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還望小姐出手相助
沙灘上的海風確實讓人感覺心曠神怡,不過趙依樓的心裏卻是非常不痛快,她的內心雖然並不惡毒,但絕對不是什麽仁慈之心,被這個海盜一耳光打在臉上,她內心深處那股子女子特有的小心眼頓時被勾起來,雖然如今還是階下囚,但是她已經暗中下定一個決心,隻要自己得到機會,便會讓這個自以為是的尹棘,知道趙小姐的厲害。
“島主,島主來了!”忽然有人叫道。
很快,在兩名大漢的護持下,一名年近五十的小老頭緩緩走過來。
這人身形瘦長,臉色有些發白,走路的時候,下盤輕浮,顯然下盤不穩,他的頭發中間夾雜著不少白發,看起來比他實際年齡要大得多,但是他的眉目子卻極有氣勢,雖然身材不是很魁梧,但目光卻依舊犀利,濃眉大眼,年輕時候想必也是一條威風凜凜的好漢子。
四周每一個人看向此人的眼神,都帶著尊敬,而長腿帥哥曆飛羽已經快步上去,扶著島主的手臂,道:“爹,你病還沒好,出來做什麽?怎麽不好好在屋裏歇著。”
島主慈愛地看了曆飛羽一眼,輕輕拍了拍他攙扶自己的手臂,柔聲道:“飛羽,你不要扶爹,爹沒有老,能走得動。”
曆飛羽一愣,但很快明白父親的意思。
父親是不想在部下麵前示弱,他是要證明自己依舊是這個島上最強悍的男人,是這個島上的權威。
趙依樓看到這位島主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患了病,如果所料不錯,病得還不輕。
尹棘見到這位島主,本來肆無忌憚的模樣也收斂一些,但依舊一臉的冷氣,上前躬身抱拳道:“島主!”身後一眾出海的海匪們麵麵相覷,都露出怪異的神色,也都拱手道:“島主!”
……
島主緩緩從尹棘身邊走過,看也不看他一眼,徑直走到趙依樓和楊靜敏麵前,細細打量了一番,才淡淡地道:“尹棘,你的膽子現在是越來越大了,官家的船,你也敢打主意。”
尹棘神色不變,表麵顯得很恭敬,但是語氣卻也毫無畏懼之意:“島主,那些珍珠采上來,也不是趙家的,是要交給朝廷的,咱們拿來一些,可以養活一島子人。”
“珍珠呢?”島主聲音依舊平靜,從他的臉上看不出歡喜還是憤怒。
尹棘沒有回答,隻是向一人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恭敬道:“島主,這事不能怪尹四哥。他也是一片好心,是想搶些珍珠回來,日後換成銀子,大家夥兒也就不必受苦了。隻是沒想到官家安排了那麽多護衛,我們計劃周詳,拚盡全力,卻依舊沒有得手,不過我們也不是一無所獲,尹四哥帶著我們抓回來兩個可以換銀子的狗官。”
島主“哦”了一聲,眉頭跳動,淡淡道:“計劃周詳?什麽計劃,我這個做島主的怎卻一無所知?”
尹棘在旁道:“是尹棘瞧著島主這陣子身體不好,不敢驚動,所以自作主張,領著兄弟們去幹了這一票。”
“原來是擔心我的身子。”島主忽然露出笑臉,轉身輕輕拍了拍尹棘的肩膀,溫言道:“尹棘,以後有什麽事情,可以和我這個老家夥說一說,或許我能幫上忙的。”
尹棘忙道:“尹棘遵命。這一次尹棘貿然出海,折損好幾個弟兄,還望島主責罰!”
“出海做事,免不了死人。”島主微笑道:“不過既然帶回兩個人質,也算不是徒勞。以後做事,再小心一些就是了。”
跟在他後麵的曆飛羽狠狠瞪了尹棘一眼,忍不住上前道:“爹,他擅自帶人出海,都沒和你說一聲,還將你放在眼裏嗎?他眼中就沒有島規。”
島主斥道:“飛羽,不可胡攪蠻纏。尹棘這樣做,自然有他的打算,事情已經過去,日後記著就是,不要再說。”
曆飛羽一臉的不甘心不情願。
這一切看在趙依樓眼中,她很快就明白這些人之間的糾葛了。
毫無疑問,這位島主如今身患重病,大權旁落,島上的實權很有可能已經被尹棘所奪,否則尹棘也不可能在不知會島主的情況下,調動這麽多人手出海做事。
隻是這位餘威猶在,尹棘在麵子上還是不敢太過放肆。
至於長腿帥哥,那是島主的兒子,怪不得大家都稱他為“大少爺”,看來這幾百多人的島上,卻也是內訌不斷,有內部矛盾的。
“尹棘,先把這兩個人帶下去關起來,過兩日派人和那邊商量贖金吧。”島主帶著一絲笑道:“你隨我來,我有話和你說。”
“是,島主!”尹棘揮揮手,示意部下將趙依樓二人帶下去,這才向島主問道:“卻不知島主還有何吩咐?”
島主似有若無地望著趙依樓二人在幾名海匪的推搡下離開,才拍拍尹棘的肩膀,道:“來,隨我一起喝杯茶。”
……
島主所居住的地方和普通人相比,也沒什麽太大特殊性,不過是四間竹子大木和茅草搭建的屋子連在一起,寬敞許多,外圍更是設置了一人高的木製柵欄,院子裏裝滿了花花草草,柵欄外麵更是樹木層層疊嶂,林蔭茂密,坐落在這茂密樹林中的幾間屋子看起來寧靜而淡雅,院子外是幾條修整的幹淨的道路,空氣中樹木花草的芬香和遠處海風吹來的清閑氣息混合在一起,確實有一種世外桃源的感覺。
島主坐在院子裏的木椅上,示意尹棘也坐下,微笑道:“尹棘,知道我要和你說些什麽嗎?”
“尹棘不知,還望島主示下!”尹棘平靜地道,但是他的眼眸子深處,卻帶著一絲疑惑。
“尹棘啊,你也知道,你的父親尹雲與我是結拜兄弟,年青的時候便在一起揚帆雲海,幹下了不少事兒,也算是雲海上有名的兩號人物。”島主歎了口氣,緩緩道:“隻是你父親英年早逝,至今想起,仍然令我心疼萬分。”
尹棘起身恭敬道:“家父在尹棘八歲之時便一病西去,這麽多年來,尹棘和母親全靠島主照顧,尹棘感激不盡!”
島主擺手道:“這是我分內之事,該當如此,就像我死去之後,你也要好好照顧飛羽。”
尹棘一愣,旋即道:“島主,你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
島主站起身,緩緩走到一片花圃前,遠眺遠方的海岸,緩緩道:“尹棘,你看那海浪,潮起潮落,輪回周轉,人的性命也如同海浪一樣,既然生過,也就會死,這是改變不了的人之輪回。我這病一日重過一日,眼見也活不了多少時日,這島上以後的前程,這島上幾百多條人命,日後就要交給你了。”
尹棘一怔,他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興奮,而是眉角跳動,眼中閃過戒備之色,聲音在瞬間變得恭敬起來:“島主,吉人自有天相,你的病很快便會痊愈。這上島,離不開島主的統領,尹棘更是離不開島主的教誨,尹棘年紀輕見識短,從未想過接受如此重擔,隻願跟在島主身邊,為大家謀一口飯吃。”
島主背對尹棘,嘴角泛起一絲詭異的微笑,眼眸子裏更是閃過冷峻的神色,但是他回頭之時,臉上卻依舊布著慈祥的微笑,輕輕拍拍尹棘的肩膀,道:“年輕人,能做事總是好的。你們尹家祖上和我曆家祖上,那都是親如兄弟,這一代代傳下來,也才打下黃金島這片地盤,這是我們的家,所以我們一定要好好守住這片地方。”
尹棘肅然道:“尹棘明白,我會以自己的鮮血來捍衛這座島。”
島主哈哈一笑,這個時候的眼眸子中,竟似乎含著鼓勵之色。
等到尹棘離開,曆飛羽立刻從旁出來,道:“爹。”
島主此時神情嚴峻下來,眼中閃著陰冷的神色,望著尹棘遠去的背影,淡淡道:“這孩子的心太大了,他夢想著成為第二個雲海王,他的心思,會毀了黃金島,會害死我們所有的人。”
曆飛羽一愣,旋即過來扶著島主坐下,才輕聲問道:“爹,尹棘現在手中的權力越來越大,不少弟兄都聽他的吩咐,再這樣下去,你都管不住他了。”
島主冷冷一笑,冷聲道:“可是這一次,他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他抬頭望著蔚藍的蒼穹,緩緩道:“他不該得罪趙家,更不該抓來趙家的人,這個錯誤,會害死他!”
趙依樓和楊靜敏被帶到一處比較偏僻的草棚子裏,除了手腳被綁外,身體還被綁在木杆子上,趙依樓自小習武,這些苦頭倒也無所謂,倒是養尊處優的楊靜敏,嘴裏哼哼著,後來口中被海盜塞了東西,也吐不出聲音來。
三名海盜帶著刀,就守在棚子裏,在他們眼中,這兩個囚犯可是白花花的銀子,馬虎不得。
忽聽外麵傳來腳步聲,外麵一名守護海盜恭敬道:“島主!”棚子內的幾名海盜立刻站起來,迎到門前,左右排開,俱都躬身道:“島主!”
島主緩步走進來,輕輕咳嗽一聲,走到楊靜敏麵前,忽地斥責道:“這是大明國朝廷的要臣,是我們的客人,你們怎可如此怠慢?”他伸手拉下塞在蕭同光口中的東西,抱抱拳,笑道:“下麵的人不懂事,大人別見怪。”
楊靜敏連吸幾口氣,正要破口大罵,但是此時此刻,他卻哪裏敢罵出來,張了張嘴,吐出一句話來:“你……你們要多少銀子?”
島主一愣,隨即哈哈笑了起來,沉聲道:“還不給這位大人解開繩子。”
島主有令,誰敢不從,當下便有人上前解開了楊靜敏身上的繩子,爾後問道:“島主,這人身上的繩子用不用解開?”
島主搖了搖頭,也不多做理會,隻是向楊靜敏一拱手,笑道:“大人一路顛簸,辛苦的緊,現在隻怕是人困體乏,先且去歇息歇息。”回身吩咐道:“還不領大人去用餐,好酒好菜端上來,好好伺候著大人。”
幾名海盜麵麵相覷,島主冷哼一聲,幾人再不猶豫,恭聲道:“大人請!”
楊靜敏見島主客客氣氣,他那股子貴族的傲氣又上來,冷笑道:“你們真是大膽,挾持本官,這是要丟腦袋的。”但是知道不能激怒這幫海盜,語氣也和緩了一些:“本官知道你們生活不易,既然將本官……請來,少不得會賞你們些銀子就是。”
“那就多謝大人了。”島主微笑道:“讓大人受驚,還望不要見怪。大人先請去用餐。”
楊靜敏官架子十足地點了點頭,正要離開,忽地停住步子,看了看趙依樓,眼中泛起複雜的神色,沉吟片刻,終於道:“這是我的人,你們……你們也別太難為他!”
趙依樓聽到這句話,嘴角泛起一絲怪笑。
這個楊靜敏,這頭老色狼,有意思!
“大人自去,這位小姐,我會安置好。”島主笑盈盈地道,看著楊靜敏跟著兩名海盜出去,他揮揮手,遣退了棚子裏的其它海盜,並吩咐不需任何人進來,海盜們自然是領命退下。
……
草棚裏一時極為寂靜,島主仔細凝視著趙依樓,而趙依樓也笑眯眯地看著島主,兩個人互相打量著,都沒有開口說話。
遠處的海浪聲清晰可聞,島上那股子清鮮芬芳的氣息也透進棚子裏,彌漫其中。
“讓他們離開,島主似乎有話想對我說。”趙依樓笑眯眯地道:“島主的身體看來不是很好,站得太久了,血氣不暢,對你的病情沒有什麽好處。”
島主露出笑容:“你懂的醫術?”
趙依樓嗬嗬一笑,道:“不懂,就喜歡琢磨而已。”
島主歎了口氣,又仔細看了看趙依樓,終於問道:“你貴姓啊?”
趙依樓眨了眨眼睛,斂起笑容,淡淡道:“一個小小的軍官,姓名很重要嗎?島主,我聽你那幫兄弟的口風,這次偷襲官船,似乎並不是你的意思啊?”
島主點頭道:“不錯,這一次出海,那是我下麵一個不成器的子侄所為。”
“我想也是。島主見多識廣,一看就是睿智之人,這劫掠趙家官船的事情,想來以舵主的智慧,是不會去做的。”趙依樓微微點頭。
島主眉頭皺起,忽地問道:“你可是姓趙?”
趙依樓平靜道:“雲海郡姓趙的人可多了。”
“政務司趙振華趙大人與你是何關係?”島主神情嚴肅起來,凝視著趙依樓,眼中帶著期盼之色,也不知道他在期盼什麽。
趙依樓淡淡道:“以島主之見,趙大人會與我是什麽關係?”
島主皺眉微一沉吟,忽地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來,這倒讓趙依樓吃了一驚,等到島主迅速出手,將綁著趙依樓的繩子甚至是牛筋繩都隔斷,恢複行動自由後,趙依樓的吃驚變成了疑惑。
她不知道這位島主為何說變就變,眨眼間便放開自己。
若是單論體型,這島主瘦弱的很,而且有病在身,趙依樓自問有幾分把握可以拿下這位島主做人質,但是她並沒有這樣做,此時事出有因,她想知道是為什麽。
微微活動活動了一下筋骨,臂上的箭傷還隱隱作痛。
“島主這是什麽意思?”趙依樓看著島主,問道:“島主解開我的繩子,就不怕我跑了。”
島主斂容正色道:“若是老夫沒有猜錯,你便是趙振華趙大人的女兒吧?”
趙依樓皺起眉頭,旋即笑道:“島主,依樓不得不佩服你了,你是怎麽認出我的?看來你是有大神通啊。”
“趙小姐的眉眼與趙大人有八分相似。老夫曾有幸見過趙大人的麵容,記憶猶新,所以一見趙小姐,就有麵熟之感。”島主帶著一絲笑道:“而且趙小姐的銀絲纏手近在眼前,整個碧月城都知道趙家小姐,出生便有,我若是在不知道小姐的身份,那真是白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
趙小姐一愣,旋即抬起手,看著自己的手指,歎道:“看來以後這手指還是要化化妝,否則誰都能認出來,那未必是好事。”看著島主笑道:“島主果然好眼力,家父正是政務司趙大人,不過你的那些部下沒有注意我的手指,沒瞧出我的身份,看來練得還不到家啊。所謂薑還是老的辣,今日依樓可是見識了。”
島主抱了抱拳,道:“老夫曆華庭得見趙小姐,真是三生有幸!無知部下讓趙小姐受驚,趙小姐切莫怪罪。”他這番話方才對楊靜敏也說過,但是說出來的韻味卻是大不相同,對楊靜敏隻是敷衍虛偽之詞,但是對趙依樓,卻顯得情真意切,就連向來自詡極能察言觀色的趙依樓,也感受到島主曆華庭話音中的真誠。
真讓趙依樓頗有些奇怪,這個堂堂一島之主,一幫海盜的頭子,卻對一個淪落為階下囚的世家小姐如此恭敬,難不成趙家的威名真的讓海盜們畏懼到如此地步?這不得不讓趙依樓心中生起些許的自豪感。
一個老人家如此客氣,趙依樓是個敬老的人,所以還禮:“島主客氣了,依樓該當拜見島主才是。”頓了頓,笑道:“不過這次將我帶到這裏來,你那些部下還真是不聰明。而且你們抓來楊大人,那是欽差大臣,我想雲海鎮撫軍的戰船已經遊弋在雲海上,正在找我們的下落呢。”
島主請趙依樓在棚子裏簡陋的凳子上坐下,才微笑道:“趙小姐,你瞧這島如何?”
趙依樓不明其意,但還是笑眯眯地道:“秀麗寧靜,世外桃源。”
“如此美處,若是毀掉,趙小姐會不會感到遺憾?”
“毀掉?”趙依樓托著下巴道:“為何要毀掉?”這樣美麗的島嶼,若是毀成一片狼藉,趙依樓內心裏自然會覺得很遺憾,畢竟美好的事物被毀滅,那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島主神情肅然起來,對著趙依樓一抱拳,聲音中竟然帶著尊敬之意:“趙小姐,黃金島即將麵臨一場大難,若想避免毀滅之命運,還要趙小姐出手相助,曆華庭感激不盡!”
趙依樓見島主如此嚴肅而恭敬,卻有些疑惑了,皺眉問道:“島主這話從何說起?”
“海王令!”曆華庭一字一句道:“因為海王令!”