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長老
接下來又過了四五日，趙依樓坐等趙振華的消息，可是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非但連見趙振華一麵都難，就連大宗主那邊的反應也是沒有半絲消息。
趙振華日理萬機，趙依樓也不好去打擾，但是想到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海上貿易的事情沒有絲毫進展，心中說不出的鬱悶。
朱狄似乎是看出趙依樓心情不好，並不太過打擾，到後來趙依樓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兩人相處的算不上親密無間，但也很是融洽。
到第七日黃昏時分，趙伯終於過來傳話，隻說東府那頭大宗主尋她去說話，讓她速速趕過去。
趙依樓當然知道大宗主找她有什麽事情，心中先是興奮起來，看來父親已經對大宗主說過海上貿易的事情，而大宗主竟然破天荒地為了趙依樓的事情召開難得的長老會議。
趙依樓知道，如今除了大宗主，族中共有七名長老，那都是老的成精的人物，也是整個趙族製度的規定者和裁決者，除非涉及到趙族前途或者安危的大事，輕易情況下，這種族會是很少召開的。
大宗主代表著趙族直係，而其他七名長老代表著趙家如同枝葉般的旁係，八位老者匯集在一起，也就代表著雲海郡整個趙族大大小小兩萬多人，對於擁有將近八十萬人口的雲海郡來說，兩萬多趙族人絕對是其中的主導力量。
但是興奮過後，走在通往大宗主那間陰冷書房的道路上，趙依樓卻冷靜下來，感到一股壓力從頭壓下來。
她發誓要做成這件事情，為了趙族的未來，為了海上人，更為了自己而堅定地去完成這件事情，但是族會這一關如果過不了，那麽自己的一切想法也就付諸東流。
走進大宗主的書院，趙依樓已經瞧見寬敞大氣的書房中點起了燈火，門前站著一名老奴，瞧見趙依樓，急忙迎上來，恭敬道：“趙小姐，大宗主和幾位長老正在等候。”
趙依樓點點頭，抬步進去，穿過那條堆滿書架子的走廊，來到大宗主那間寬敞卻陰暗的書屋前，恭敬道：“依樓求見大宗主和各位長老！”
屋內很靜，隻聽大宗主咳嗽了一聲，才沉聲道：“進來！”
趙依樓小心翼翼推開門，撲鼻而來的就是大宗主屋內數十年不變的檀香味，屋內點著兩盞燈，卻依舊昏暗的很，大宗主坐在正座，而案下左右都擺放了七八張太師椅，一群神情肅然的老頭兒都坐在椅子上，氣氛看起來凝重的讓人透不過起來。
趙依樓回身關上門，上前一步跪倒：“依樓拜見大宗主！”然後向四周行禮：“見過諸位長老！”
趙家注重長幼有序，尊敬長者，所以趙依樓雖然是直係子弟，還是向諸位長老請禮，而諸位長老自然也不敢怠慢，也都拱手還禮。
“起來吧！”大宗主神情肅然，沒有一絲笑意。
趙依樓起身，心中卻頗有些壓抑，這屋子裏的八個老頭加起來四百多歲，自己前世今生兩世為人，也不過四十多年的見識，以四十對四百，饒是她平日裏冷靜自若，此時也還是有些緊張。
“讓你過來，你也知道是什麽事情。”大宗主聲音低沉而緩慢，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威嚴：“七位長老不辭辛苦，聚集於此，也就是將你的事情當做大事來看。你已成年，是趙家之人，既然有事想做，我們做老一輩的自然不會阻攔，也會給你說明情況的機會。在座諸位都是見多識廣深諳世態的長輩，所以要做什麽事情，還是要有大家夥兒商議來辦！”
趙依樓恭敬道：“依樓明白！”
大宗主點點頭，道：“具體的事兒，我已經和諸位長老說明。你的事兒，一是要開海路，二是要從公庫支取兩萬兩銀子，是這樣吧？”
趙依樓雖然垂頭很恭敬，但是眼觀四路，看到大宗主在說“支取兩萬兩銀子”的時候，諸位長老的神情都很不自然，心中頓時一緊，回道：“是！”
大宗主咳嗽一聲，掃視了諸位長老一眼，才淡淡問道：“諸位有何意見？”
眾位長老先是一陣沉默，書房內的氣氛沉悶的讓人透不過起來。
兩盞燈火下，長老們一個個花白胡子，表情或平靜或僵硬，顯得都頗有些詭異。
“依樓。”良久，左側最上首的一名長老咳嗽兩聲才問道：“你可知道，世家不從商這個規矩？”
這位長老分管的族人最多，在諸位長老中的威信也最大，僅次於大宗主，所以由他開始詢問，也屬正常。
趙依樓知道，這位長老叫趙天宇，那是古板的老古董，素來將條條框框的規矩視為人之根本，是個極難說話的人物。
“知道！”趙依樓平靜回道。
“既然知道，依樓身為世家後代，身份尊貴，卻為何要違了規矩去經商？這要是傳出去，隻怕趙家的臉麵有些不好看。”趙天宇緩緩道，聲音也是低沉的很。
趙依樓淡淡一笑，道：“依樓要打通海路的目的，乃是為了不浪費我雲海郡的地勢之利。一旦海路打通，不但海上人可以更好地約束，而且會給家族帶來巨大的利益，這是依樓的初衷。至於世家不從商，依樓深知其理，也知道若是傳揚出去，對我趙家的名聲確實有些損害，所以依樓已經設想好，會請信得過的外人出麵開間商行，一切的生意往來都是以商行的名義去經營，與我趙家沒有半點瓜葛。”
“即使是以商行名義經營，但是你畢竟是幕後之人，這……這還是和我趙家有聯係。”趙天宇正色道。
趙依樓心中暗罵這個老家夥思想固執，頑固不化，但麵上還是恭敬道：“長老所言甚是。不過依樓深知，各大世家雖然明麵都沒有從事商業，但是私下裏恐怕都有些動作，我趙家若是滯於人後，以後未必不會受製於人！”
其實這道理大家應該心知肚明，趙依樓也本不想說的太白，但是老古董既然頑固不化，她也隻好開誠布公，在做都是趙族人，雖然脾性不一，但是對於趙族的忠誠卻是無可懷疑的，所以她也不怕說這種話。
大宗主咳嗽一聲，道：“依樓，不得胡言。”
趙依樓忙道：“是，依樓失言，大宗主和各位長老勿怪。”
雖然趙依樓話糙，但是在場的都明白，理兒是那個理兒，都說世家不從商，實際上哪個家族沒有暗中的生意，即使是趙家，在雲海郡也有暗中操縱的買賣。
“趙小姐，以商貿行的名義經營，倒也無可厚非。”又一名長老道：“不過這海上貿易莫說我趙家，即使是整個大明國，甚至於整個中原四國也都未曾嚐試過，其中的風險可說是難以預測。海上人雖然與我們趙家祖上有淵源，但是百年來，畢竟不是一條心，而且匪性難馴，誰能保證他們會真心為趙家辦事？另外那東南諸國我們也未曾接觸過，他們是何性情我們不得而知，其風土人情亦是一片空白，就這樣貿然帶著大筆財物過去，難保他們不生窺覬之心，其間風險，實在太大，趙小姐三思才是啊。”
他這話說完，諸位長老紛紛附和，倒是大宗主半眯著眼，冷眼旁觀，不置可否。
趙依樓心中冷笑：“我一個女子都有魄力一試，你們這些男人老古董反而推三阻四。”麵上卻依舊含笑道：“依樓以為，這天下間不管任何事情，都會有第一次，都會有嚐試。我趙家祖宗，難道會知道憑借幾條船下海就能成就一番霸業？但是祖宗英雄壯誌，不在乎麵前的艱難險阻，毅然而然殺官下海，闖出一番天地，若是祖宗不去試一試，我想也就沒有如今我們趙家的繁華吧？是以，依樓認為海上貿易是可以一試的。至於說到人心，匪性散漫，外邦難測，這都是事實，但是人性之中，隻要有利益，很少有人會拒絕，海上人如今生存都成問題，我們給他一條活路，他們感激都來不及，難道會因為一些眼前之利而斷了日後的生計？東南外邦，不過一些小國而已，我中原文化博大精深特產豐富，種類繁多，他們求而不得，我們送上門去，難道他們會因為區區幾萬兩銀子的貨物就和我們中原文化決裂，為了蠅頭小利就斷絕日後的交易？依樓認為不會，隻要有利益，大家都會往長遠看，都會希望利益越多越好，所以依樓願意賭，也相信值得一賭！”
趙依樓侃侃而談，笑容可掬，聲音也很恭敬，卻無絲毫畏懼之色，而且道理鏗鏘有力，長老們對這個趙家這個小姐倒是生出幾分欽佩，而大宗主的眼角，竟是劃過他人難以察覺的笑意。
“那趙小姐可想過如何置備貿易的貨物？”有人問：“那可不是小數目，而且真要開通海上貿易，可不是區區雲海郡的貨物便行。我雲海郡靠海，特產無非也是海物，東南諸國也靠海，自然少不得相同的東西。所以我們真要得到東南諸國的認可，就必須帶去他們未曾見過的貨物，那就包括大唐國，天武國甚至是大汗國的貨物，趙小姐難道以為能夠湊齊？”
“找唐商，找一個可以信任的唐商！”趙依樓一言以蔽之。
“找誰？”有人問。
趙依樓笑笑道：“這個依樓會安排，諸位長老放心就是。”
“唐商奸詐，要找到一個能夠信任又有龐大財力和實力的，那可不好找。”一名長老撫須道：“采購四國之物，還要收購東南貨物，沒有龐大的財力和實力可不成。”
趙依樓微笑道：“依樓知道，若是沒有這樣的把握，依樓也就不敢勞煩諸位長老商議了。”
她此時忽然覺得，這個李世道還真是像老天爺送給她的一樣，否則何處去找這樣一個合作夥伴？
“前麵所說，趙小姐或可都有考慮，但是有一件事情，趙小姐卻不知可曾考慮清楚。”趙天宇沉默良久，終於道。
趙依樓皺起眉頭，見趙天宇一臉的肅然，問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