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漣漪篇（二）
“漣漪，你若不想，我們可以不走的。”他帶著她，落在皚皚白雪之上。
“不，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娘說過，‘如果這輩子有一個你很愛，而他又很愛你的人，就一定不要錯過’，所以這二十年，我一直一直，在找那一個人，這也是我到現在還沒有嫁出去的原因。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一眼就看上你了，是你的聲音，是你的詩，你的人，還是……”
“不要還是了。我答應你，跟我走，會是你這輩子最不後悔的事。因為，我會許給你一個最美好的未來。”他的眼中溢出溫柔，下巴溫柔地抵在她的發間，仿佛可以將這片雪野都化成水。
蒼羽漣漪點點頭，將臉埋入他結實的胸膛。心中的陰霾一掃而光，剩下的，隻是眼前的這個俊俏的男子。他曾說過，他也一直在等待這那一個可以占據他全部生命的女子出現。一個二十七歲的翩翩公子，定然是鮮花豔蝶前赴後繼，而他至今未有家室，可想而知，能占滿他的那顆心的女子，有多幸福。
突然，蒼羽漣漪的身體僵了僵，維持著這個姿勢，目光定定地望向將他們團團包圍的自己大哥的鎮北軍，馬上身著戎裝手執顧情劍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大哥蒼羽皓。
蒼羽漣漪剛開口喊了一聲“大哥”，蒼羽皓就飛身下馬，仿佛方才那一聲喊聲並未傳入他的耳中，他的眼中，隻有那個差點拐走了自己妹妹的男人。也是這個時候，蒼羽漣漪才發現原來奉初的武功這麽好，能與自己大哥匹敵。不，或許再戰久一點，自己大哥就會占下風，因為那個男人不僅空手而戰，而且還並未全力以赴……
軒轅謹打鬥之餘回頭看了一眼蒼羽漣漪，而後即刻退為防守，隻防不攻，盡量一招招化解他的攻擊。他知道蒼羽皓之於蒼羽漣漪的意義，亦父亦兄，寵著她慣著她，才有了現在的蒼羽漣漪。對於這樣的人，他隻能心存感激。
可是，軒轅謹的退讓蒼羽皓非但不領情，反而還認為他是在蔑視自己，更加怒火中燒，劍氣也更加犀利了幾分，一招“雨蝶紛飛”劍路婉轉，劍氣卻十分犀利，軒轅謹閃躲不及，手臂就被劃了一道血口子，鮮血直流，染紅了明黃色的衣物……
軒轅謹手中無劍，右手卻劃出一道淩厲的劍氣，蒼羽皓以顧情相抵還是被震得退出十步遠。
軒轅謹一邊用右手捂住左臂的傷口，一邊安慰一臉擔憂的蒼羽漣漪。他們都沒有注意到，一邊的蒼羽皓臉色白到了極點，不同於軒轅謹受傷的蒼白或是蒼羽漣漪天生女兒家的嫩白，而是受驚後的慘白。
縱觀整個大琉皇朝，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無論是外袍還是裏衣，都不能使用明黃色，否則以“藐視聖朝”大罪誅連九族，有資格穿這種顏色的衣服的，隻有一個人。而那個男人，居然敢穿明黃色的裏衣，這隻能說明他不是意圖謀反，就是……
場麵很快安定下來，是被禦林軍鎮壓下來的。一千禦林軍，精兵利刃，高頭大馬上坐著的都是大內一等一的高手。而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禦林軍，在鎮壓了場麵後，立刻翻身下馬，齊刷刷跪倒一地，嘴裏高聲喊道：“屬下救駕來遲，罪該萬死！請皇上降罪！”
“朕無大礙，你們先起來。”軒轅謹擺擺手，讓一旁包紮傷口的禦醫退下。
這些禦林軍，本來是他調來接他們回宮的，禦醫是為了保證她在路上有什麽不舒服可以立即得到醫治，可現在，都變了……
“你是皇上……”蒼羽漣漪鬆開手，愣愣地後退了兩步，隨即跑到自己大哥麵前，退開押住他的禦林軍，伸手將蒼羽皓護在自己身後，臉色變得異常慘白。
禦林軍看著皇上陰沉的臉色不敢上前，蒼羽漣漪紅了眼眶突然跪了下去，聲音帶著些哽咽。“皇上，罪女和罪女的兄長有眼不識泰山認不出皇上，但我大哥他不是故意的……不知者無罪，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誅九族，要誅誅我一個人就好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說什麽！是大哥的錯！皇上，傷了您的人是我，請您饒了其他人。”蒼羽皓也跪了下來，男兒膝下縱使有再多黃金，都比不上族人的性命。
軒轅謹長歎一口氣，上前扶起蒼羽漣漪和蒼羽皓，道：“朕都未怪你們，也不會殺你們。隻是，在場這麽多人，若不懲處你們，傳出去有損國威，國法的威嚴會大損，大臣們會有意見，朝廷也會動亂。朕為一國之君，真是護著你們不對，不護著你們也不對。”
換了一口氣，他接著道：“本來今日朕特意譴了禦林軍來接漣漪回京，下個月就可以進行大婚，繼而冊後。至於蒼羽家的軍隊，編入帝國軍，任蒼羽皓為都統大將軍。可是，如今出了這等事，你們讓朕如何是好？”
“你是皇上，你說一句哈就可以了……皇上，求求你……”蒼羽漣漪瞬間哭得梨花帶雨，讓他的心也跟著疼了起來。
“也不是沒有辦法。在消息傳出去之前，你和朕成婚，由你大哥主婚。既然是一家人，朕也可以順理成章地不去追究什麽欺君犯上了，那些壞你大哥名聲的話也會立即止住。”
“這……大哥……”蒼羽漣漪轉頭望去。
“不行！你不能嫁給他！世上最不能嫁的人就是皇帝，他可以有佳麗三千，你卻隻有他一個相公。後宮勾心鬥角，你太單純了，在那種地方會活不下去的。傷了皇上是我的錯，我會一個人扛起這個罪名。你以後嫁給王公貴族也好，嫁給布衣乞丐也罷，為兄隻希望你能守住蒼羽家……”
“哥！你說什麽！”蒼羽漣漪大吼。“蒼羽家需要你這位當家人，鎮北軍需要你這位大將軍，你怎麽可以拋棄他們呢！大哥，如果不是因為我，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怪隻怪我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可是，哥，我真的很愛他，我不需要他能一直陪著我，我隻希望能夠站在他身後默默地看著他就好……”
“朕不會讓你默默站在身後的。”軒轅謹掰過她的臉，讓她與自己對視，緩慢而無比清晰地說道：“我隻有你這麽一個妻子，現在是，將來也是。後宮三千殿宇，你想住哪間就住哪間，一定不會讓你孤單。”
蒼羽漣漪再也忍不住了，撲倒軒轅謹懷中，鼻涕眼淚都擦在他的衣服上，但他卻一點都不在意，臉上滿是幸福的表情。
最後，蒼羽皓還是同意了，就著蒼羽府草草布置好的禮堂。七日後，軒轅謹和蒼羽漣漪由蒼羽皓主婚拜堂成親。
對世公諸的消息是說由於蒼羽皓誓守蒼羽族和塞北國境，不願入京升官，回宮成親皇後便沒有娘家人陪在身側，有失顏麵，於是皇上和皇後先在的大婚先在塞北由蒼羽將軍主婚，回到京城後再補辦一場盛大的婚宴暨冊後大典，宴請百官，普天同慶。
於是，這一場婚姻為世人所傳頌，各種原委，卻無人知曉。
後來，蒼羽漣漪曾偷偷問過軒轅謹，如果當時大哥怎麽都不肯把她嫁給他，他會怎麽辦？
軒轅謹看著她，一臉正經道：“還能怎麽辦？搶了人就跑唄。”
大琉十六年，初夏五月，皇宮禦花園的荷花池蓮葉接天，萬綠叢中，紅色白色的花骨朵兒爭相綻放，鬥得難解難分。
身著華麗後袍的天仙女子坐在亭子裏，朝清澈的池水擲下一顆小酸棗兒。棗打鏡破，水麵泛起層層漣漪，荷塘裏的錦鯉爭相遊出，博得美人一笑。
不遠處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回頭看去，隻見軒轅謹大步流星地朝這邊趕來，身後一群宮女太監腳步根本就跟不上。
“皇上，您今天不上朝了嗎？”蒼羽漣漪語氣中帶著小小的激動。
“不上了不上了，天天都是那些事，也該讓朕休息一天了。漣漪，快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有了？”軒轅謹笑得像個做了件好事正在討賞的孩子。
見蒼羽漣漪點點頭，他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大手一揮，屏退了所有宮女太監。
“太好了，這下誰也沒有借口讓我納妃了，那些大臣的嘴巴早該閉上了。漣漪，朕想好了，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給他取名叫‘雪’，寓意心思純白，慧似冰雪，如何？待日後見到了嶽太傅，再讓他為孩子取表字，順帶收他為徒，教他本領。”
“好。”蒼羽漣漪應下，而後反問：“奉初，你希望孩子像誰？”
“是女兒就該長得像你一樣貌若天仙；是兒子自然應該像我一樣英俊不凡。不過，長得像誰都無所謂，我隻希望他像我們一樣，心裏裝著天下。自古君王無分男女有德為之，所以不論孩子長相如何，是男是女，隻要有才有德，朕日後就將天下給他，而後與你，退隱山林，恩愛到老。”
水中漣漪散盡，映出兩人相擁的倒影。隻是那水麵並不能預知未來，美好的幻影終會消散，正如他們美好的願望，也隻是實現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