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清平樂（四）
有時候幸福就是這樣
行跡敗露了，按理說獨孤一世就算不親自過來，也應該派人包圍神王島，而不是這樣任著他們風平浪靜，在島上載歌載舞。
難道他在蘊蓄著什麽更大的陰謀？
雖然神王島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島，但是麵臨百裏水泊，背靠千裏雄山，要是獨孤一世真的把他們包圍了的話，根本就沒有可以逃的地方。
要是單打獨鬥，他們不曾怕過。
要是要對抗四十八黑影衛士，他們並不是沒有把握。
要是要和獨孤一世硬拚，他們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但是，如果要麵對獨孤一世和黑影衛士還有不知道會來多少的士兵，在這樣的環境下就真的很被動了，更何況還有島上的那麽多人，到時候真的打不過了，是救，還是不救。
古語有雲：敵不動我不動。
這都什麽鬼話！等人家動了那就死了！
鑒於如此，北冥緒和蒼羽淩空肩負重大任務，出去勘察情況。
湖麵泛著粼光，不時有魚兒遊過泛起陣陣漣漪。風是涼的，吹拂著發絲。
此時的湖麵上飄著一葉扁舟，北冥緒和蒼羽淩空一身布衣裝扮，依偎在一起，儼然是一對恩愛的小夫妻。
但是，這對小夫妻臉上的表情可不好看。
他們兩個喬裝打扮出來查看情況不是什麽難事，就算不放心他們的安全，隨便帶上誰都可以啊，為什麽偏偏帶上蘇琉繡！
這家夥打著快要入冬，需要為神王島添置東西的旗號，硬是跟著他們一起出來，老島主是怎麽說的：有兩位少俠的保護，小女也可以安心出門了。而且兩位少俠喬裝成下人的模樣，跟著小姐去采辦不會被認出來的。
下人！
北冥緒表情更陰沉了幾分。
她好歹以前也是北冽的守護，北冥族的族長，手隨便揮一揮就是幾百號人，居然要當著丫頭的下人，也不怕折了她的陽壽。
“小緒，阿空，等會兒我們是要到哪裏去？”後麵的蘇琉繡突然開口。
蒼羽淩空暗道不好，還來不及反應，就見北冥緒已經到了蘇琉繡身後，一支銀鏢抵在她的脖子上。
“我警告你，你死皮賴臉硬是要跟出來就算了，我們隻是借著你的下人的名號，你要是真的敢把我們當下人使喚，小心你回不去神王島！”
“好好好，你先挪開，萬事好說。”蘇琉繡指指脖子上的銀鏢。
北冥緒冷哼一聲，收回銀鏢，一回手插入了發間，三兩步走回蒼羽淩空身旁，坐下。
“用暗器當發簪，少俠好情趣……”蘇琉繡打著嗬嗬。“其實吧，我是真的想跟著你們出來的，我從來沒有一個人出過島，爹爹怕我姑娘家家的不安全，出來置辦也總要派很多弟子跟著，所以這次看到兩位要出來，我才跟爹爹軟磨硬泡跟著你們出來的……”
“蘇姑娘莫在意，緒兒就是這樣的性情。”蒼羽淩空不忍心看一個姑娘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己，還是開了口。見北冥緒沒有反應，也就沒有深究。“出去之後，我們就到各個小鎮上轉一轉，到酒肆茶棚這些人多的地方打探一下消息。”
“看上去很有意思啊！”蘇琉繡有點小興奮。
北冥緒挑了挑眉，為什麽在這家夥身上，突然好像看到了蘇莧兒和沐梓齡的綜合體？她昨天和葉揚一起跳舞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她看到納蘭的時候也不是這樣的，感情這姑娘的性情是百變的？
約摸半個時辰之後，船隻靠岸，三人下了船之後，北冥緒和蒼羽淩空裝著樣子跟在蘇琉繡身後，走進了離繁華的小鎮鬧市。
告示欄處張貼著通緝令，略帶抽象性質的他們幾位的畫像張貼其上，不過看樣子，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了。
“誒誒，你們還挺值錢的嘛……”蘇琉繡回頭看了看他們。
“廢話這麽多，快走！”張貼已久的東西自然不會圍著一大堆人在看，但是逗留在這裏萬一被認出來倒是麻煩。
“走，周記綢緞莊。”蘇琉繡也不糾結這些東西，邁開步子朝著前麵的綢緞鋪子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念叨著錦苑首飾鋪、紅十裏胭脂坊、李達臘味檔、醉仙居女兒香……
“這家夥真的不是沐梓齡易容過來的？”北冥緒問。
蒼羽淩空看著那道背影遲疑了半天，擠出三個字：“有可能。”
遲疑歸遲疑，兩人還是很快跟了上去。
周記綢緞莊是這個鎮子裏最好的綢緞莊，鎮子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家裏的綢緞都是這裏給供的，神王島也是每年到這裏來采購的，是以雖然蘇琉繡不怎麽出來，但是一進門老掌櫃還是認出了她來。
世界上大抵有兩種人很難讓人忘記。
一種是有錢勢的，銀子銀票大把大把往你臉上砸，看一次就記住這人的樣子，想忘記都難。另一種是像蘇琉繡這種江湖勢力裏的人，武功好就可以橫著走，伺候得不好了一不小心挨頓揍不說，店鋪很可能都沒了，所以這樣的人是一定要記住的。
“蘇小姐，今年怎的這麽早來購置年貨？”來得不是早了一些，現在才十月末，離過年實在是遠了些。
“我喜歡什麽時候購置還用你管？”蘇琉繡挑了挑眉，隨手拿起櫃台上的布匹，問道：“近來有什麽好貨？”
“有有有……”老掌櫃點頭哈腰進倉房去取貨。
北冥緒湊近蘇琉繡，道：“看樣子他挺怕你的，是不是被你們欺淩多了？”
“哪有的事？我們神王島的人可平易近人了。”蘇琉繡不滿道。
老掌櫃抱著一大堆布匹出來，往櫃台上一放，道：“蘇小姐，這些都是近來比較流行的，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最近流行這些暗沉的顏色？”蘇琉繡看了幾眼，明顯的不滿意。“有沒有那些比較豔麗一點的顏色，比如說……紅色？”
北冥緒不作聲色的朝她看了一眼，心裏了然。
合著這人是昨天被葉揚刺激了吧？紅色，那顏色可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駕馭的。
東方那樣沉穩的人適合黑色，寒澈那樣絕塵的人適合白藍，沐梓齡那性子粉色還是適宜的，說到最不適合莫過於西門那一身紅色……
挑了一批豔紅色的布之後，蘇琉繡又挑了幾匹顏色比較老成的，多半是要給老島主做衣裳。
“蘇小姐放心，這些布匹很快就會有人送過去。”老掌櫃說著，已經捆好了布匹。
神王島那個地方玄乎著，隻有送東西過去才能上得了那座島。不過也不能往裏麵深入，那裏會有人專門接應，東西送到了就必須馬上走，所以島上的光景，從來沒有人看到過。
“不用了，給他就好了。”蘇琉繡指指蒼羽淩空。“小緒，給錢。”
“啊？”老掌櫃顯然收到了驚嚇，見蘇琉繡神情自然，反倒是那叫小緒的丫頭臉色很難看，隻好小心翼翼地把東西交到蒼羽淩空手裏，接過錢，好聲好氣送走幾尊大佛。
“這家夥是故意的吧？有人送過去還要我們拎東西，最過分的是，這些東西用的都是我們的錢！”抱著一堆脂粉盒子的北冥緒咬牙切齒。
他們出來到底是做什麽的！
是來查探！查探的！現在倒好，什麽都沒有查探到，錢花了不少，手裏抱著的全都是別人的東西。
“不然我們走吧，這對破東西就丟地上好了，誰愛要誰要。”北冥緒不悅。
“這樣豈不是更加引人注意？”蒼羽淩空好笑道。
瞥了他一眼，北冥緒陰沉著臉加快了腳步。
蒼羽淩空拉住了她的衣袖，從完全可以遮住他上半身的綢緞後探出頭，笑了笑，騰出一隻手，從懷裏取出一支鑲著紫色蝴蝶的發簪，在她眼前晃了晃。
“怎麽樣？喜不喜歡？”
北冥緒勾了勾嘴角，又不動聲色地板了起來，質問道：“你哪來的？”
“剛剛進首飾鋪的時候，趁你們都沒注意買的。還好我眼尖手快，不然這麽好看的發簪，被蘇小姐買去可就沒有了。”
“被她買去了你就給我搶回來！”北冥緒一把搶過。
“就知道你會喜歡。”蒼羽淩空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道：“我為你戴上。”
蒼羽淩空溫柔地將簪子插入她的發中，紫色蝴蝶展著翅膀停在發上，有一種隨時都要翩翩起舞的錯覺。
有時候幸福就是這樣，不用太多言語，不用太多表示，一件小小的東西，即便樸實無華，但是隻要是包含著心意的，都是最好的。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生活和愛情，如寒澈和納蘭那樣一見鍾情生死相依，一句承諾奉守一生固然是好；如慕容和南宮那樣歡歡喜喜吵吵鬧鬧小別勝新婚也為人所欽羨；像他們倆這樣平平淡淡，隻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的心意，未嚐不好。
靜靜地看著他，北冥緒突然覺得，或許當初沒能和楓舞羽在一起，未嚐不是一件幸事。
“喂！你們兩個在哪裏磨磨蹭蹭的幹什麽！”前方傳來蘇琉繡的聲音，北冥緒的大好心情瞬間就去了大半，不動聲色將蒼羽淩空手上的東西接過一點，快步跟上去。
陽光下，那紫色蝴蝶格外耀眼。
蒼羽淩空笑笑，也趕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