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李虎嘴唇動了動，目光跳動，卻始終沒有說出話來。
趙依樓站起身來，似乎沒有興趣再談下去，隻是淡淡地道：“你可以離開了。別嚐試想抓著我，你若還有這個想法，會死的很慘。你有膽子上岸，我敬你是條漢子，我放你走！”她收起海王令和通商函，作勢要走，走了兩步，忽然冷笑一聲，道：“李虎，有所得，必有失。問問你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這個世界很現實的，你我都隻是這個世界很渺小的一部分，有些事情自己未必想做，卻又不得不去做。”
曆飛羽和剛子對視一眼，都感覺這話太深奧，似乎很有道理，但卻又聽不出話中最深的意思。
李虎海上梟雄，卻被一個小女子像大人一般訓斥著，他臉上非但沒有惱怒和氣憤，反而有一種極為怪異的神情，那種神情似乎是驚訝，似乎是疑惑，似乎又有一絲欽佩，更似乎帶著一絲畏懼。
這個年輕女孩看起來太沉穩，她的外表和內心似乎完全不協調，太滄桑，也太冷漠。
李虎海上混了那麽多年，各樣的男人也見得多了，但是這個年輕女孩，卻是頭一次讓自己感到心裏發寒的人物，他甚至覺得，自己真要和這個女孩作對，自己必定是失敗的一方。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有這種感覺，他向來自信，可是這種失敗的情緒在今日卻異常強烈。
……
“趙依樓！”就在趙依樓即將踏出房門的一霎那，李虎終於沉聲道：“你答應分給大夥兒三成利潤，這話算不算數？”
趙依樓嘴角泛起笑意，平靜道：“依樓說話，從來都是算數的。”
“好!”李虎重重一拍桌子，站起身道：“趙小姐，你隻要給兄弟們活路，兄弟們就給你賣命。我李虎雖然是條匪，但是懂規矩。我們傷了漁民，鎮撫軍打我們，雖然不甘心，但我也知道那是分內之事，鎮撫軍給我留了條命，也算是你趙家賞的。”
趙依樓轉過身來，神情依舊很淡定，並不如何激動，也不如何興奮，隻是凝視著李虎道：“李虎，你要跟我幹，就要守我的規矩，聽從黃金島的調派，更不許惹事生非，否則我勸你還是另找門路。我醜話說在前麵，你若是壞了規矩，我手裏的海王令說不定就發出去的。”
李虎哈哈笑道：“趙小姐，李虎脾氣雖不好，但也是個講信用的漢子。我既然答應跟著你幹，就會領著弟兄們好好吃這一口飯，絕不添亂。”神色隨即一凜，正色道：“不過趙小姐若是將我們弟兄當著傻瓜玩，到時候李虎即使明知不敵，也要和你們趙家拚上一拚的。”
曆飛羽立刻道：“光頭大叔，依樓姐說話算話，不會騙大家的。”
李虎臉上泛起無奈之色，隻是輕輕搖頭，歎道：“知人知麵不知心，誰又能看清真正的人心呢。”
曆飛羽見李虎答應，也很是高興，向趙依樓道：“依樓姐，爹爹讓我問你，若是大夥兒都商量好，該幾時來運貨？在哪塊碼頭靠岸？我們還要做些什麽？”
李虎立刻沉聲道：“趙小姐，真要運貨，我看你還要弄清楚咱們需要多少艘船。而且我們海上人都不會做生意，護著貨船與人拚命倒是沒問題，真到了那頭，如何與那幫外邦談生意可不行，你還得派上幾個能懂生意的人。”
趙依樓這才露出微笑道：“飛羽，光頭大叔，這事兒我會有計較，你們先跟我去找家客棧住下，住上兩日，等我布置好，自然會告訴你們怎麽做。”
既然合作，趙依樓對李虎的稱呼也顯得尊敬起來，她本就不是一個擺架子的人，這個稱呼讓李虎一怔之間，眼眸子裏也露出一絲笑意。
曆飛羽和李虎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當下也不在酒樓多說，趙依樓叫了夥計結賬，掌櫃的親自過來，隻說是孝敬的，不收銀子，趙依樓丟下銀子，並不多話，領著曆飛羽三人離開了酒樓。
她對碧月城極為熟悉，找了一處僻靜的客棧，讓三人先且住下，這客棧也是趙家外圍族人所經營，自然是妥善安全的很。
李虎進了客棧，關了門便不出來，而曆飛羽和剛子卻都以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趙依樓。
趙依樓明白他們的意思，自己答應過等他們上岸，就帶他們四處轉一轉，這兩個家夥對岸上的東西都是好奇不已，自己即使不帶他們過去，他二人回頭也一定會自己跑出去，到時候難免惹出亂子來。
當下隻能笑著道：“走吧，領你們去看一看。”
曆飛羽和剛子都是齊聲歡呼，神采飛揚。
趙依樓看著曆飛羽披風太顯眼，讓他先取下，曆飛羽正嫌披風是個累贅，自然是欣然答應。
領著二人出門，先是在西城區轉悠，滿街的小吃都嚐上一遍，各個鋪子轉悠一番，曆飛羽對許多東西都大是好奇，剛子隻能拎著大袋子，裏麵都是曆飛羽要的小玩意。
過後趙依樓又領著二人去戲園子裏聽了看戲，又去專門的樂坊聽琵琶曲，等到天快黑下來，趙依樓領著二人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飛羽，喜歡岸上的東西嗎？”走在長街上，趙依樓頗有些疲倦，但心情卻很好。
曆飛羽點頭笑眯眯地道：“喜歡，我現在才知道岸上有這麽多東西，這麽多好玩的，依樓姐，謝謝你領著我們玩。”
剛子也是一臉的喜悅，今天可真是見了世麵。
“那你以後想不想生活在岸上？”趙依樓微笑問道。
曆飛羽想了想，搖頭道：“不想！”
“這是為何？”趙依樓奇道。
曆飛羽道：“依樓姐，今天轉悠大半天，岸上的東西好，人不好。”頓了頓，撇嘴道：“你看街上的人，一個個，都像病秧子一樣，沒有一點骨氣。還有那些買東西的，一點小錢討價還價，做事兒一點不幹脆，也不痛快，像女人一樣……不，比你們女人還不如呢。每個人都是心懷鬼胎，我不願意和他們在一起！”
他看到街上商家與顧客為了哪怕一文錢有時候就爭執的麵紅耳赤，心裏更是不屑與那幫人為伍的。
這個熙熙攘攘的世界，人心隔肚皮，各有各心思，反不如海上人痛快直接。
趙依樓微笑著。溫言道：“既然不願意在岸上，那就好好在海上做事。”
三人不知不覺中走到玲瓏街口，正是李氏商行的那條街，趙依樓停住步子，見街上稀稀落落幾個人，還真是冷清，想了想，道：“飛羽，你們可記得回客棧的道路？”
曆飛羽眨了眨眼睛，問剛子：“剛子，你可記得？”
剛子撓了撓頭，憨憨笑著，搖了搖頭。
說來也是，碧月城說大不大，但卻也絕對不小，大街小巷縱橫交錯，二人轉悠了大半天，還真不知客棧如今所處何方。
趙依樓哭笑不得，道：“你們兩個先在這條街上轉一轉，都是珠寶衣飾行，有看中的記著，我回頭幫你們買下來。我去那邊有點事，馬上就回來送你們去客棧！”
曆飛羽已經瞧見街道兩邊琳琅滿目的商行，笑嘻嘻地點頭道：“好，依樓姐，你去吧，我們等著你！”拉著剛子就鑽進了旁邊的一家鋪子。
趙依樓歎了口氣，杜冰月個性十足，敢作敢為，但是有時候卻又像小孩般天真，還真是傷腦筋啊。
她也不耽擱，快步來到李氏商行門前，隻見屋子裏點著燈火，燈火輝煌，似乎比別家的燈火都要亮堂許多。
門前的夥計已是認得趙依樓，見到趙依樓過來，立刻恭敬鞠躬：“趙小姐！”回頭便叫：“趙小姐來了！”
江掌櫃急忙奔出來，拱手道：“趙小姐快請，快請快請！”恭敬無比。
趙依樓笑了笑，一進門，李世道的聲音就響起：“哈哈，趙小姐，可把你盼來了，我還尋思著去府上拜見哩。”
李世道顯然是在盡力控製住自己的激動，這個時候趙依樓上門來，豬腦子也能想出是因為什麽。
李世道領著趙依樓上了二樓，吩咐夥計上茶來，李世道立刻道：“趙小姐，可用過晚飯？若是沒有，不如一起去珍味坊吃飯。”
趙依樓也不廢話，徑自從懷裏數出兩萬兩銀票放在桌子上，笑道：“李兄，接下來，看你的了。”
見到銀票，李世道更是激動，他倒並非因為這兩萬兩銀子，而是知道，海上貿易的事情算是成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夢想，終於借助眼前這個女孩的勢力實現了。
“趙小姐，兩萬兩銀子放在我手裏，你也不怕我跑了？”李世道開玩笑道。
“心有大誌的人，豈會貪圖這點小利。兩萬兩銀子就能讓李兄攜銀私逃，那還真是一個笑話。”趙依樓笑眯眯地道。
她後麵一句話沒有說，李世道處在雲海郡，稍有風吹草動，趙家都是看在眼裏，想跑也跑不了。
李世道神色一斂，起身對著趙依樓深深一禮：“趙小姐如此信任，李世道感激不盡，定當傾盡全力，力促趙小姐完成大業！”
他大聲叫道：“江叔！”
江掌櫃很快就上來，對二人施禮。
“江叔，這是兩萬兩銀子，你收起來，立刻通知路上，準備收貨，一個月之內，三萬兩銀子的貨物必須運抵碧月城！”李世道很是嚴肅地道。
江掌櫃收起銀子，拱了拱手，並不多言便退了下去。
“一個月之內，貨物便能抵達碧月城。”李世道微笑向趙依樓道：“這已是最快的速度。”
趙依樓正要說話，卻見江掌櫃從樓下返回來，神色有些古怪，但還是很恭敬道：“東家，趙小姐，周金峰被人打了！”
二人一時還沒回過神來，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疑惑之色。
老掌櫃解釋道：“周金峰被一個後生打了！”
趙依樓先是一怔，隨即臉色一沉，失聲道：“不好，飛羽這小子又惹亂子了！”不再多說，飛奔下樓，往周氏商行奔去。
李世道也反應過來，道：“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