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暗刀門（二）

  你是不是怕了，膽小鬼！


  前往西嶠到達路越來越炎熱，越來越偏僻，一路上的酒家茶棚也越來越少，剛入西嶠境內還好，可越往裏越受不了。


  沐梓齡不禁歎了口氣，暗自佩服那些身居大漠的人，同時也偷偷瞄了一眼北冥緒，她正陰著一張臉，喝著手中的茶。


  “姐姐，那個姐姐是不是不喜歡我，生我氣了？”一個看上去十二、三歲的十分乖巧的丫頭扯扯沐梓齡的衣袖問她。


  “沒有的事。”她俏皮地朝小丫頭做了個鬼臉，轉過頭去看北冥緒。“喂，你不會這麽小氣吧？和一個小丫頭計較？”


  “她？小丫頭？她的武功比你都好！”北冥緒沉著一張臉。


  沐梓齡嘟起了一張嘴，真小氣，不就說你暗器沒人家好嗎？


  北冥緒冷哼一聲，別過頭去，腦中又浮起了初遇那個小丫頭的情境。


  三日前，她們剛進入西嶠境內，趕了十多天的路已經十分疲憊，恰逢西嶠當有的陰雨天氣，便就近擇了間客棧歇歇腳。


  “是陣過雲雨。”沐梓齡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的學識淵博。


  “嗯。這裏以西的西嶠大多是戈壁沙漠，還有嶙峋的崖壁怪石，常年有風沙席卷，氣候炎熱幹燥，一年下不了幾回雨，過雲雨已是難求，更別說連綿煙雨。”她想起了江南，南宮雙的故鄉，那四季如畫的煙雨江南。“隻是看樣子這得下到今晚，我們要在這裏投宿了。”


  沐梓齡暗暗歎了一口氣，果然連這些自己都比不過她。


  雨越下越大，來避雨的人卻不多，畢竟這裏比較荒涼。屋內很安靜，靜得連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都覺得尷尬。


  雨水從屋簷上滴落，又與地上的水一同流往更低的地方，一片水，將地麵鋪得嚴絲合縫。一陣輕巧的腳步聲匆匆趕來，踏碎這一室寂靜，踏裂合縫的水麵，濺起水花。


  跑進來的是一個嬌俏的約摸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襯得她十分乖巧。大雨濕透了她的衣裳。此時她正渾身哆嗦著，店掌櫃見她這樣，心生憐憫，喚她進來些。


  沐梓齡是個愛多管閑事的人，大到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小到人家院子裏的衣服被風吹出牆外她也要拾了還回去。而今，她已經從椅子上起身，向那小姑娘走去。


  “別碰她！”北冥緒低吼。


  “什麽？”沐梓齡應聲回頭，手已經搭上小丫頭的肩頭，然而掌心吃痛，是它不得不低吟一聲，縮回手後退兩步。


  “你是什麽？”沐梓齡咬著下唇，這針小，卻很痛，湧出來的血是黑色的，針上分明有毒。這世界，喜歡以怨報德的人真是太多太多了。


  “你不用管我是誰，不想死的話，你們就要跟我走！”她得意地揚起下巴，眼裏閃過一絲銳光，仿佛在宣告自己的勝利。


  “那你要問問我願不願意。”北冥緒一口喝盡杯中茶，一隻杯子擲了過去，那小丫頭輕輕一躲，倒也躲過了。


  “你以為在針上塗點穿腸散就可以讓我們乖乖跟你走嗎？”北冥緒看都不看她一眼，緩步走到沐梓齡身前，將一顆藥丸塞入她口中，又點了她兩處穴道，低低罵了一句：“笨蛋，你以為全天下都和你一樣傻啊！”


  沐梓齡不悅，死死盯著那個丫頭，都是她害自己被罵的！

  小丫頭似乎開始心生恐懼了，一雙銳目緊盯著北冥緒。“你為什麽有解藥？”


  “因為這種事情我也喜歡幹！”她右手反轉，打出一排銀針，齊齊射到櫃台上，那櫃台就漸漸現出黑色，好厲害的毒，遠非那穿腸散可比。“隻是，一向用不著。”她又說。


  北冥家以暗器聞名，行事光明磊落，絕不暗箭傷人，也不會在暗器上塗抹毒藥，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恥辱。


  那小丫頭麵色難看到了極點，早就嚇得躲到櫃台後麵的掌櫃和店小二也是膽戰心驚的，隻有沐梓齡不懼反笑，道：“北冥，你居然射偏了，真是，還不如她一個小丫頭呢！”


  北冥緒冷臉看著沐梓齡傻笑，看來自己多日對她的循循善誘她都忘得一幹二淨了，自己辛辛苦苦的努力都付之流水了。


  沐梓齡還在沒心沒肺地笑，小丫頭已經撲過來跪在北冥緒腳下，抱著她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女俠，我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女俠仗義相助救救我義父，女俠……”


  “別把鼻涕眼淚抹我腿上！”不踢開你已經是仁慈。


  沐梓齡不計前嫌得將她從地上扶起來，拉到桌邊，又遞了兩個熱包子給她，才催促她快點講下去。北冥緒倚在門框上，也不在意濺進來的雨水，從腰間取出兩把飛刀，開始細細擦拭。


  小丫頭身體攝了攝，看向沐梓齡，沐梓齡扔出一句“別管她”，才敢開口。


  “我叫玉琳琅，我義父是江湖人稱”百事通”的玉穀子。前些日子被暗刀門的人抓了去，他們說隻要我幫他們抓十個漂亮姑娘，就會放了我義父，我已經抓了八個，你們倆……是最後兩個，所以，你們……跟我去暗刀門好不好？”


  “不！”沐梓齡當即打斷。“肯定不是什麽好事，我不幹！不過，去滅了那什麽暗刀門救你義父出來倒不是不可以。‘知天下’玉穀子，我還真想見見。不過，暗刀門是什麽？我隻聽過飛刀幫、暗器門什麽的，還沒有聽說過暗刀門。”


  “暗刀門就是飛刀幫和暗器門兩大門派的結合啊。”玉琳琅答，“他們很厲害。”


  “結合……原來武林還可以這樣玩……不過不怕！”沐梓齡指指北冥緒。


  “我不去！”北冥緒答得很快，看也不看她，手上擦拭的，已換了一排銀針。“找那麽多漂亮姑娘，一定是練什麽媚術，那麽惡心的人，不見！”


  還不等沐梓齡開口，玉琳琅已經站了起來，帶著哭腔道：“若女俠願意出手相救，玉琳琅必定以死相報，此後琳琅的命就歸你所有！義父對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讓他受苦。”


  “那他為何會被抓？”


  “他……”她歎了一口氣，道：“暗器門和飛刀幫合並之前曾是勁敵，都想弄垮對方，於是經常找我義父打探消息，好知道對方的弱點，一舉殲滅。後來出了變故，兩大門派合並，因為我義父知道他們太多事情，所以他們就要殺人滅口。後來他們想讓我幫他們抓人，才答應留我義父一命。但我知道，即使我抓了十個漂亮姑娘，他們也一定不會放人的！”


  “所以我們一定要去救人！”沐梓齡拍桌而起。


  “要去你去！”北冥緒將擦拭好的銀針插入發中，隱去痕跡，然後站直了身子，拎著店小二前頭帶路去客房。


  沐梓齡在身後氣得直跺腳。“你是不是怕了，膽小鬼！”


  真是，還天下第一暗器呢，就沒見你使過一次暗器的！哪有人用暗器還亮在手上給你看的！說你不如玉琳琅還真是沒有錯。


  不過想起她剛才將銀針插入發中，沐梓齡後背陡然量了一下，開始懷疑她的頭發裏是不是密密麻麻藏滿了繡花針……那她全身上下，還是不要亂碰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