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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飛雲的算計

  大雪紛飛,又是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天寒地凍時節,雲海郡卻開始集結人馬。


  大明國建國百年,也少不得調動世家軍的時候,但是像這次大規模動輒調集五萬人馬,那還是首次,以前不過是平叛一些匪患,世家軍集結幾千人便可夠用。


  各縣大小官吏將兵員迅速地調往玉林縣青林穀,這裏地勢開闊,早已經搭建好連綿的行營,按照戶籍前來入軍的兵士都是先在軍冊上登記,然後領取裝備,編入建製,駐入軍營。


  世家集結軍隊,那是很早就形成了一套秩序,戶部發下的裝備在兵部文書到達後的第三日便抵達到雲海郡,雖然裝備也算不得如何精良,但是數目卻足夠裝備起五萬人。


  旌旗招展,刀槍雪亮,五萬人幾乎都是步兵。


  大明國缺乏馬匹,即使是太常寺燕京馬場,也不過不到三萬匹駿馬,那還是要隨時準備給西北大營的戰馬。


  經內閣議定,才好不容易騰出七千匹戰馬,而趙家也不過分到一百匹。


  兵部的意思,那是各世家可以在各自屬地征馬,回頭朝廷會按照所征馬匹的數量給予一定的軍費補償,趙家這才又征調了不到兩千匹普通駿馬,拉進軍營,好不容易才組建了一支兩千多人的騎兵團。


  當然,這樣的兩千人騎兵團,與趙依樓手下的八百鷹騎,那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龍城的訓練,已經讓八百名鷹騎騎士有了一定的戰鬥力,所需要的隻是更進一步的鮮血洗禮,至於他們的裝備,或許在中原大地上,還沒有幾支騎兵團能達到他們的層次。


  鷹騎屬於私家軍,所以營地是另設在世家軍行營之外,他們有權利參加這次戰爭,但沒有義務,換句話說,在戰場上,私家軍並不受朝廷官員的管轄。


  鷹騎兵都是穿著長筒皮靴,這些靴子也是從東南諸國弄來,紮實卻不沉重,可以踩踏在任何地麵之上。


  ……


  穿著厚實的皮甲戰盔,龍城看起來當真是冷峻威嚴,與他穿著馬夫裝的時候大不相同。


  所謂人靠衣裳馬靠鞍,這句話也未必準確,有些人本身沒有足夠的氣質,就算是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而龍城那股冷峻的氣質,這套盔甲似乎天生就該穿在他的身上。


  他似乎天生就是領軍的材料,那張千年冰封般的臉,冷峻而威嚴,趙依樓看在眼裏,也不由很是讚賞,笑眯眯道:“龍城,我現在才發現,有些人天生就是大將!”


  “你是說我?”龍城淡淡道。


  趙依樓點頭笑道::“是啊,你自己或許都不知道,你穿上盔甲,那當真是威風凜凜。”


  “威風?”龍城望著連綿的軍營,淡淡道:“趙小姐,你莫非不知道,戰士穿上盔甲,也就是上戰場的時候,生死難以預知,何來威風?”


  趙依樓嗬嗬笑道:“別人生死或許未知,不過我知道你卻死不了。你的命比臭石頭還要硬的。”


  龍城微一沉吟,才問道:“你準備何時動身?”


  “馬上!”趙依樓道。


  “世家軍似乎明日才啟程,咱們今日便走?”龍城微微皺眉,但還是道:“那我去準備。”


  趙依樓擺手道:“不必,我是說我馬上動身,並沒有說你們也要即刻動身。”


  朱小言不解道:“什麽意思?”


  趙依樓並沒有立刻回答,隻是背負雙手,仰目四望,看著皚皚白雪布滿的蒼茫大地,才緩緩吟道:“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望雲海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她臉上帶著笑,感覺隻有偉人毛的這樣一首詞,才能描繪天地之間的偉大。


  沒有空氣和環境汙染的冬季,雪是那樣的白,冰也是那樣的純。


  “原來趙小姐還是一個才女。”龍城嘴角泛起難得的笑容。


  趙依樓笑道:“莫非你一直以為你跟著的隻是一個沒有才華的嬌弱千金?”


  “那倒不是。”龍城道:“我一直以為你的精力都是放在銀子和武道方麵。我雖然不懂詞,不過你這首詞聽在耳中,似乎有些意思,也很有意境。”


  趙依樓哈哈一笑,拍著龍城肩膀道:“龍城,你最可愛的地方,就是拍馬屁的時候,讓人聽不出是在拍馬屁。”


  龍城淡淡道:“趙小姐,我不會拍馬屁!”


  趙依樓托著下巴,嘻嘻笑道:“在我而言,讓我聽著很舒服的話,都可以歸屬為拍馬屁的行列。”頓了頓,才歎道:“龍城,我現在才知道,江山之美,是無法用言語去形容的,那是要心去感受上天賜予人們的這片山河。一樹一木,一花一草,一滴雨一片雪花,都是巧奪天工的美麗。我好不容易有這次機會可以出去,自然要趁機好好地品味一下這些美麗,若是跟著你們走,駿馬飛馳,會錯過很多好東西的。”


  龍城看著趙依樓,並沒有說話。


  “我準備今天自己先動身,邊走邊看。”趙依樓輕聲道:“你和鷹騎後日再出發吧,這兩日先好好休整一下。世家軍即使提前先走一日,以你們的速度,很輕鬆就能追上他們,等你們到了鐵門口,我想我已經在那裏了。”


  龍城想了想,才道:“你這樣的穿著,在路上會很招眼,其實大明國並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太平。”


  “你是擔心我在路上被人搶了?”趙依樓問道。


  龍城淡淡道:“如果我在路上看著你這樣的漂亮的女人,身邊又沒有幾個幫手,我不敢保證我不生出打劫之心。”


  “你真是太小瞧我了。”趙依樓歎了口氣:“我帶著趙虎,普通的小毛賊,未必能是我們的對手。”


  “我隻怕盯上你們的不是小毛賊。”龍城緩緩道:“我靠你吃飯,所以不希望你發生意外。在沒有跟隨你之前,我曾經遇到過有人想搶我的馬,我差點連命都被搶去。”


  趙依樓“哦”了一聲,道:“看來我真的要小心一些才好。”


  ……


  ……


  冬雪皚皚,這樣的時節,路上的行人並不多。


  大明國七大世家聯軍往镔鐵郡平叛,這個消息很快就在整個大明國彌漫起來,各郡的世家軍也很快從各自的屬地迅速向镔鐵郡集結。


  何伍兩家狂妄囂張,自持勢力,一直以來也沒有將其它世家放在眼裏,如今朝廷下令平叛,各大世家都存了一個心思,無論如何,也要在這場戰爭中將眼中釘肉中刺的何伍兩家給滅掉。


  整個大明國的各條路線,都有匆匆經過的世家軍隊影子,金戈鐵馬,整個大明國頓時處於一張極為緊張的狀態。


  誰都不懷疑,在這個時候,大唐國和天武國也一定緊密地注視著大明國的動靜。


  兩國打大明國疆域的主意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誰都希望咬上這塊肥肉一口就像大明國也一直在打著其他兩國的主意一樣。


  隻是這些年太安靜,大家都沒有什麽機會。


  但是如果此番大明國的這場內亂能改變大明國的一些局勢,唐國人和天武國人絕對會抓住這次機會的。


  他們希望大明國的這場內耗拖得越久越好,最大可能地消耗大明國的國力,等到大明國的國力消耗的差不多,等到他們確定軍神楊乘龍的西北大營得不到大明國太大的後備支持之時,也就是他們要張開利嘴,露出獠牙之時。


  所以各大世家心裏也很清楚,這場仗必須速戰速決,絕不能長期僵持下去,否則隻能是給坐山觀虎鬥的大唐國和天武國機會。


  可是何伍兩家的勢力絕不是速戰能夠解決的。


  镔鐵郡離鐵門口不到一百裏地的一處荒郊,有一條蛇一樣的偏道,這裏來往的行人並不多,所以一路上也顯得很是冷清,冬日裏的大雪紛飛,更讓這條道路人跡罕至。


  在這條路上行進十幾裏路,都未必能看到一戶人家,不過熟悉這條道的人都知道,這條路上有一處孤零零的小客棧,算是個歇腳的地方。


  三棟成舊的木質屋子連在一起,雖然說不上華麗,倒也結實,在這兒歇腳,也好過睡在荒郊野外。


  這家客棧孤零零地立在這條小道邊,此時連在一起的三棟木屋屋頂已經積滿了厚厚的冬雪,不過客棧前麵的積雪卻被打掃的很幹淨。


  客棧門前,有一顆高大的大槐樹,又高又大,隻是在這冬日裏,看不到它那茂盛的枝葉,光禿禿的樹杈子上也沾滿了白皚皚的積雪。


  趙依樓和趙虎來到這家客棧時,天色已經昏暗下來。


  自雲海郡出,趙依樓二人一路上倒也見識了不少風土人情,雖然時處冬日,但是這冬日卻自有冬日的一番韻味。


  一路行來,趙依樓也遇到了好幾路世家軍,通過她的觀察,她隻覺得,這些世家軍的士氣絕對沒有趙家的世家軍高昂,而且從單兵素質來看,這些世家軍的身體完全比不上雲海郡兵士強壯。


  也正因如此,她現在對自己家族部下的世家軍,有了更強的信心。


  趙依樓帶著前世的習慣,提前帶著趙虎單獨出,一來也確實是想看看沿途的風景,最為主要的是,她要熟悉各世家軍的戰鬥素質,這一路上,看到世家軍的機會很多,也讓她通過觀察了解了不少世家軍的真麵貌。


  “小姐,天已經暗了下來,要不咱們今天先在這裏歇息?”趙虎催馬上來問道。


  兩人此時穿著很普通的大棉衣,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


  趙依樓不是一個不知變通的人,更不是一個喜歡惹麻煩的人,龍城既然說穿著毛裘錦衣的漂亮女人會惹上一些麻煩,她便幹脆女扮男裝和趙虎都換上了一身比較大眾化的大棉襖。


  這樣的衣服,小康人家都能穿得上,並不顯眼。


  趙依樓勒住馬,撇頭看著孤零零的客棧,客棧內冷清得很,似乎沒有麽客人,就連燈火也沒有點上,顯得頗為詭異。


  “趙虎,我怎麽覺著這家客棧有點黑店的味道?”趙依樓笑眯眯地道:“你看這店裏似乎沒什麽客人啊?”


  趙虎不屑地對女扮男裝的趙依樓道:“少爺,一家小客棧,他們就算是黑店,還敢將咱倆怎麽樣?要是規矩還好,若是不規矩,我一把火燒了它。”


  趙依樓嗬嗬笑道:“在這荒郊野外,敢經營客棧,要麽這老板有膽子有魄力,要麽就是別有用心了。”


  她話聲剛落,一個極為妖媚的讓人渾身酥的聲音嗲嗲地道:“喲,公子爺,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你看奴家像別有用心的人嗎?”


  這聲音嗲的很,趙虎聽到聲音,忍不住心頭一蕩,朝聲音望去,隻見在客棧旁邊,一個穿著紫色衣裙的豔麗女人正斜倚在門旁,下身是紫色百褶裙,上身更是套了褐色的毛裘。


  這豔麗女人皮膚白皙,樣容美麗,身材苗條,雖是冬日,但是她的穿著依舊將她美妙的身材勾勒出來。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櫻唇紅潤,花容帶著嫵媚的笑容,那股笑,竟讓人心神悸動,媚到了骨子裏。若說趙依樓外表看起來很嫵媚的話,那麽這個女人的嫵媚風騷卻是從骨子裏便散出來,她身上的每一處似乎都蘊藏著陷阱一般。


  “怎麽?奴家就那麽好看,竟讓公子移不開眼睛?”女人吃吃地笑著,拿著粉色絲絹的白膩小手兒掩著紅唇,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直朝趙虎拋媚眼。


  若非趙虎知道這是客棧,還真以為是置身青樓被姑娘引誘著。


  趙依樓淡淡笑道:“你是老板娘?”


  “不是。”女人媚笑道:“奴家是這裏的老板,你叫龍老板就是。”


  “龍老板?”韓漠微笑道:“龍老板,你這裏的生意似乎很不好啊?卻不知有沒有人肉包子賣?”她看到這個風騷魅惑的老板娘,忽然想到前世看過的一部電影,那《新龍門客棧》中的金香玉,和這個龍老板倒有異曲同工之妙。


  “公子真會說笑。”龍老板吃吃笑著:“你以為這是黑店嗎?還人肉包子,虧你想得出來。”她轉過身,媚聲叫道:“二狗,有客人到了,怎麽還不出來招呼客人。”


  話聲剛落,從旁竄出一人,手裏拿著擀麵杖,笑嘻嘻地道:“兩位爺,來,進屋裏暖和暖和,外麵風大!”他的聲音不是地道的大明國腔調,說起話來頗有些別扭。


  龍老板對著趙依樓拋了個媚眼,媚笑著,轉身扭著細腰肥臀向左邊的屋子走去,再也沒回過頭來。


  趙虎吞了吞口水,湊近過來,低聲道:“小姐,這娘們真夠騷的……!”


  “不該說的話,不要輕易從口裏冒出來。”趙依樓淡淡道。


  她打量那拿著擀麵杖的二狗,見他身材矮小,長相猥瑣,臉上的笑容很是詭異,衣裳穿的也不厚實,但是在這大冷天裏竟沒有一絲怕冷的感覺,看來也不是一個弱角色。


  見二狗恭謹的很,趙依樓淡淡一笑,翻身下馬,淡淡道:“先安排一間客房吧,再準備一些酒菜,越快越好!”


  “好嘞!”二狗笑嘻嘻地接過兩人的馬韁,道:“我先去給二位爺的馬匹喂些馬料。”


  趙依樓再去看龍老板,早已經沒有了她的身影。


  兩人都存了個小心,走進屋內,隻見屋中已經點起燈,五六張桌子擺在大堂中,倒也整齊幹淨,隻是沒有一個客人,冷清無比。


  屋內倒也有兩名夥計,一個四十餘歲的粗壯大漢趴在櫃台裏直打呼嚕,而一個瘦弱的家夥手裏拿著抹布,見到趙依樓二人進來,陰陽怪氣地道:“要住店?”


  “是!”趙依樓微笑道。


  這客棧的每一個人都是古裏古怪的,氣氛更是壓抑的讓人有些透不過起來,趙依樓攥著手,看似很隨意,但是卻是全神戒備,隻待對方稍有異動,便要先下手為強。


  她是一個喜歡刺激的人,這裏越詭異,她就越興奮,她還真想知道,自己如果住下後,這幫家夥會如何對付自己。


  趙虎也是機靈無比,和趙依樓一左一右站著,成犄角之勢,他完全相信,對方稍有異動,憑借自己和小姐的格鬥術,完全能夠在眨眼間控製住對方。


  瘦子似乎根本沒有看出二人的心思,伸出手道:“上房兩百文一夜,中房一百五十文,沒有下房。吃喝另算錢,熱水可以免費……唔,馬料也不算錢。”


  趙依樓一努嘴,趙虎取出兩錢銀子遞過去:“沒有銅錢,這是二錢銀子。”


  二錢銀子和兩百文銅錢的價值一樣,瘦子收起銀子,這才道:“跟我來!”也不多說,轉身將兩人帶到二樓,打開一間門,一股黴氣撲鼻而來,趙依樓和趙虎禁不住皺起眉頭。


  瘦子進屋點上燈,才回過頭道:“冬日裏潮氣重,你們若是要火爐子,我可以給你們送進來,不過要另算錢。”


  “大哥,你開什麽玩笑?”趙虎掃視屋中,一桌兩椅和一張床,簡陋的讓人都要窒息:“這間房子要兩百文錢?這就是你說的上房?那我倒要問問,你們這裏的中房是什麽樣子?”


  瘦子斜了趙虎一眼,陰陽怪調地道:“中房?沒有桌椅,就一張床,而且被褥沒這裏厚實。”


  “你這還叫客棧?”趙虎怒道:“屋子裏都有股臭味,怎麽住人?把銀子退給我,咱們不住了。”


  瘦子一翻眼睛,道:“這個地兒有這樣的地方住,那已經不錯了,你還想找什麽樣的地方?退銀子?本店童叟無欺,生意做成,就不會更改,也不會退銀子。”


  趙虎算不得衝動的人,但是瞧見這家夥陰陽怪氣,心中大是憤怒,攥起拳頭,恨不得一拳便將這瘦子打趴下。


  趙依樓咳嗽一聲,淡淡道:“就這裏了。這位兄弟,煩勞你待會兒將飯菜送上來。”


  瘦子搖頭道:“下去吃吧。樓上樓下跑,隻怕飯菜很快就涼了。若是沒有其他事情,兩位先請休息吧。”再不多言,轉身便走,隻走出三四步,忽地停住腳步回頭問道:“你們帶的銀子多嗎?”


  趙依樓和趙虎對視一眼,皺起眉頭來,淡淡問道:“足夠住店的錢。”


  “那你們可喜歡dubo?”瘦子又莫名其妙地問道。


  “你們這裏還有賭場?”趙依樓反問道。


  瘦子想了想,終是沒有說什麽,快步離去。


  趙虎看到那人消失,才輕聲道:“小姐,我我們幹嘛?隻要一間房?這家夥為什麽問我們有沒有帶銀子?他是不是想搶我們的銀子?真要輕舉妄動,可沒他們好果子吃。”


  趙依樓皺著眉頭,沉吟著說:“我在女扮男,兩個男人在一間房才正常!上半夜你守著,小姐我睡好了換你睡覺。”


  孤零零的客棧,風騷媚人的龍老板,拿著擀麵杖的矮個子二狗,睡覺時鼾聲如雷的大漢,還有瘦高個,這些元素組合起來,詭異而神秘。


  特別是瘦子臨去時問的兩句話,究竟夾含著其他什麽意思?

  趙依樓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褐裘公子,她之前就感覺這個人的聲音極其熟悉,隻是一直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此時見到這人的麵孔,腦子飛轉之間,豁然想起,這位公子竟然是半年前在雨中遇見的那個小玉。


  那日在森林一戰之後,趙依樓和龍城兵分兩路,她帶著趙虎從白楊林那條道路回碧月城,行路途中,大雨瓢潑,遇上了兩個女扮男裝的女子,當時趙虎還憐香惜玉地送了一把傘,除了那個冷秀高貴的白衣女子外,另一個就是這名叫小玉的丫鬟了。


  冬日裏都穿的厚厚實實,看不出身段,一時也就沒有認出來,此時小玉近在眼前,容貌分明,趙依樓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而小玉顯然對趙依樓也是記憶深刻,看到趙依樓一張秀美的臉龐,立刻想起來,兩人都是情不自禁地叫出聲來。


  兩人驚訝叫出聲,趙虎還以為出了何事,霍地站起,攥起拳頭,那邊的白裘公子等人亦是紛紛站起,那大漢更是要衝過來。


  小玉急忙回頭道:“是自己人!”


  趙依樓一愣,迅即不由莞爾,她倒不知何時與這夥人成了自己人,這俏麗的小丫頭倒也不認生。


  白裘公子皺起眉頭,小玉已經解釋道:“小……公子,這……雨傘……那個送雨傘的家夥!”她這話說的莫名其妙,其他人未必懂,但是白裘公子“哦”了一聲,似乎想起了什麽。


  趙依樓頓時明白,這白裘公子想必就是那日遇見的那個高貴清冷的白衣小姐了。


  她萬萬想不到,一別半年,竟然在這種地方遇到了她們。


  “人生何處不相逢!”趙依樓對著白裘公子,笑道:“當日送傘,閣下今日送食,你我也算是兩清了。”


  小玉聞言,先是一愣,旋即露出怒色。


  在她看來,以為多了幫手,想不到這個漂亮的小姐竟然如此冷漠,看著笑臉盈盈,但是一句“兩清”了,就撇開關係。


  趙依樓明知這幾個家夥後麵還有厲害的角色在找他們麻煩,他可不願意就此摻和進去,誰知道後麵那人是個什麽樣的角色,可別真的給自己惹上麻煩。


  那白裘公子令小玉送食物來,一開始並不知道自己是誰,如此慷慨相贈,不過是想拉攏趙依樓二人,合力對付在後麵跟蹤的那個家夥,這一點趙依樓是清清楚楚,她可不願意自己被別人利用。


  那白裘公子柳眉微蹙,隨即淡淡道:“小玉,此人我們不認識,回來吃飯。”坐下身子,冷秀的臉上一臉漠然。


  她是聰明人,趙依樓這句話的意思,顯然是不想和他們有過多的牽扯,她自然不會強求趙依樓的幫助。


  小玉狠狠瞪了趙依樓一眼,一跺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撇著嘴低聲道:“回頭讓後麵那家夥嚇死她。”


  皮衣大漢低聲道:“這兩人敢在這荒郊野外投宿在這家客棧,看來也不是普通人。”


  “飛雲,你的話太多了。”白裘公子淡淡道。


  皮衣大漢飛雲低下頭,不敢再多說。


  趙依樓二人麵前有送來的食物,也不客氣,不過片刻功夫,就將食物都消滅的幹幹淨淨,這才拍著肚子回自己的客房去,也不理會白裘公子等人。


  小玉恨恨地盯著趙依樓二人悠然上樓,嘴中又嘟囔了兩句,顯得很是氣憤。


  ……


  客房內陰冷得很,趙虎隻得叫來瘦麻杆,花了五十文錢弄來了火爐子,房間才開始暖和起來。


  趙依樓靠在並不算幹淨的床上,似乎在想著什麽,屋外的寒風呼嘯之聲清晰可聞,這種鬼泣般的寒風聲讓人心裏實在很難靜下來。


  “你說這裏有賭場?”趙依樓沉思許久,忽然問道。


  趙虎正趴在桌子上昏小姐昏欲睡,這幾日一路奔波,人困體乏,本想找個地方好好歇息,卻想不到碰上這麽個倒黴的地方,他正一肚子憤怒,聽到小姐問話,抬起頭來,想了想,才道:“小姐,要不要我出去找一找?可是……我記得你好像並不喜歡賭錢。”


  趙依樓嗬嗬笑道:“我有說過我要賭錢?”


  趙虎走到床邊,笑嘻嘻地道:“小姐你現在是公子,長夜漫漫,要不要我去找那個女人來給你暖暖床?我想我們的銀子足夠讓她脫去她的衣服。”


  “女人?”趙依樓一愣,迅即嘿嘿笑道:“你是說那個豔娘?”


  “是啊。”趙虎感慨道:“我腦子裏現在還是那個騷娘們的影子,隻可惜她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趙依樓一個電炮敲在趙虎的頭上,罵道:“想不到你這臭小子色心不小。那龍老板自稱是這裏的老板,她敢在這個地方開客棧,膽子不小,手底下的功夫自然也不弱。你有沒有注意到,那龍老板的手指甲又尖又長,就像長在手指上的利刺,我都懷疑她那指甲不是用來裝飾,而是用來殺人的。”


  趙虎想了想,歎道:“看來還真是不能打她的主意了。”頓了頓,皺起眉頭,輕聲問道:“小姐,你說那兩個愛男扮女裝家夥,怎麽也跑到這裏來了?她們究竟是什麽人?誰在後麵追他們?”


  “那與我們又有何關係?”趙依樓淡淡地道,雙手枕頭,閉上眼睛道:“睡覺吧,這裏不是什麽好地方,天一亮我們就走,龍城隻怕已經到了鐵門口。”


  趙虎點頭道:“小姐,你先歇著,我守夜,看他們能玩出什麽花樣。”


  趙依樓淡淡道:“真要玩花樣,守也守不住。不過客棧的人真要動手,我想也會從他們幾個先下手,在他們看來,我們或許還不夠他們動手的資格吧。”


  忽聽到外麵的走廊裏傳來一陣腳步聲,又聽到瘦子的聲音傳來:“這裏就是你們要的客房,都是上好的房間。”


  趙虎本以為那幾個家夥看到客房的慘狀,一定會大聲斥責,隻是左等右等,卻沒有聽到不瞞的聲音傳來。


  “別人既然能吃香的喝辣的,住的客房自然也比我們要好得多。”趙依樓似乎知道趙虎的心思,淡淡地道。


  不過這樣也好,雖然條件差些,但似乎表明客棧對自己並沒有什麽興趣,客棧的興趣,想必都放在了白裘公子那群人的身上。


  趙依樓還沒進入睡眠狀態,就被敲門聲驚醒,她睜開眼睛,看向趙虎,隻見趙虎也正望向自己。


  “誰?”趙虎沉聲問道。


  門外傳來那飛雲的聲音道:“我住在你們隔壁,不知道方不方便進來打擾?”


  趙依樓淡淡道:“夜深人靜,人困體乏,有事情還是明兒個說吧。”


  飛雲在外道:“莫非兩位以為我是壞人不成?我確實有重要事情要向兩位說一說,或許對兩位有好處。”


  趙依樓皺起眉頭,終是努了努嘴,示意趙虎去開門。


  趙虎打開門,那穿著皮質衣裳的魁梧大漢飛雲立刻走進來,抱了抱拳,道:“打擾打擾,還請兩位不要見怪啊!”等他進來,趙虎立刻關上房門,守在房門邊。


  趙依樓坐起身來,看著飛雲,微笑道:“閣下所說的重要事情,不知是何事?”


  飛雲靠近過來,開門見山地低聲道:“兩位難道不覺得這家客棧有些問題?這裏方圓三十裏之內不見人跡,這家客棧孤零零地在此處,路人稀少,他們為何要選在這裏?”


  趙依樓不動聲色地笑道:“兄台有何見教?”


  飛雲低聲道:“方才我出去轉了一圈。兩位想必知道,這客棧是三棟木屋連在一起的,我經過左邊那棟屋子的時候,竟然聽到裏麵傳來極為古怪的聲音,似乎有人在叫喊,但是聲音很小,聽不清楚,而且那屋子裏沒有點燈火……!”


  他露出一副怪異的神色,再加上窗外寒風呼嘯,氣氛還真是詭異陰森。


  “兄台在說鬼故事?”趙依樓笑眯眯地道:“我聽著,身上有些毛骨悚然啊。”


  笑了笑,表情有些尷尬,但還是道:“小姐莫誤會。其實我是覺得,這店裏絕不止出現的這幾個人,想必暗中還有不少人,他們今夜或許會對我們不利。”


  “我們隻是投宿的客人,付銀子住店,不惹是生非,為何要對我們不利?”趙依樓淡淡道:“更何況我們身上也沒有銀子,對我們不利,也不會有好處的。”


  飛雲搖了搖頭,歎道:“小姐恐怕出門不多吧?這人心叵測,看來你還是不懂啊。”


  “請教了!”趙依樓笑容可掬地道。


  飛雲一副大哥哥的樣子道:“小姐或許不知道,有些黑店,他們不一定要劫財,而是殺人,然後將人肉做成包子賣,而且還是挑選那些細皮嫩肉……!”指了指趙依樓,道:“就像趙小姐這樣的,即使沒有銀子,隻怕他們也會下手的。”


  趙依樓故意露出一副驚恐的模樣道:“此話當真?”


  見到趙依樓露出驚恐之色,飛雲眼眸子裏劃過一絲笑意,但臉上卻很是嚴肅地道:“絕無虛言。趙小姐,我是看你們為人忠厚,出門也不容易,所以才出言提醒,可別怪我多嘴啊。”


  “不敢不敢。”趙依樓連聲道:“如此看來,還真是危險了,我身在險境卻不自知,多虧提醒。雲兄,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飛雲微一沉吟,才道:“本想讓兩位和我們一起聯手對付這幫人,不過……不過局勢未明,我們未必就是他們的對手。想來想去,兩位還是趁夜趕路的好……隻是寒冬之夜,天寒地凍,兩位的衣裳未必能夠抵禦寒氣啊。”


  趙依樓心中冷笑,大概明白了這個家夥的心思,麵上卻還是謙虛的樣子:“是啊,這身衣裳在夜裏趕路,隻怕要被凍死啊,那還不如和客棧的人鬥一鬥!”


  “我家公子感念兩位上次送傘之情,所以準備將他們的裘衣送給兩位,兩位穿上裘衣,連夜離開,想必就可以禦寒了。”飛雲眼中閃著怪異的光芒:“兩位若是願意,我這便去取衣裳。”


  趙依樓沉吟著,忽然笑道:“倒也是個好主意。不過這外麵漆黑一片,我們該往哪個方向去呢?”


  “東南邊。”飛雲立刻道:“西北那邊如今正要打仗,是去不得的。兩位一路往東南方向去,自然無事。”


  東南方向,也就是去往京城的方向,也就等於是讓趙依樓往回返。


  “好主意。”趙依樓笑眯眯地道:“再問雲兄一句,這主意是自己想出來的,還是你們那位白裘公子吩咐你來做的?”


  飛雲一愣,旋即皺起眉頭,臉色沉了下去:“趙小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趙依樓臉上帶著怪異的笑,淡淡道:“我聽說幾位似乎有些麻煩,好像是有人在追蹤幾位,也不知可有此事?”


  飛雲臉上更是陰沉,眸子裏閃過殺機。


  他們在樓下說話的時候,聲音不大,想不到這個女孩卻是聽到了。


  “我們兩人穿著裘衣,半夜離開,往東南方向去,若是順利倒罷了,若是不順利……哎,若是碰上追蹤你們的人,深更半夜,他看不清我們的樣子,隻看到我們身上的裘衣,你說他會不會以為我們就是你家的那兩位公子?你說他會不會繼續跟蹤我們?”趙依樓淡淡道:“雲兄似乎是想讓我們兩個替你們引開跟蹤你們的那個人啊?”


  飛雲臉色大變,後退一步,顯得很是震驚。


  本以為這兩個人涉世不深,不會洞悉其中的詭計,誰知道自己的心思,卻被這趙依樓輕描淡寫就點破,他如何不震驚。


  正在此時,趙依樓忽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那是笛子的聲音,吹著曲子,在寒風呼嘯之中,竟然傳了進來,雖然未必很清晰,但是能從外麵將笛音透過呼嘯的寒風傳進房間內,那吹笛子的絕非泛泛之輩。


  聽到那笛聲,飛雲臉上的肌肉抽搐,眼中滿是驚恐之色,猛地轉過身,拉開房門,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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