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島主
曆華庭疑惑間,曆飛羽已經聽出趙依樓話中的意思,驚喜交加:“趙小姐,你……你是說,我爹的病還有救?”
趙依樓正色道:“島主病症平時是何種反應,依樓想問一下?”
曆華庭有些驚奇,這趙小姐機智冷靜,而且武功不錯,莫非還會醫術?那可是了不起的世家小姐了。不過看趙依樓年紀輕輕,曆華庭內心深處還是有些懷疑的。
這醫術非同尋常,除了懂得醫道醫理,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關鍵,那便是經驗。
兩個大夫站在一起,無論是誰,都會偏向年齡大的大夫,因為在尋常人看來,隻有經過時間的洗禮,見過太多病症,才有可能鍛煉出一定的醫術來。
趙依樓太年輕,若非她的身份,曆華庭是絕對不相信她會看病的。
隻是瞧著趙依樓神色嚴肅,曆華庭禁不住生出一絲希望,道:“這病是四年前一次出海染下的,那次出海做了單買賣,回來之後,身體感覺有些發寒,當時便暈倒過去,三日才醒。這之後,隻感覺胸口呼吸不暢,時常隱隱作疼,而且食欲大減,每隔兩月便會暈眩一次,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差了起來,全身無力,有時候甚至要讓人攙扶才能走動。”頓了頓,繼續道:“後來暗中上岸瞧了大夫,那大夫隻說我內髒生疾,極難治愈,開了藥,回來服用,卻無絲毫效果。我自知天命已至,所以放權尹棘,尹棘也從慢慢走上這不歸路,哎……!”曆華庭長歎一口氣,搖了搖頭。
曆飛羽眼圈泛紅,看著趙依樓道:“趙小姐,你若真懂得醫術,還請你救救我爹,曆飛羽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趙依樓凝視著曆華庭的眼睛,觀察片刻,終於道:“島主,其實我也不懂的什麽醫術,不過我府裏有幾個大夫,藝術也算高明,平日裏聽他們談論醫道,也懂個皮毛。我瞧島主雖然身體瘦弱,綿軟無力,但是島主的眼睛卻不似大病之人那般渾濁。但凡身患絕症者,通常都會雙目無光,瞳孔渙散,而島主卻不是那樣的,所以依樓以為島主患的未必是絕症。”
雖然並沒有說出是何種病症,但一直以為必死無疑的曆華庭聽聞此言,心內也是有些激動,但他還是保持了一個長者應有的風範,微笑道:“趙小姐覺得會是何症?可有醫治良方?”
曆飛羽也是滿臉期待,連連點頭,掩飾不住激動道:“是啊是啊,趙小姐,你有沒有醫治的法子?我爹這幾年被這病可是折磨的痛苦不堪。”
曆飛羽激動中滿是焦急,一臉期盼看著趙依樓。
這個曆飛羽倒是十分的孝順,趙依樓對於這種品質是十分讚賞的。
黃金島的人剽悍氣十足,所以他也不缺勇氣和血性,他能想出引誘尹棘入圈套的計策,那是有頭腦的,而且他的性格敢作敢為,有一種海上人的固執,很有韌勁。
這一些,趙依樓在內心深處都是很讚賞的。
“曆公子不用急。”趙依樓微笑道:“說起來,我和島主還有曆公子也都是經曆過同生死的人,依樓自會竭盡全力的。”
曆飛羽露出感激之色,竟是一抱拳,道:“謝謝!”
曆華庭似乎也燃起巨大希望,拱手道:“趙小姐大恩,老夫實在無以為報。”
“且莫謝。”趙依樓忙擺手道:“成與不成,尚未知道,但願我的法子能夠有些作用。”
趙依樓已經看出來,曆華庭眼睛有關,絕非是絕症之相,聽他病症,心內倒有幾分想法,她前世也是懂得醫術的,隻是現如今手頭沒有那些現代的醫療器械,所以不能診斷出究竟所患何疾。
不過她倒是知道,有一類病人的五髒之處,有一種血凝塊附在上麵,出現的症狀倒和曆華庭描述的有幾分相似。
“島主可知道有一種石頭,稱為‘寒石’?“趙依樓很認真地問道。
曆華庭點頭道:“知道知道,這種石頭性寒,放入沸騰的熱水之中,可使熱水溫度驟減,有吸熱的作用。”
“那不就是清石嗎?海下就有。”曆飛羽眨眨眼睛道。
趙依樓拍手笑道:“果然有這東西,那就好辦了。”她向曆飛羽道:“曆公子,勞你回頭搜找幾十塊拳頭大小的泗羅石來,我有用處。”
杜冰月和島主對視一眼,都有些疑惑,不知韓漠為何要搜尋這樣的石頭,但是也都明白,既然提出需要清石,自然有韓漠的道理。
曆飛羽也知道這是趙依樓為救父親所需要的東西,毫不猶豫地道:“沒問題,我現在就帶人去海邊搜找。”
“曆公子,這不用急……!”趙依樓話沒說完,曆飛羽已經轉過身子,風風火火奔出院子,聽他高聲喊道:“剛子,叫上幾個人,和我去沙灘找東西。”話聲中,人已消失在夜幕中。
趙依樓一愣,這曆飛羽做事倒是利索的很,雷厲風行,有些意思。
不過她也知道,曆飛羽一直關心父親的絕症,如今有希望醫治,那可是不願意耽擱片刻的。
曆華庭嗬嗬一笑,道:“這孩子,做事就是毛毛糙糙。”
趙依樓笑道:“雷厲風行,不拖泥帶水,這是海上人幹事的方法,這是好事啊。”
“趙小姐過獎了。”曆華庭撫須微笑,得知有希望醫治絕症,曆華庭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眉頭舒展的開了,端起古樸的酒盞道:“趙小姐,老夫敬你一杯!”
趙依樓也不客氣,舉杯而盡,才繼續道:“除此之外,還需一個大鐵桶,能夠容納一人的大鐵桶!”
“沒問題,島上有這樣的鐵桶。”曆華庭立刻道。
“那就好!”趙依樓微笑道。
“趙小姐,除此之外,還需要什麽?”
“暫時不需要,等曆公子找到三十塊清石,我自有安排。”趙依樓看起來頗為自信,笑容可親地道:“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若是依樓的法子不行,島主也莫怪我。”
“豈敢豈敢。”曆華庭立刻擺手道:“趙小姐屈尊為老夫治病,那已是天大的恩德,老夫豈敢怪罪。我這病很是怪異,若非趙小姐今夜出手,我也是死了心的,等死而已,趙小姐出手,那便死馬當活馬醫,嗬嗬,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無論成敗,老夫無憾。來,趙小姐,咱們喝酒!”起身再次為趙依樓斟酒。
……
清石顯然也不是很容易找到的石頭,趙依樓和曆華庭飲酒盡興之時,曆飛羽依舊領著一幫人在淺海區尋找清石,一老一少說著話,無非是說些曆華庭往日在海上的故事,趙依樓聽得津津有味,到最後,酒勁上來,趙依樓進屋暫且休息。
到淩晨時分,曆飛羽才興衝衝地領著幾個人回來,歡聲叫道:“爹,趙小姐,清石找到了,我怕不夠,多找了十塊,這裏有四十塊清石。”
剛子和另一名大漢抬著木櫃子放在地上,趙依樓揉著太陽穴出來往木櫃子裏一看,裏麵放著好幾十塊拳頭大小的黑色石頭,正是自己所需的清石。
她拿起一塊,入手冰涼,微笑點頭道:“不錯,就是這個東西了,曆公子,你真是能幹!”
曆飛羽禁不住臉一紅,道:“是大夥兒一夜沒睡,一起找到的,趙小姐,還需要什麽嗎?”
“找一隻大鐵桶,至上能完全容納一個人,給我架起來,下麵必須能夠點火。”趙依樓笑眯眯地吩咐道。
“你要燒熱水嗎?”曆飛羽奇道。
曆華庭道:“飛羽,不必多問,按著趙小姐的吩咐去做就是。”
“好!”曆飛羽一揮手,道:“剛子,我們去弄!”
趙依樓忙道:“曆公子,把石頭帶上,放在大鐵桶旁邊,我有用處!”
曆飛羽一愣,道:“你怎不早說,搬來搬去,很累的。”旋即發現自己這話說的有些不當,卻見趙依樓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不由撇過頭,道:“剛子,抬著木櫃子去!”
當下幾名大漢抬著木櫃子,跟著曆飛羽去安排。
趙依樓望著曆飛羽離開。
“趙小姐,您這是?”曆華庭很是疑惑,這又是石頭,又是大鐵桶,還要生火,趙小姐究竟想做什麽。
趙依樓微笑道:“島主,不必疑惑,能不能治你的病,就依靠這個法子了。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做火療法,希望能夠對你的病有幫助。”
“火療法?”曆華庭喃喃自語,臉上一片茫然。
黃金島的居民向來都起得很早,出海搶劫自然是他們生存的一種手段,但更多的時候,他們還是撐著漁船,在近海打漁,保證島上的人們至少有吃的。
島上雖然不乏許多的果子,但是為了保護島上的風貌,那些果子也不是任意采摘的,偶爾會組織幾次采摘果子的行動,但並不多,人們主要的食物還是來自於海上,島上的一些生物也都是不能任意宰殺的,從這一點,也顯示出人與自然的和諧。
林中的一處空地上,曆飛羽已經帶著眾人架起了大鐵桶,架設的極為穩固,而且桶下已經擺放了木柴,隨時可以點燃。
人們顯然很奇怪這種舉動,四周圍了不少人,都在竊竊私語,更有人大聲問道:“這是要做什麽?燒水洗澡嗎?”
立刻有人道:“張小狼,你說些啥啊?洗澡,誰洗澡?”
眾人立時笑起來,島上的人不像岸上的人那般循規蹈矩,大都是粗獷的漢子,偶爾說些玩笑話也是正常,曆飛羽自小和他們一起生活,笑道:“黃老虎,你要不要洗一個?待會燒開了水,讓大夥兒從頭到腳給你淋下去,保你舒服。”
那張小狼嗬嗬笑著,擺手道:“不敢不敢,這一桶開水淋下來,我豈不被淋熟了。”
“淋熟也好,正好有乳豬吃。”有人調侃著,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當曆華庭和趙依樓緩緩走來時,眾人的神色頓時變的敬畏起來,對於重新控製黃金島局勢的曆華庭,大家自然尊敬無比,而對於那個漂亮的女子,大家知道她是趙家的小姐,內心除了尊敬,更多的卻是畏懼。
能夠逼得尹棘挺喉自殺,這個女人當然不一般,就算她現在臉上帶著春風般的微笑,大家夥兒還是舉得有些畏懼。
“不錯。”趙依樓見準備妥當,微笑點頭,隨即看了看四周人群,向曆華庭低聲道:“島主,大夥兒在這裏隻怕不方便,還是讓大家去忙吧。”
雖然不知道有何不方便,但是曆華庭還是揮了揮手,高聲道:“都去忙吧!”
眾人雖然好奇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麽,但是曆華庭既然有吩咐,大夥兒也就不敢滯留,紛紛離去,隻片刻後,就剩曆飛羽幾個人而已。
“點火吧!”趙依樓笑道:“將桶裏的水燒開。”
曆飛羽也不多問,領著幾人點著了火,更有人專門坐在一旁添柴火。
曆華庭撫須不解道:“趙小姐,老夫真是糊塗了。”
趙依樓此時也不隱瞞,終於道:“島主,依樓方才說過,島主身上的頑疾,想來不是什麽絕症,但是有一點卻可以確認,島主的內髒處,還是有些病狀的。”
“哦!”曆華庭道:“趙小姐,可知是何病狀?”
“內傷凝血。”趙依樓正色道:“雖然我不知道緣由,但是依樓以為,島主的胸腔之內或許有一處凝血囤積,這團凝血大小我是不知道的,但是足夠對島主體內的氣血流通產生影響。島主所說的胸悶,有可能就是那團凝血阻擋所致,而且氣息不順,很容易讓人產生短暫窒息甚至是假死狀態。”
曆華庭唯一沉思,忽地展眉道:“趙小姐,四年前患病之前,我曾在海上做過一單買賣,對方有一個厲害的角色,我與他戰了近百回合才斬殺他,但是他那重拳也打在我的胸口處,我當時幾乎被那一拳打死。依你之見,有沒有可能是那一拳將我內腹震出血來,這才出現趙小姐所說的內傷凝血?”
趙依樓一聽,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測,但還是微笑道:“島主,具體是什麽樣子,我們都不知道,隻是推測而已。若真是凝血,那麽我這法子或許有效。”
曆華庭再次將視線投向鐵桶,滿腹疑惑。
“島主,人體筋脈千絲萬縷,一處堵塞,對於人的身體就會有很大的影響。島主見多識廣,或許知道這天下間還有一種池子,裏麵的清水一年四季都會溫熱如常,不會因為季節的變化而改變水溫。”
“那是溫泉。”曆華庭立刻道:“老夫是聽說過的,大明國就有五六處溫泉之地,不過都被貴族們修園納入,普通人是享受不到的。”
趙依樓笑道:“島主所言極是,那叫溫泉。那些達官貴人們或許並沒有弄清溫泉究竟有何用途,他們隻是覺得泡在裏麵很舒服,是一種奢侈的享受而已。其實泡溫泉是一種調養身體的極佳方法,不但能夠潤澤肌膚,最為緊要的是,在那種溫度下,人體內髒已經筋脈血管也都會活絡起來,起到舒筋暢血,順氣養神的作用。”她指著大鐵桶笑道:島上沒有溫泉,所以依樓人造一個,雖然比不上真正的溫泉有作用,但是卻能調養島主的血氣。”
曆華庭自然不是笨人,他豁然明白了趙依樓的意思,恍然大悟道:“趙小姐,你是擔心鐵桶的水太燙,所以找來清石,為的就是降溫,達到溫泉一般的效果?”
趙依樓豎起大拇指道:“俗話說,薑還是老的辣,島主果然明白我的意思。不錯,鐵桶裏的水,若是猛火燒,一旦燒開,也就達到攝氏一**左右,唔,就是溫度很高的意思,可是熄火後,水的溫度也就很快降下來,如此一來,鐵桶裏的水溫達不到一個穩定的標準,那麽就不能有溫泉的效果。加上清石,即使猛燒,也不會超過四十多度,換句話說,能適合人泡進去,而溫度會保持一個正常狀態。”
趙依樓說完,看見曆華庭神色有些古怪。
曆華庭摸了摸胡須,尷尬道:“趙小姐,你不會是讓老夫就在這裏進桶沐浴吧?”
“不是沐浴!”趙依樓立刻糾正道:“是治病,這裏空氣清閑,對於島主的病會更有幫助。”
“趙小姐,果然年少聰慧,這樣的法子都想得出來,老夫真是佩服佩服!”曆華庭笑著搖搖頭,也不知這話是褒還是貶。
曆飛羽立刻上來道:“爹,趙小姐這樣做,那自然是有把握的,你聽趙小姐的就是。”
他和趙依樓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見趙依樓看似散漫,但真做起事來,卻是信心十足,而且為人冷靜,什麽事情都是冷靜深思之後才會出手,所以從心底裏對趙依樓還是很為欽佩的。
曆華庭的病,一直也是曆飛羽的心病,如今有治療的法子,他是無論如何也要曆華庭試一試的。
火勢很旺,雖然桶裏的水很多,但是也沒用多久,水便沸騰起來,趙依樓立刻讓人將旁邊的三十塊清石放進了鐵桶之中,隻片刻間,那鐵桶離得沸水就平息下來。
這清石是很奇怪的石頭,趙依樓四歲時第一次發現這種石頭,便感歎造物主的偉大,世間真是無奇不有,連這種降溫的石頭也能夠製造出來。
而且這種石頭產於淺海區,也不難獲得。
“曆公子,留下一個人,其他人先回避一下。”趙依樓笑眯眯地道。
等眾人離去,隻留下剛子在燒火,曆華庭這才很尷尬地脫去外衣,穿著內衫翻進了鐵桶裏,乍一入桶,便感覺溫度適中,頗為舒適。
海上人向來沒有用熱水洗澡的習慣,黃金島雖然說不上四季如春,但是雲海終年溫度變化不大,氣候適宜,海水就是天然的洗澡水。
海上人洗澡不多,男人們要洗澡,鑽進海裏遊一圈,弄些沙泥塗抹一些再衝一衝也就罷了,女人們則是打著海水回家洗。
“島主,這法子或許一時半刻不能見效,甚至一天兩天十天半個月也未必見效,但是堅持一陣子,我想會大有好處的。”趙依樓道。
曆華庭坐在鐵桶裏,嗬嗬笑道:“趙小姐,也虧你想出這樣的法子。老夫說過,老夫是死馬當活馬醫,醫不好那是天意,若真的因此而病症痊愈,老夫真是要感激趙小姐的大恩大德。”
“島主還要教導曆公子成為海上的英雄,老天會有眼的!”趙依樓,微一沉吟,才微笑著道。
曆華庭歎了口氣,然後在桶裏向著趙依樓一抱拳,道:“趙小姐,誠心而言,初見你之時,老夫還真想不到趙小姐竟是如此身兼大能,老夫倒是看走眼了。趙小姐所作所為,比您的年紀要成熟冷靜太多,老夫看在眼中,敢斷言日後定是了不起的人物,我黃金島島日後能跟著趙小姐做番事業,那是大夥兒的福分了。”
“島主過獎了。”趙依樓嗬嗬笑著,望著天邊朝陽,喃喃道:“但願我真能做成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