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李氏商行
這人身著紫色錦衣，腦滿肥腸，皮膚白皙，兩隻手上，有四五隻玉戒指，成色極好，那是上等貨，這家夥顯然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富貴之人，他氣焰囂張，走進鋪子內，大馬金刀地在一張朱色大椅子上坐下，拍著桌子，叫喝不止。
店內亦有三四名夥計，西角櫃台後更有一個年過五十的老掌櫃，見到這人進來，夥計們都撇過頭去，倒是那老掌櫃帶著淡淡的笑容從櫃台後出來，顯出一絲恭敬道：“周大東家，我們東家正在樓上議事，你要見他，可得等一等！”
“等？”那人一拍桌子，喝道：“江老四，老子沒時間等，快讓李世道給老子下來。”
他年紀不過四十歲上下，比之老掌櫃小了十來歲，出口卻是直呼“江老四”，毫無半分禮儀，而且粗魯不堪，當真是沒有半點風度。
“老朽可不敢去打擾東家。”老掌櫃神色不變，依舊帶著笑，也不多說，徑自來到門前，對著趙依樓深深一躬，道：“兩位不要見怪，請進請進，需要什麽看一看，老朽可以幫二位找上幾件好東西。”
趙依樓見李氏商無論是掌櫃還是夥計都是遇事不驚，顯得極為冷靜，而且毫不失禮節，心中暗暗稱讚，所謂觀其士知其主，李世道能將下屬調教的如此規範，看來還真不是普通之人。
趙依樓回禮，抬步進了店內。
乍一進屋內，趙依樓倒是吃了一驚。
這倒不是店麵有多大，趙家府宅占地廣闊，庭院重重，她是見多了，隻是這店內的情景卻實在大出她的意料。
西角是一大櫃台，靠左麵擺設著三個大木架，靠右邊亦是三個大木架，木架檀紫之色，很是古樸，架子旁邊都擺放著桌椅，桌子上茶具齊全，更擺放著難得的瓜果，給人一種極為溫馨之感，如同回到家中，這倒罷了，關鍵是六個大木架上，擺放著各種樣式的珠寶玉器，光芒閃閃，玉麒麟，玉蝴蝶，金蛤蟆，寶石金冠，玉如意，各種難得的珍品玉器充斥其中，讓人頓時大開眼界。
這些寶物若都是真的，價值實在不菲，敢擺放出來，氣魄也實在不小。
趙依樓立刻想到，李世道這是在向外人表明李氏商行的實力，說明李氏商行有足夠的能力接待各種大生意，她也相信，在李氏商行暗處，一定有一股不弱的保護勢力，否則誰敢如此明目張膽地這樣做。
無疑，李世道是一個很有氣魄的人。
……
見老掌櫃撇開他不理會，那周大東家更是將桌子拍得砰砰響，這李氏商行的下人還真有修養，一個個不急不躁，甚至臉上都能保持笑容，任由周大東家在那裏飆。
即使是李世道，也沒有立刻露麵。
這李世道，倒也真沉得住氣。
老掌櫃也不多理會周大掌櫃，似乎對這樣的事情司空見慣，隻是招呼著趙依樓在左邊的茶廳坐下，親自倒茶，很是恭敬，笑著問道：“這位小姐，需要什麽東西？玉器？金器還是銀器？”
他忽然瞥見趙虎捧著一個木箱子站在趙依樓身後，忙道：“莫非小姐是有東西要來商行出售？”
他倒也仔細觀察了趙依樓的穿著，那顯然是富家小姐的打扮，身上的衣料以及腰間的玉帶，在碧月城都是上等貨。
隻是他瞧不到趙依樓左手那銀絲手，所以認不出來，自己眼前的就是碧月城趙家的趙小姐。
趙依樓的右手，此時已經套上了一個奇怪的手套。
這手套色澤純黑，薄若蟬翼，銀白色的手指完全掩蓋在其下，但是若仔細去摸，就會現，這黑色手套絕非毛皮絲錦所製。
……
這是趙依樓從曆華庭送的木箱子裏找到的好玩意。
她自知自己的手指很顯眼，以前也曾想過用東西遮眼一番，免得走到哪裏都帶個標記，時常被人認出來。
隻是一直沒有好的掩飾工具，之前也曾想過帶上絲錦手套，但那感覺太妖，而且絲巾容易髒，很不好受。
而這個黑色的手套，卻是極為怪異。
戴在手上，極為涼爽，而且極輕，但最重要的是，感覺上不是毛皮絲錦，反而像是一種極少見的金屬，趙依樓做過實驗，大刀砍在上麵，竟是毫無破損，當真是一件極好的掩飾工具。
這是東南小國特產，雖然一時摸不清還有些什麽作用，但是掩飾手指，不讓人輕易認出來的作用卻是有的。
老掌櫃若是瞧見趙依樓的手指，隻怕一眼就能認出趙依樓的身份，但是此時手指被黑手套所掩蓋，也就沒往那頭想，畢竟他不會想到趙家小姐會上門出售東西。
碧月城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除了大世家趙族，其它小世家也不少，富貴人家不在少數，一些紈絝千金偷著家裏的寶物來買，換取銀子花天酒地也是常有的事情。
老掌櫃即問，趙依樓微笑點頭道：“倒是有兩樣東西讓你們東家看看，卻不知李大東家有沒有時間？”
“老朽倒有些見識，東家正忙，小姐若是著急，老朽倒是能幫著看看。”老掌櫃微笑道。
趙依樓也沒有推辭，從肩頭往後伸手，道：“取一件東西出來，給老掌櫃看看。”
趙虎立刻打開木箱子，取出了那副刀刻的獸皮畫。
趙依樓接過，遞給老掌櫃，笑道：“老先生看看這件東西是否稀罕？”
老掌櫃抱了抱拳，小心翼翼地接過獸皮畫，隻看一眼，連連點頭道：“好東西，好東西！”他倒也沒有顯出震驚之色，畢竟是李氏商行的大掌櫃，見多識廣，無數的珠寶他都是見識過的，這獸皮圖雖然很新穎，卻絕不會讓涵養極佳的老掌櫃吃驚。
那邊一直在發飆的周大東家見這邊有狀況，小小的眼珠子轉了轉，他也瞧出趙依樓，非富則貴，想來是一個大主顧，躡手躡腳靠過來，手搶過獸皮畫。
老掌櫃豁然變色，道：“周大東家，你這是？”
趙依樓倒似沒事人兒一般，端起茶杯，悠閑地品了一口，這茶倒也是上等的好茶葉。
周大東家不屑地瞥了老掌櫃一眼，道：“江老四，老子看看這玩意不行啊？這位小姐要賣貨，可不能讓你這奸猾的老東西給坑了。”他倒是做出一副大好人的模樣。
老掌櫃淡淡道：“周大東家，這不是我商行的貨物，乃是這位小姐的寶物，你要看，也需這位小姐同意才是。”
趙依樓立刻笑眯眯地道：“老掌櫃，無妨，這位周大東家既然要看，讓他看便是！”
周大東家得意地瞥了老掌櫃一眼，大大咧咧地在趙依樓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細細看了看，臉上露出貪婪的目光，轉向韓漠道：“這位小姐，你這東西，準備賣多少銀子？”
老掌櫃立刻咳嗽道：“周大東家，你這不合規矩！”
這裏是李氏商行，周大東家若是與李氏商行的上門客人談價格，那就違背了商行的規矩，是沒有道理的事情。
這就是明目張膽上門搶生意的行徑，也是商界最忌諱的事兒。
周大東家白了老掌櫃一眼，罵道：“老東西，你哪隻眼睛看我壞規矩了？若說壞規矩，你們李世道才是壞了規矩，他人呢？怎麽還不出來，莫非不敢見我？”
老掌櫃平靜地道：“周大東家該明白，咱們唐商能夠在中原四方貿易，那是誠實守信占了理兒，你這般為難，隻怕不好吧。”
老掌櫃也不知是涵養好還是對這個周大東家有幾分忌憚，眉眼間雖然隱現著幾分怒意，卻一直沒有作。
“大家都是求財，不要傷了和氣。”趙依樓嗬嗬笑著，又一次端起茶杯品了品，向周大東家問道：“周大東家，依您之見，我該賣個什麽價兒合適？”
周大東家也不理會老掌櫃的目光，笑嘻嘻地道：“小姐這東西從何而來？”
“祖上傳下來的。”趙依樓悠然道：“算是個好玩意兒吧。”
其實這周大東家也能看出來，這獸皮圖乃是豹皮所製，上麵的圖畫也是栩栩如生，最難得的是那份刻畫的刀功，那可不是普通人能雕刻出來的，紋理清晰，下手均勻，實在是好東西。
最重要的是，物以稀為貴，這樣的東西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雖然一時並不能說出它的真實價值，但是心裏卻也估算，這樣的東西，即使二三十兩銀子收下來，那也是穩賺不賠的。
不過他更明白，上門搶生意，那可是商家忌諱，自己再有後台，那也禁不起這種臭名，隻打算將趙依樓引出李氏商行，在外再拉攏趙依樓低價收購。
“其實這樣的好東西，價值不菲。”周大東家嘖嘖讚歎道，眼珠子轉動，湊近道：“這位小姐，你先聽聽這江老四能給你什麽價，我給你看著。”
他是打定主意要破壞這樁買賣的。
趙依樓不動聲色，隻是想著，從周大東家手裏接過獸皮圖，再次遞給老掌櫃，笑問道：“老掌櫃，您給個實在價。”
老掌櫃小心翼翼地捧著獸皮圖看了小片刻，才正色道：“小姐，老朽不敢有瞞，這東西是好東西，但也卻非無價之寶。小姐且看，這獸皮乃是豹皮，在我中原也不少見，並非難求之物，雖說畫像雕刻的栩栩如生，但意境粗野，倒不是中原文化的主流，說起最優之處，乃是刀功細致，不同凡響。”頓了頓，瞥了旁邊不懷好意的周大東家一眼，沉聲道：“周大東家，本來行裏的規矩，我們的買價是不能讓你知道的，但是這位小姐在場，為了表明我李氏商行的真誠，老朽冒昧開價，願出二十五兩銀子購買此物。”
趙依樓嘴角泛起笑意。
這獸皮圖在南洋那邊，市價值二兩銀子，也算不低，老掌櫃開出二十五兩銀子，高出了十倍有餘，算是比較誠懇的價格了。
雲大東家哈哈大笑起來，指著老掌櫃道：“江老四啊江老四，我就知道你會糊弄這位小姐，你們這李氏商行，真是沽名釣譽，我周金峰是瞧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