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弦音鳴
久違的故土,久違的親人,還真有些舍不得走了
回到哮月山莊後山的時候,陸雅音淡黃色的身影撞入眼瞳,紅旗藍旗皆在她手中,風吹旗揚,宛若一尊靜立的玉女像。
在場的人大抵是兩種臉色,一種是替陸雅音高興的,如她的父王;一種則是為軒轅雪不平和哀歎的,如沐梓齡。
納蘭驀然的臉色看不出情緒,但軒轅雪能感覺到他是生氣了,氣自己輸了一場。同時也是怕了吧?怕自己輸了他。
未等軒轅雪開口,陸雅音已洋洋得意地走近,晃了晃手中的兩麵旗子,宣告自己的勝利,絲毫沒有留意到軒轅雪身後一臉陰沉拚命朝她使眼色的納蘭蒼玦。
“公主懷中玉墜可在?”軒轅雪突然開口,嚇了她一跳。
“玉墜?”陸雅音伸手隔著衣服摸了摸。“在!為何不在!”
“那……這個,就不是公主的了吧……”軒轅雪眉眼中含著冷冷笑意,溫度驟減了幾分,伸出手來,精巧的玉墜子懸於空中,僅由一根細紅絲線連著,折射著淡淡的清光。
陸雅音一驚,伸手就要去奪那玉墜子,被軒轅雪手快收了回去。
“其實……公主並未到達那兒吧?”
陸雅音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感覺到所有人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恨不能當場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公主,其實,你準備了兩麵旗子吧?一麵插在那兒,由東方他們守著,讓你的替身去奪;另一麵由藏在這附近的你帶回來。不錯吧?”
“你……你怎麽……”
“我怎麽知道?其實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有這個玉墜子嗎?不想知道除了玉墜子,我還帶回來了什麽嗎?”
陸雅音看著她,心中已經猜到了結果。
“公主,怪就怪你自己吧,這麽急著躲起來幹什麽?還有,下一次,不要用煙霧彈了,暴露行蹤,不然,我怎麽知道她躲在哪呢?”
軒轅雪拍拍手掌,便見西門恒帶著名和陸雅音穿著打扮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從樹蔭後麵走出來。
那女子,不光是服飾打扮,連長相,也一模一樣,難怪當時三個人都不曾識破她。
當時軒轅雪推出她藏在第三座山頭時他們還不信,直到把她從一個秘洞裏揪出來,才不由得大吃一驚。一方麵,佩服軒轅雪的聰明睿智;另一方麵,也佩服那位公主的膽大。
那替包丫頭臉上的麵具撕不下來,若不是人皮麵具製作得極好,就是她本來就生成這樣。
一時間,場上無了言語,靜得甚至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
陸定天起身,身體略微顫抖著,走到那個和陸雅音一模一樣的女子身旁,顫抖著一雙手扶上她的肩膀,嘴唇蠕動了半天,才終於說出一句話。
“韻兒……你回來了……”
“父王,我回來了。”陸雅韻紅了眼眶,撲進陸定天懷中。
“好啊!你七歲離開,十三年了,父王終於把你盼回來了。怎麽不事先通知父王,你母後知道嗎?”陸定天將她拉了出來,仔細瞧了瞧。
不愧為孿生姐妹,長得絲毫不差,這些年,他也是憑著雅音的容貌來想象她的容貌的。她們姐妹兩自幼形影不離,七歲那年,妹妹雅韻不幸身染惡疾,病愈後身體非常孱弱,被一位高人帶到山中精修,一去便是十三年。
那位高人是何方神聖便無人知曉,隻知道他酷愛音樂,因此當年才有幸遇到。當年他將兩位公主都收作徒弟,可礙於平昭王夫婦僅此一對女兒,故隻帶走了體弱的一個,而陸雅音的技藝也多是從他留下的書籍上所學。
這麽多年了,雖然還有一個女兒陪在身邊,但思念這種東西卻是無法抑製的。十三年了,終於回來了。
“父王,母後還不知道,姐姐讓我先不要告訴你們,說有事要我幫忙。”說罷,陸雅韻偷瞄了一眼陸雅音,又看了一眼讓人遍生寒意的軒轅雪。
沐梓齡的臉色由烏雲密布轉到了晴空萬裏,一臉狡黠地笑著湊到陸定天麵前。
“王上,這會兒,怎麽判呢?”
“這……這種舞弊之事自然是音兒錯了,這場,理應算韓姑娘勝。”陸定天不忍地看了眼陸雅音,還是英明地做出決斷。
“那,雅音公主一字千金,不會反悔吧?以後就別纏著納蘭了!”望了眼蘇莧兒,那廝笑得更燦爛,好像贏的是她自己那樣。
“我……”陸雅音一臉委屈,妹妹回來了,父王就不寵她了。可事情的確是錯在她,她也無理力爭。
纏綿地看了納蘭驀然一眼,又憤恨地看了軒轅雪一眼,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五年前因為零碧落她已經放棄過一回了,現在,她不想因為軒轅雪再放棄一回。但,不可否認,比起零碧落,軒轅雪和納蘭驀然更像天作之合,輸得再不服氣,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他的身邊,永遠隻配站著那個天仙般的女子。
陸雅音轉頭跑下山的時候,眼角噙著淚,但它們,不會再人前落下,它們象征著她的尊嚴。
陸定天小小失落了一下,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又怎麽會不心疼陸雅音呢?隻是這件事的確錯在她,這麽多位守護在此,他作為一國之君想袒護女兒也不行啊!罷了,雅韻終於回來了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久別重逢的父女倆說笑著走下山去。
剩下的一群人沸騰起來了,納蘭驀然也不禁揚起了嘴角。
雅韻公主,兒時形影不離的玩伴之一,隻是一別十三年,時間有點久了,久到他們幾乎都快忘了這個人。
難怪一開始連納蘭蒼玦都沒有認出來。
納蘭驀然輕歎一口氣,別了十三年的雅韻公主都回來了,二娘和言晰也該回來了。想當年自己走的時候,言晰那丫頭不過十三歲,如今也有十七歲了,也該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吧?
久違的故土,久違的親人,還真是有些舍不得走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下山,或笑或鬧。
慕容子謙左右環顧了一下,終於發現少了什麽東西,難怪剛才一直感覺怪怪的,原來是一直和自己拌嘴的人不見了。
“南宮雙呢?”
“嗯?好像下去了,覺得無聊了吧?”玉琳琅在身上師父那邊插不上話,隻好接上他的話了。像那種大小姐,怎麽會定得住身子站在這兒。
回到哮月山莊,便見陸雅韻和父母團聚抱在一起,陸雅音已經不知所蹤。
軒轅雪輕步走過去,將玉墜子還到陸雅韻手中,淡淡囑咐一句:“以後小心保管。”
然後轉身回到納蘭驀然身旁,羞花閉月的容顏始終冷著,沒有一絲變化,隻有那似水的黑眸在回到納蘭驀然身上是流露出溫暖柔情。
“對了。”鮮少開口的王後突然說道:“南宮守護剛才急匆匆跟著個丫頭走了,上了輛很奢華的馬車。”
慕容子謙想了想,總是覺得有什麽不對勁。“那馬車不是應該在西嶠嗎?什麽事那麽重要要從西嶠趕過來接她回南陵?”
“聽那丫頭說是什麽人病重,讓她趕快回去。”王後補充道。
“難道是南宮堡主?”沐梓齡腦中浮現出南宮老爺爺的蒼老麵容。也是,除了他,誰能讓南宮雙這麽急著趕回去。
慕容子謙點點頭,又搖搖頭。
“不行,我隱隱感覺到不對,我跟過去瞧瞧。”不等眾人反應,他已經躍身離去,留下個匆忙的背影。
懷中的元儀寶鏡一直發出顫動,是有事情要發生的征兆,以往幾次有要事發生前都會如此,也不知是凶是吉。
隻是,為什麽心會跳得這麽厲害?
隻要她喜歡,再難他也可以采下來送到她麵前
晚飯後的蘇莧兒愜意得很,舒舒服服洗了個香香的花瓣澡後著一身暖橘色薄群優哉遊哉出門散步。
哮月山莊雖然優雅漂亮,但畢竟為了四麵高牆,來這裏這麽多天了,也還沒有好好出去玩過。她要出,守門的人自然也不敢攔她,被銀鉤碧浪槍掃一下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這門外的綠樹紅花,到底自在一些,長得也更茂盛一些。
循著下路下山去玩一玩,走了一小段,就聽見巨大的落水聲,夾著夏蟬的鳴叫和夜鶯的晚唱。那裏……是前些天那個小潭吧?陸雅音和韓澈比試的那個地方。
不知道那些屍體除了幹淨了沒有?那些樹木應該還是光禿禿的吧?夜色下的潭,是不是更深沉了呢?
巨大的好奇心終於將蘇莧兒吸引了過去。
潭水靜得如死水一般,不見半點漣漪,月亮已經明顯沒有初一那般圓亮,卻還是美得誘人,映在水中更加如夢似幻,越撈不得便越是喜愛。
蘇莧兒淺淺笑了,在夜朔,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的景色。每天都是為了不辜負父親的辛苦誘導和疼愛而認真練習好槍法,對於“美”這種事,已經忘了很久很久了。
不遠處立著一個人影,一襲黑衣,負手而立,背影顯得有些孤單落寞,是經曆了怎樣的歲月,才能給人這樣蒼涼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