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心煩亂（三）
南宮平和南宮應至今尚未逼宮退位，想來是因為戰事將起，要留著江之若這個王上來統領軍隊。有國君打理軍事，他們倆便落得清閑，天天往妓院裏跑，惹得全國百姓敢怒而不敢言。
新守護尚未選出，兩位待任守護如此一來民心盡失，南陵不戰已士氣大減，打起來民心必定倒向軒轅雪。
南宮雙坐在茶棚裏聽著四周的人都在議論，甚至已經辱罵上了南宮堡和她爺爺，霎時火冒三丈，硬生生捏碎了茶棚老板娘的一隻杯子。
那茶棚老板娘簡直是個潑婦，一隻破杯子賠了一兩銀子還不讓她喝完那壺茶便將她攆了出去。
正是這一攆，南宮雙撞入了剛從飄香院尋歡作樂完出來的南宮平懷中。
南宮平一時沒認出她，一臉淫笑的摟住她的腰，一旁的南宮應也笑起來捏住她的下巴，應道：“二哥，咱們真好運，飄香院的姑娘都玩膩了，又有女的送上門來，模樣普通了點，身材還不錯，可以將就……”
兩人大笑之際，南宮雙一腳踢開他們退出十步遠，怒目瞪著他們，一把撕下臉上的人皮麵具，怒道：“瞧清楚姑奶奶我是誰！”
“南宮雙？你還敢回來！上！”南宮應手一揮，一群侍從聽令上前，還沒近身就被她一個掌風擊開。
“你們兩個畜生，爺爺對你們有養育之恩，你們不僅不知恩圖報，還害死他！如今戰事隨時挑起，你們還去逛妓院，真是讓南宮家蒙羞！”
“呸！你根本不是南宮家的人，我們現在是南宮堡的當家人，是南陵代守護，你敢這麽跟我們說話就是找死！”南宮平盛氣淩人，直視南宮雙。這丫頭比起那些妓院姑娘，可是漂亮多了，隻可惜也難搞多了。
南宮雙不屑與他對視，從腰際取出避毒珠，放在掌心，“南宮堡堡主的傳承信物在我手上，是爺爺傳給我的，我才是南宮堡現任堡主！至於南陵守護不當也無所謂，隻是你們倆，不配！”
兄弟倆對視一眼，眾目睽睽之下竟沒了說辭，隻好上前搶奪避毒珠。
南宮雙靈巧避過，將避毒珠向上輕拋，珠子幻化成了小靈蟲靈葉，撲騰著綠色的翅膀繞著南宮雙飛。
“你們不是想要五毒獸嗎？等不到是不是很失望？靈葉，去讓他們好好瞧瞧！”
靈葉得到主人的命令飛到他們麵前，繞了幾圈後，他們便被靈葉翅下的迷花粉給迷暈了。
南宮雙輕輕勾起嘴角，不顧周遭百姓的議論走到他們麵前，將化回避毒珠的靈葉收入腰帶中。
爺爺糟了那麽多罪，她又怎麽能讓他們死得痛快？她要用他們當藥人試毒，有真人試毒可比那些耗子蟲子什麽的好多了。
她要他們生不如死！跪在爺爺的靈位前磕幾千幾萬個響頭！
人群的熙攘聲停止了，讓出一條道來，南宮雙抬起頭，遠遠看見江之若大步流星地跨過來。
該死！哪個小廝通的風報的信，定要好好……獎勵一番。
江之若十萬火急趕來迎接她，無非是想她繼續擔任南陵守護一職。其實她從未想過放棄南陵，在東決的時候她便是以南陵守護的身份和大夥一塊保護黎民百姓的。
所幸他們倆那時沒厚著臉打著代理守護的旗號去東決，否則會死得更早。
南陵百姓自從得知代理守護天天逛妓院不理軍政起，便不再對他們抱有希望。當得知南宮雙為了救百姓於水火之中在東決與各國守護一起抗天災的時候，便認定了這位願為他們犧牲的人為南陵守護。不管她是不是南宮天的親孫女，隻要肯造福黎民，便擁戴她。
今天，百姓們終於盼回了守護，舉國歡慶，大街小巷都洋溢著喜氣。
而那兩個為天下所唾棄的人已被押回南宮堡，一幹人等也已全數拿下，之前被趕走的忠仆們紛紛回到南宮堡，將南宮堡收拾的和以前一樣。
不同的，是少了爺爺。
慕容，我很順利的奪回了南宮堡，你要記得你說的話，一定要娶我……
若爾能偷昨日月，豈有今夜論當朝
納蘭驀然向來不喜政事，更不喜練兵，所以向王上解釋清楚他才是真正的守護後，練兵的事也大多交由大哥負責，自己充其量也就偶爾在軍營露個臉。
說來也煩心，他闡明了整件事情後，陸雅音便又纏上了他，這回少了情敵，而且公主配守護門當戶對，王上便很欣喜地考慮起這件事，若不是他以戰事將起為由擋了下來，說不定馬上就得辦喜事了。
雅韻公主自那次撤去西嶠便沒見她回來，聽說是看上了追辰王上陌賢，追去追辰了。可惜人家一顆心已赤裸裸獻給了沐守護，她再死纏爛打也沒用。
就像他一樣，心已不在自己身上了，雅音公主再怎樣纏著他也不可能得到他的心。
下人來稟說二夫人和三小姐回來了，納蘭驀然趕緊趕往前廳。
剛進廳門，一個粉紫色的身影撲了上來，嘴裏甜甜地喊著：“二哥，二哥……”
納蘭驀然將她從自己身上扯下來，拉到麵前仔細瞧了個遍。一別四年，長的亭亭玉立了，瞧那模樣像極了娘年輕時的樣子，真是閉月羞花，再也看不見當年那個小調皮鬼的身影了，此番出去遊曆，想必成熟了不少。
若非此次天災，他們早該見麵了的，此番一來，竟拖到了今天。
納蘭言晰晃著腦袋左右瞧他，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漆黑如墨，卻不知為何帶了些落寞。軒轅雪的事她和二娘沿途也聽說了，想必這癡情的二哥還在為此事傷懷吧？
“二哥，你的眼睛是真的好了嗎？”
“嗯。”很久之前就好了，隻是不想負擔這些重任，才一直瞞著他們，也是自己太自私了。
“那……為什麽大哥不是守護你才是呢？”
“此時說來話長，日後再告訴你。”納蘭驀然匆匆搪塞兩句，他已聽見門外傳來了陸雅音的呼聲。
被纏上了可不得了，三十六計還是走為上。
對於雅音公主一事，納蘭言晰也早有耳聞，她和公主的關係算是不錯，二哥又是最疼她的，他們倆結為連理她自是沒意見，可緣分這種東西不能強求，二哥不喜歡她也沒辦法。
陸雅音本是要找納蘭驀然的，沒想到看見了納蘭言晰，好姐妹分開也一年多了，見麵自然多話說，納蘭言晰三兩個“公主姐姐”便將人家拐去了後花園。
顧蓮心神情帶了一絲安慰，納蘭蒼玦扶上她的肩，輕聲道：“娘，我們欠驀然的終於可以還上了。”
四年前的往事湧上心頭。
哮月山莊老莊納蘭正功病危之時，本打算將守護與莊主都傳於二兒子納蘭驀然。顧蓮心心有不甘，雖說是二房，也服侍了他這麽多年替他生了個兒子，如果驀然繼承了家業，那他們母子倆在莊裏便是閑人，誰會對他們另眼看待？
於是，他們在驀然的酒裏下了毒，不是要他的命，隻是想毒瞎他，隻要他成了廢人一個，家業便是蒼玦的了，她自然也不會虧待他們兄妹二人。
後來事情如他們所願，蒼玦繼承家業和守護一職，娶了琉星的公主零碧落，而驀然則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帶了名老仆人離開了哮月山莊不知下落。
再後來，蒼玦意識到事有不對，父親雖將守護之位傳與他，但紫玉藤鞭卻不是真的，他也終明白父親早已將守護之位穿於了驀然，他不過是空有其位罷了。可那時驀然也走了一年多了，差了幾波人去尋卻沒絲毫消息，他便隻能繼續充任這一職。
母親顧蓮心為了此事大病一場，後來在言晰的陪同下外出散心，其實也是為了探聽他的下落。
好在，他終於回來了。
夜晚風很涼，周遭響起了狼對月嚎叫的聲音，又是一個十五夜。
“把酒言歌自喻少，不問滄海易前朝。
若爾能偷昨日月，豈有今夜論當朝。”
現在他是明白了，她是在歎光陰太易逝去，可也包含了她的喪國之痛。若時光能倒流，他們便也不在了，她將是受盡萬千寵愛的高高在上的公主。
這樣的情懷，怕是她自己也不曾意識到吧？
不知道她的傷怎麽樣了，耗盡十層功力運功使水凝成冰，還真是為了百姓可以犧牲一切的人。北冥緒身子骨不錯都要隔幾個小時輸一次內力，何況她？看她當場一口鮮血噴出，便知傷的不輕。
內傷不比外傷，敷些藥就能好，需要慢慢調養才是。可是，她會顧得上自己嗎？
小丫環又來敲門催促了。今日要為二娘和言晰接風洗塵，大哥已在廳內備好了酒菜，就等他去了。
二娘啊，害得他雙目失明遠走他鄉，連心愛的女子都不能留在身邊，說不恨是不可能的。但畢竟是爹的妾侍，是大哥的親娘，對言晰也很好，要和她冷眼相對也做不出來。
一家人吃飯不需要鮑參翅肚山珍海味，有幾道家常菜便足矣。
納蘭言晰在飯桌上像隻麻雀一樣嘮叨個沒完沒了，講著她和二娘外出遊曆的所見所聞，必要時還添油加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顧心蓮見納蘭驀然隻顧吃飯一句話也不說，知道他心裏還是放不下。
看來，這件事，還是要講開來，心裏才會舒暢。
“驀然，二娘……向你道歉，多虧你及時出手幫蒼玦一把，否則他……二娘知道對你不公平……”
“二娘，不要說了，我沒怪你，或許，曾恨過，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你對言晰好，我還要感激你。”
“驀然……”
“好了，這樣子不是很好嗎？一家人吃個飯開開心心的多好……言晰還小，這些不好的事就別讓她知道了。”
“二哥，什麽是我不能知道的……”納蘭言晰不滿地撅起小嘴。
“沒有，你有空就多向大嫂學學刺繡女紅，你看看你成天亂跑，哪像個小姑娘。”納蘭驀然調侃道。
王宮的內侍過來傳話，在納蘭驀然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在一旁等著回話，納蘭驀然臉色驟變，手中的酒杯滑落，摔得粉身碎骨。
“二哥，怎麽了？”納蘭言晰極少見他如此神情，這輩子也就父親死時和碧落大嫂成親時見過，連他失明也沒有失落到如此。
看來那人對他來說，很重要。
“澈兒她……今日在桐山登上君位，開始真正掌控軍事大權。等她恢複好後就應該與我們兵戎相見了。”納蘭驀然眼神黯了下去，一壺酒猛地往腹裏灌。
若他沒有瞞她，她是不是有可能會留下來，放棄她的國仇家恨，跟他浪跡天涯？其實他多次想向她坦白一切的，隻是一次次次錯過了。
難道，這便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