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路漫漫

  “嘟——嘟——嘟，喂？”


  是個男聲，馬廣信聽出來了，是哥哥。


  “喂？誰啊？”手機裏傳出詢問聲。


  馬廣信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就那麽一動不動地舉著手機。


  耳畔又傳來兩聲“喂？喂？”，之後便是忙音。


  良久，馬廣信才放下手機。


  客車開出了車站，然後按一定的線路逐漸駛離城區。


  途中遇到有人在路邊擺手的，司機師傅就停車拉上。馬廣信透過車窗眼望著外麵發呆，想象著接下來回到家時的畫麵。


  “買一下票。”女售票員的聲音打斷了馬廣信的思緒。


  “多少錢？”馬廣信邊問邊伸手掏出錢包。


  “你坐到哪下？”婦人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票價因站點而異。


  “魯燕鎮。”


  “兩塊。”


  馬廣信遞過去一張五塊的，然後指了下身旁的張穎說：“我們倆人的。”


  婦人找了一塊錢給馬廣信，然後繼續從後向前一個人挨一個人地賣票去了。


  “得多長時間到站？”張穎問馬廣信。


  “總共也就十多分鍾。”說著，馬廣信朝車窗外看了一眼，說，“用不了十分鍾就能到。”


  馬廣信看到不遠處有一加油站，直到後來這家加油站都存在著，過了這家加油站就離魯燕鎮不遠了。


  魯燕鎮政府十字路口，車停下，有人下了車。


  馬廣信知道馬上就要到站了。


  待客車經過一小路口後，馬廣信衝司機喊道：“前麵的馬莊路口停一下。”


  這些跑客運的人一般都是當地的，對沿線各村莊路口都很熟，所以隻需告知在哪個路口下車就可以。


  “快到了？”張穎問。


  “嗯。”馬廣信重重點了點頭。


  很快，客車緩緩減速，然後在一十字路口處停了下來。


  待馬廣信和張穎下車後，客車開走了。馬廣信左右看了看，對張穎道：“走吧。”說著，從路口走下斜坡，一路向北。


  從鎮路口下車後，還有四五裏的路才能到村裏。以前馬廣信坐公交下車後，都是讓家裏人騎車來接。


  來自未來的馬廣信和張穎隻能步行。


  張穎很少下鄉，所以鄉下的一切在她看來都特別新鮮。道路兩旁有大棚、莊稼地，張穎邊走邊跟觀風景似的這瞅瞅那看看，還時不時地指指點點，問馬廣信這是何物、那是做什麽的。


  這個時候的蔬菜瓜果大棚正處於發展上升時期，所以大概有三分之一的耕地還是在種莊稼。不像後來，大家都不種糧食作物了，遍地都是大棚。


  不得不說，農民種小麥、玉米這類的莊稼作物真不掙錢。人均分地不到一畝，一年四季如果隻種兩季莊稼——小麥和玉米。小麥畝產一般在1000斤左右，玉米畝產稍微高些，按1200斤算，兩者每斤的價格都在一塊錢左右。這樣算的話，一年下來一畝地的總收入也就2500 元左右，另外還要除去買種子、化肥、農藥的費用，最終到手的錢少得可憐。


  因為地不多，所以，種莊稼隻能夠溫飽，顧不了基本生活之外的支出。所以，以前的農村孩子上不起學是普遍存在的問題。


  所以，多虧了瓜果蔬菜大棚的引入，才使得馬廣信老家這一帶走上了發家致富的道路。


  馬廣信記得很清楚，自己上小學的時候，受上麵號召，村大隊砌了一批大棚，免費提供給村民種，隻需每年交些農業特產稅。


  由於十裏八鄉沒有人種過這玩意，結果白送的很多人都不敢要。最後，馬廣信家所在的大隊分得的大棚實在賴不出去了，大隊隊長便硬塞給了馬廣信的父親。


  接手後，因為沒有任何種植經驗，所以隻能慢慢摸索。


  第一年，種的西瓜。等到成熟收獲時，由於沒有瓜菜市場，隻能走街串巷地叫賣。這樣的零售方式需要時間，但熟了的西瓜等不了，在屋裏堆了一堆。馬廣信姐弟仨有事沒事就磕開一個吃著玩，反正禍害了不少。自然，這一年是賠本的。


  後來，又改種過黃瓜、芸豆、茄子、小西紅柿（即聖女果）、冬瓜等。直到步入正軌後，一年裏按季節主要種香瓜和黃瓜。


  種大棚比種莊稼掙錢多了，大家都看在眼裏，也嚐到了甜頭。


  隨著大棚的推廣，即使沒有政府補助，越來越多的人也甘願自掏腰包把自家莊稼地建成大棚。鎮上也建設形成了瓜果蔬菜市場，引來了全國各地的收購商，瓜菜采摘後大家直接去市場交易即可，省去了零售的麻煩。


  沒幾年，魯燕鎮就獲得了“中國香瓜第一鎮”的榮譽稱號；2013年，莘州縣榮獲“中國蔬菜第一縣”的美稱。


  總之，是大棚改變了莘州這一方百姓的生活。


  對於這些，來自未來的馬廣信再清楚不過了。


  隨著越來越靠近村莊，馬廣信心裏百感交集。


  快進村子時，馬廣信遇到了兩個村裏人，其中一個住得離馬廣信家很近；對於另一個，馬廣信也認識。


  馬廣信剛想開口打招呼，忽想起他們未必認得他，所以及時住了口。


  果然，這兩人隻是看了馬廣信和張穎一眼便擦肩而過。


  為了避免再碰到村裏人，馬廣信選擇了一條曲曲折折的僻靜小道。


  這條不到兩米寬的小土道坎坷不平，中間有上坡和下坡，小路兩邊不是小坑就是又大又深的沙土坑，每逢下大雨，坑裏都會有積水，小時候馬廣信還在裏麵遊泳戲耍過。後來馬廣信一次回村裏，發現小道被鏟除了，連帶著坑坑窪窪被人承包種了農作物。


  對於這條羊腸道，馬廣信一點兒都不陌生，因為他曾經為了抄近道，經常走這條路去自家的冬暖式大棚裏。


  怕什麽來什麽，眼看著快到家了，結果卻迎麵碰見了後鄰居胖大娘。


  注：1、農業稅，俗稱“公糧”，是一切從事農業生產、有農業收入的單位和個人征收的一種稅。提留，是農民除交公糧之外需要交的一種稅。農業特產稅，是對種植經濟作物的農民征收的一種稅，是農業稅的一部分。也就是說，公糧和提留是所有農民需要交的，種瓜果蔬菜大棚的農民除需交公糧、提留外，另外還要交農業特產稅。


  2、為解決三農（農業、農村、農民）問題，2004年起全國範圍實行糧補貼政策；2006年，我國全麵取消農業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