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紅嫁衣（四）
“哦？被主上發現了嗎？還是你為了保住自己的麵子，才不得不裝作其實自己已經事先全部知道的樣子？”葉揚雨汐不屑地笑笑。
“哼！的確，我一開始並沒有懷疑你的身份，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兒不像是內線。但遇見你之後，我就漸漸明白了。你的舉止和幽兒很像，而且那天你出現在桐山實在是太過巧合了，所以我想到了幽兒其實就是你易容混到我身邊當眼線的。幽兒從未開口說話，你斷定我認不出你，所以又潛到我身邊來了。之前是為了找劍譜，我放長線釣大魚不但沒能把你釣出來，反而還讓獨孤一世抄去了劍譜；這次你的目的是凝寒劍吧？你明知道你拿不到的，為什麽還要來？我對幽兒那麽好，難道你沒有一點點感動？”
“感動？呸！你對我好？我一點都看不出來！我的好主上，你是不是百思不得其解，我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靠近你？因為十九年前，你殺了我父親，抄了我全家！他隻是你的一個臣子，他盡心盡力想要為你做事，桐他是忠臣，你那一道聖旨害得我葉揚家家破人亡！那是我隻有四歲，若不是獨孤大人收留我認我做義女教我武功，我又怎能有手刃仇人的那一天！”葉揚雨汐雙眸染上狠色，不給對方任何反擊的機會，拔出腰間的軟劍便向她刺去。
軒轅雪看了她一眼，施展輕功後退，借一塊大石之力躍上半空後翻身到了葉揚雨汐身後。原來她腰間那細致精美的腰帶竟是殺人的利刃，她的衣服那麽紅豔，怕是用鮮血染的吧？
軒轅雪略略皺了一下眉，躲過她的一擊。“你的劍使得不錯，凝寒劍法也練得不錯，不過那老狐狸隻教了你三招吧？不然你會比現在更厲害。山下那些人是你殺的吧？劍法還不純熟，不夠利落，憑那老狐狸的武功，即使沒有完全練成，也不用刺下這麽深的傷口。”他還是連自己身邊的人都會防備啊。
“不用你管！我的目的隻是分裂你和他們之間的感情，讓你落單，好方便我們下手。不過這樣引你更快，我等這個機會很久了！”劍花輕綰，劍氣鋒利。
凝寒上手，橫空一劃，劍氣凜冽，不僅抵住了葉揚雨汐的劍氣，還震得她連連後退，吐了幾口鮮血。軒轅雪飛身而上，劍尖直指葉揚雨汐的胸口，寒氣逼人。
在劍尖離胸口僅三步遠的地方，一聲“住手”喝住了她。回過頭去，對上的是納蘭驀然既憤怒又失望的眼神。
“驀然……你什麽時候來的？”
“你要殺她的時候！為什麽要這麽做，新婚之夜剛過，你就穿著嫁衣出來殺人？她到底有多十惡不赦，軒轅主上你要親手殺了她！她明明不是你的對手，你用凝寒劍，不是擺明了要她的命嗎？”
“你聽我解釋……”她第一次看見他如此大怒的樣子，竟有些心傷。
“你不用解釋了！她救過你的命，你居然要殺她，是因為赤參膽，還是因為那晚我抱了她！”納蘭驀然憤憤拉過葉揚雨汐，扶著她一步一步往回走，將軒轅雪留在原地，任雨水打濕那火紅的嫁衣。
兩道身影漸行漸遠，遠處的幾道人影筆直佇立，是他們趕來了吧？視線漸漸模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
忽然，他聽見她運足底氣大喊一聲：“驀然，你不能跟她走，她會害死你的！”
納蘭驀然厭惡地皺了一下眉，看了眼身旁丟失血色的人，大聲回道：“我不帶她走，她要是出了什麽事，你的良心會收到譴責的！你居然可以向恩人下毒手，心腸如此，又如何配得上我娘的嫁衣……”
他的話沒有繼續下去，一陣刺痛感澆熄了他所有的憤怒和失望。低頭看了眼沒入胸口大半的匕首，撐著它的纖纖素手屬於眼前這名笑得妖冶的女子。
她附在他耳邊輕聲呢喃，道：“匕首有毒，化功蝕心散！幹爹的獨門毒藥，先化功，再化心！”
匕首被用力拔出，鮮血噴湧，與雨水一同灑落到地上。納蘭驀然捂著胸口痛倒在地，不遠處幾抹身影飛身過來。
昨夜入夜後他們就一直隱隱覺得有事要發生，天不亮就起身聚在後花園中，然後看見寒澈追著一個人，正想跟過去，又看見驀然尾隨她追了過去。再然後，他們便跟到了後山。
葉揚雨汐搶先一步，撈起了受傷的納蘭驀然，向陰風穀方向飛去。此時的陰風穀陰風陣陣，未亮透的天更顯得黑壓壓的，穀底深處時時傳出淒厲的狼嚎聲，厲風像鬼魅一般嘶嚎著。
穀心地帶，軒轅雪被石陣困住，她的四名護衛也落入魔掌。正在找突破口的軒轅雪抬眼便看見納蘭驀然落入敵手，傷勢還不輕。緊隨而來的幾位守護正中敵方下懷，在穀口處就被敵方的人馬包圍。
“放開他！”軒轅雪的眸中泛起殺意，那個奄奄一息的人，是她的軟肋啊。
“看你有沒有本事！”葉揚雨汐獰笑著，看著大石從她的頭頂砸下。
凝寒寶劍綻出一道強光，瞬間一分為二，化為玉璃劍和冰羽劍，一把向上劈開了下落的大石，一把向下借力讓身體平衡在半空，躲過左右夾來的石塊。
一招“翻雲覆雨”勢如破竹，將巨石陣的巨石全部擊碎，劍氣橫掃一圈，周圍的蝦兵蟹將頓時倒地。小小的陣法是困不住軒轅雪的，她完全占了上風，劍尖直指葉揚雨汐，無言意自明。
身後傳來癲狂的大笑聲，獨孤一世現身於半空。但軒轅雪並未回頭去理會他，死死盯著葉揚雨汐，她身旁那人，已經快要失去知覺了。
“主上，你都不回頭看看嗎？”獨孤一世的聲音溫柔得像在哄小孩。“主上，不要衝動，納蘭驀然和你師父，你要哪一個？”
“什麽！”她猛地回過身去，獨孤一世整個人浮在半空中，他旁邊那個渾身是傷昏迷不醒的鶴發老人，正是清塵。
他練的是什麽武功，竟然能在半空中穩住身形？
“你想怎樣！”一個在她前麵一個在她後麵，她救任何一個另一個都不會安全。
“主上你是聰明人，知道我想要什麽的。你左手那是玉璃劍，右手那是冰羽劍吧？原來劍譜上寫的‘玉璃冰羽凝寒劍’是這個意思，難怪我以前從未見你用凝寒練過劍。”他的語調及其平緩，仿佛隻是在談笑風生。“不隻他們幾個在我手上，桐山門所有的弟子都在我手上。”他打了個響指，一個大鐵籠子從暗處被推了出來。
“你居然把他們關在獸籠裏！”當初真是失策，沒能殺死他，讓他有機會為非作歹，殺害了這麽多人。
“哼！那又怎麽樣，你心疼了嗎？你最大的弱點就是你的心，你若能夠心狠手辣，就不會是這個下場了。你的師父、相公、師兄師姐、還有四魔和那些個守護，這麽多人換你一把凝寒劍，你不虧啊。”
“休想！你得到了寶劍也一樣會對我們趕盡殺絕，我不會給你的！”雙手握緊劍柄，她怒視獨孤一世。
那人笑得如此狂傲，讓人想親手讓他永遠噤聲。
幾對有情人，來世再相知……
“聽著！軒轅寒澈！我給你時間想清楚到底要劍，還是要他們的命！看到那爐了嗎？每燃盡一炷香我就拎一個人出來殺掉！”他看了眼大鐵籠裏不成人樣的人，放聲大笑。
“澈兒……”身後傳來虛弱的喚聲，納蘭驀然艱難開口道：“不要……給他……”
“驀然……”狠色化作無限柔情，又化作冷冷冰霜看向葉揚雨汐。“我真替你感到可憐啊，獨孤一世害得你家破人亡，你卻還要替他賣命，別哪天你怎麽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你不要汙蔑我義父！虧你還是軒轅家的人，犯下的錯事卻沒有膽子承認！”
“我們軒轅家的人個個頂天立地！是我做的我就一定會承認！可是，十九年前的我不過是個一歲多的稚子，如何擬旨下令殺你全家？”
“什麽？”葉揚雨汐聞言臉色驟變。
“我是天賦異凜，很小便開始習武學文，但一歲多的我，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做到這些的。當時在朝掌握軍政大權的便是獨孤太傅。既然你爹忠於我，那一定是被他除之而後快，至於你，撿回去養成一個殺手以後用來刺殺我，是慣用的手段。”她瞥了眼身後的人，那人的臉色已經開始變得難看。
“幹爹，是真的嗎？”
“是又如何？你這顆棋子已經沒用了，本來想讓你晚點死，現在看來不必了！”獨孤一世凝起一掌，重重朝她劈去。
看清了吧？他醜陋的真麵目。不論你曾為他立下多少汗馬功勞，隻要目的達到了便成了一顆隨時可以唾棄的棋子。
最後一課幡然悔悟也為時不晚，葉揚雨汐用力將納蘭驀然推向軒轅雪，運足真氣準備接他那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