等明日才算是名正言順。”


  君煥就著她的手站起身來,低垂眼簾,畢恭畢敬道:“母後一直都是名正言順。”


  雲千雪清淡的笑了笑,卻不順著他的話往下說,而是溫和隨意的閑話道:“可去見過你父皇了?”


  君煥點頭,道:“去見過父皇,同父皇說了,要來恭賀母後大喜。”


  雲千雪拉著他的手坐在坐榻上,笑盈盈看著他道:“這一眾皇子中,誰都不及你細心妥當。”


  君煥微微低頭,懇切道:“兒臣今兒個過來,也是想同母後說些肺腑之言!”


  雲千雪莞爾,拍了拍他的手,和顏悅色的感歎道:“你們年紀越來越大,我也鮮少再能聽你們的肺腑之言。二皇子如今願意與我說,我心裏即高興,又欣慰。不枉我看著你長大,疼你的心意。”


  “是,母後自小待兒臣就好。”他眉目一鬆,神情越發輕快起來,道:“母後去的時候,交代過兒臣與五弟,無論往後如何,絕不可與母後您、六弟、八弟生分了。隻是如今京中傳聞,實在惹人厭煩。兒臣不怕有這些話來挑撥,卻想起先皇一朝請立皇嗣之事,仿佛掀起過波瀾。兒臣隻怕無風不起浪,有人再其中裝神弄鬼。”


  雲千雪見君煥句句話都說的鞭辟入裏,事宜又得體,當即欣慰的頷首,道:“你當真沒辜負你母後的教導,”她心弦一動,不禁覺得君煥的心思,實在強過君煜。不過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來不及多想,便聽君煥道:“兒臣願意輔佐六弟,六弟仁德又有決斷,父皇也屬意六弟。兒臣預備明日母後冊封之後的筵席上說明,兒臣想先隻會母後一聲。也免得到時驚了母後,再生出旁的枝節來。”


  雲千雪心理大為感懷霍君煥的心思,他說的是知會,並非商量,便是表明了決心。這一番話可見是極真摯,半點也不做假。雲千雪不禁搖頭道:“實在不必做的這樣決絕,儲君這樣的事兒,到底該是順其自然。”


  君煥眉峰微蹙,露出些許猶豫之色,隻道再容自己細細想一想。雲千雪自然也不深說,親自起身送了他出合歡殿的殿門。


  第二日,雲千雪自要早早起身,勻麵梳妝畢,便有執禮官引著她去太廟祭告。這一番冊封禮過後,參見過太後,聽完訓話,雲千雪便同霍延泓一道回了鳳寰宮。


  此時六宮妃嬪,與一應皇子、公主、皇子妃、駙馬皆要參拜皇後,向雲千雪行大禮。


  雲千雪與霍延泓一左一右端坐在鳳寰宮的正殿主位之上,看著各人淡然恭敬的神情,自難瞧出這一個個或是端莊、或是恭謹的臉孔之下,藏著怎樣的鬼胎。先到這裏,她眉心便細不可查的微微一簇。


  此刻,霍延泓緊緊的攥住了雲千雪的手,道:“往後,一切有我。”


  他的手心兒溫熱又有力,讓雲千雪覺得無比安心,驀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霍延泓拉著她從樹上下來時手心兒的溫度,那時他說,“青萼,有我在呢。”


  雲千雪覺著沒什麽可怕的了,無論之後的路還有多長。所幸,霍延泓一直都在,永遠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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